黃奎的確是帝國忠臣,站在中立者的角度,白城很欣賞這種人,但他早就不可能站在所謂的中立立場。


    他是嬴子周的客卿。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淡定的說道:“元帥大人好像弄錯了白某的身份,我是楚國公的客卿,在關鍵時刻助他一臂之力才是我該做的。”


    說完這句話,白城沒有停留,轉身離開。


    目送白城離開,黃奎眼神中僅有的一絲期許逐漸消失。


    他喃喃自語道:“無論是誰,站在帝國對麵就是我的敵人。”


    這就是他的處事原則,也是他的底線。


    嬴子周這小子似乎認清了形勢,後勤保障做的很好。但黃奎還是有些擔憂,通過情報係統,他知道白城這個來路不明的家夥對嬴子周的決策有不小的影響。


    他總覺得嬴子周和以前不太一樣,現在的嬴子周城府太深,讓他很不舒服。


    眯著眼睛思索許久,黃奎祭緩緩張開手掌,一柄透明小劍出現在掌心。


    斬妖劍!


    這件頂級靈器可以讓他擁有超越境界的戰鬥力。


    尋常築基強者在他麵前根本不夠看。


    白城並未築基,在他的劍下恐怕幾個迴合都撐不住。


    隻要不出意外,祭出斬妖劍就能輕鬆斬殺白城。


    可他總覺得白城身上有不少謎團,此人的實力遠超表現出來的境界。


    斬妖劍在手,原本他不該猶豫,但他卻在思索該請誰做幫手。


    這個想法讓他有些難堪。堂堂帝國元帥對付一個小小的客卿還要找幫手嗎?


    黃奎眉頭輕蹙,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他大步走出營區,幾十裏外的北涼軍營走去。


    他要見北涼軍統帥拓跋珩。


    就算白城有再多隱藏底牌,也休想逃過他和拓跋珩的聯手絞殺。


    殺意從黃奎眼底一閃而過。


    嬴子周固然有野心,但點燃他野心的白城才是罪魁禍首。


    隻要讓白城“合理”的死在莽荒原,嬴子周也許會收斂野心,安心做帝國極東總督。


    總之,白城必須死。


    就在黃奎離開營區時,白城迴到了自己的營帳。


    剛才和黃奎交談時,他隱約感覺到一絲涼意。


    雖然隻是推測,但他感覺黃奎動了殺心。


    在黃奎眼中,舒氏家族是他效力的對象,嬴子周是蠢蠢欲動但可以爭取的同僚,而白城隻是外人。


    白城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揶揄的笑意,黃奎這貨該不是以為弄死他就可以逼迫嬴子周迴心轉意吧?


    贏氏家族和舒氏家族的仇恨就算傾盡三江五河之水也無法化解。


    黃奎想殺他?


    想到這裏,白城笑意更濃。


    這家夥還不知道自己沒幾天可活了吧。


    在無常的命運麵前,區區築基修行者就像蒲公英的種子,一吹就沒了。


    三日後,四國聯軍首腦在一起開了一整天閉門會議,商議最終的攻擊計劃。


    連續幾個月的圍攻將黑鷹族群壓迴巢穴,除非出現奇跡,黑鷹族群覆滅在即。


    四國聯軍最擔心的不是黑鷹反撲,而是部分成年黑鷹放棄領地和族群直接開溜。


    鷹擊長空,人類強者也隻能在下邊看著。


    就在其他三國統帥一籌莫展時,唿蘭泉哈哈大笑,大聲揶揄道:“諸位,我們當然沒法捕捉天上的飛鷹,但猛禽之間也不是一條心啊。”


    “我能統禦百獸,自然能和禽獸交流。黑鷹族群最大的敵人正是金隼族群。在我們眼中鷹隼是一家親,但鷹和隼可不會這麽想。”


    “他們要爭奪猛禽族群內部的頭把交椅,彼此才是最大的敵人。”


    唿蘭泉用力一拍桌椅扶手,收斂了笑意,冷冷的說道:


    “我們人族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的同胞,猛禽也不例外。我已經和金隼族群的首領商議好了,隻要我們能逼迫黑鷹出逃,它們就會在外圍獵殺漏網之鷹。”


    “諸位應該知道,金隼的速度更勝黑鷹一籌,特別是俯衝時的爆發速度。它們正麵對抗黑鷹有些困難,但埋伏偷襲就不同了。”


    黃奎、南野拓石和拓跋珩聽了唿蘭泉的話,彼此對視一眼,都露出驚喜的表情。


    唿蘭泉果然好手段,居然還有以禽製禽的陰招。


    驚喜過後,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這唿蘭泉既然有如此本事,在莽荒原上豈不是無敵?


    也許是看穿了其他三人的心思,唿蘭泉輕歎一聲,故作無奈的歎息道:“可惜,我的禦獸術終究沒有大成,隻能駕馭百十頭荒獸,否則靠荒獸對付荒獸就夠了。”


    三人恍然大悟。


    他們差點忘了,禦獸術的唯一缺點就是能駕馭的荒獸數量與等級都有限製。


    這也正常,凡事都有兩麵性,總不能好事全讓你一個人占了。


    唿蘭泉能驅策上百頭荒獸,換成大荒獸就隻有十幾頭,蠻荒獸更是隻能驅策一兩頭,而且存在被反噬的風險。


    他雖有逆天秘術,但本人實力有限,能夠駕馭的荒獸也有限。


    考慮到唿蘭泉的年齡也不小了,他想突破築基更是難比登天,這禦獸術,隻怕也隻能止步於此了。


    其他三國統帥既羨慕禦獸術的強大,同時也慶幸唿蘭泉本人實力一般。


    他們的這點小心思,唿蘭泉當然明白。


    他在內心輕歎一聲,臉色有些難看。


    這也是他的心病。


    他的煉體天賦一般,身體先天不足,氣血兩虧,煉體修行事倍功半,無論付出多少努力也很難取得突破。


    在他十五歲時,族群的年輕天才們已經紛紛踏入煉體二階三階境界,他依然連煉體的門檻都邁不過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意外得到煉氣修煉的秘法。


    煉氣修行在朱河小世界並非主流,修煉能達到的上限也遜於煉體,但好歹是條出路。


    從此他就走上了煉氣修煉的路子。


    隻可惜朱河小世界的煉氣門派極少,功法也十分落後,他的修為卡在煉氣九階很久,始終無法突破。


    會議散場,四國統帥先後離開,隻剩下唿蘭泉一人。


    他緩緩張開雙手,有些無奈的歎息著,臉色由白轉紅,最後又變迴蒼白。


    這大概就是命吧。


    隻要他能突破到築基境界,就可以驅策異荒獸。


    有異荒獸幫忙,他的實力就會突飛猛進。


    可惜做不到。


    光明前途就在眼前,卻碰不到摸不著,他心中著實難受。


    唿蘭泉歎息一聲,走出營帳,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心髒不爭氣的猛跳了幾下。


    他看著天邊晚霞,總覺得今晚的紅霞紅的有些妖異。


    不像紅綢,倒像是浸滿血的布。


    他猛地一個激靈,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晚上的突襲行動是否有漏洞。


    經過幾番推演,他依然找不到半點漏洞。


    果然是年齡大了,總喜歡疑神疑鬼。


    唿蘭泉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緩緩走迴營帳。


    這是他最後一次為東胡國出征。這次迴國後,他會閉死關最後衝擊築基。


    要麽破關而出成為一代強者,要麽死在閉關的密室中,再無第三種可能。


    這大概就是修行者的最終歸宿吧。


    唿蘭泉默默的想著,目送夕陽西沉,血色晚霞隱入黑暗。


    夜幕,降臨了。


    ...


    夜來了,最終時刻也要到了。


    就在黃奎迴到西秦國營帳時,白城看到了他。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就彼此閃開。


    黃奎想殺白城,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和白城對視。


    白城想看黃奎怎麽死,心中有鬼,自然不願和黃奎對視。


    兩人的目光一閃而過,各自離開。


    黃奎的陽壽餘額還剩三個時辰。


    白城看的非常清晰。


    經過多次觀察,他非常確信今晚就是黃奎的死期。


    今晚也是大軍總攻的時刻?


    這倒是不奇怪。


    眾所周知,黑鷹不是貓頭鷹,它們的夜視能力很弱。


    妖獸級別的黑鷹具備夜視能力,但依然遠不如白天。


    黑夜,是收拾鷹的最佳時機。


    白城有些好奇,黃奎的戰略部署沒問題,具體操作沒問題,怎麽今晚就折了呢?


    不止是他,西秦國隨軍的高級將領也基本都在今晚走向終點。


    難道人類聯軍今晚要一敗塗地?


    白城百思不得,黑鷹族群還能怎麽翻盤?


    它們的最好結局大概就是少數成年黑鷹突圍,巢穴和老弱病殘白給。


    難道是這些突圍的黑鷹弄死了聯軍的高級將領?


    想想都覺得荒謬。


    白城很好奇,於是他決定離開,找一個優秀的觀察哨,親眼看黃奎的窮途末路。


    他悄無聲息的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轉身準備出營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東家請留步!”


    是善其身。


    這死胖子居然用起在南琅村時的稱唿。


    白城緩緩轉身,笑著問道:“善先生難道還在乎這二百五十枚大錢?”


    二百五十枚大錢,是善其身和他約定的月薪。


    雖然這幾個月雙方都不提這茬,但善其身也沒說要廢除這份約定。


    如果較真的話,善其身現在還是白城雇傭的私人教師。


    善其身死死的盯著白城,拉著他的衣袖來到僻靜無人處,壓低聲音問道:“東家今晚是不是打算離開?”


    白城臉色微變,死死的盯著善其身。


    善其身若無其事的看著白城,輕笑道:“東家,我這人的確沒啥能耐,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不錯。我一直在觀察您看黃奎的眼神。”


    “那你說說看,我看黃奎的眼神是什麽?”


    善其身平靜的說道:“這些人您看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但今晚不同,今晚您看他時的眼神和看死人差不多。而且您的眼神中還有幾分如釋重負。”


    “我隻能大膽猜測您今晚要離開,而且會設下埋伏收拾黃奎。”


    善其身撓了撓頭,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雖然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我還是要提醒東家一句,黃奎擁有兩件靈器,他的實力比修為境界強很多。”


    白城仔細看著善其身,看著他頭頂的陽壽餘額不斷變化,數字從小到大,跳到問號後不久又變成數字,最終變迴大於五百。


    依然是白城初次見他時的陽壽餘額。


    這家夥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


    既然命不該絕,那就幫他一把,帶他去看一場精彩的演出。


    白城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別的來不及說了,如果想看好戲就跟我來。”


    聽到好戲這個詞,善其身嘿嘿一笑,飛快的跟上白城的腳步。


    白城的速度很快,但善其身健步如飛也沒落下太多。


    看著善其身輕如燕的步法,白城也多了幾分讚許。


    善其身跟著白城修煉完全是一場意外。


    他不像狩獵隊的其他人,出身清白,來曆清楚,對白城忠心耿耿。


    白城雖然給他活血丹改善體質,指點他修煉,但卻從來沒把他當做徒弟。


    善其身和白阿三不同。


    白阿三唯一效忠對象是白城,善其身的效忠對象很複雜,他是極東總督的私人老師,他出身神秘,事實上他隻忠於自己的利益。


    這也是白城對他不太感冒的原因。


    幾道血誓雖然讓善其身無法對他不利,但善其身終究不是他的嫡係。


    不過他還是決定帶上善其身。


    善其身留在營地必死無疑,但善其身現在不該死。


    那他今晚就不該出現在營地內,應該遠離這裏。


    既然如此,那就帶他走。


    這就是白城完全閉環的邏輯。


    很快,二人來到距離營區上百裏的小孤峰。


    站在峰頂,找到最好的觀察角度,架起玄天鏡,觀察人類聯軍大營。


    在等待聯軍行動的無聊時間,白城猛地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善其身今晚沒有見到他,沒有跟著離開,他會死嗎?


    若是不死,他憑什麽?


    若是死了,那他看見陽壽餘額的特殊能力還有意義嗎?


    看陽壽餘額的能力,不能出錯,一旦出錯哪怕一次,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廢技。


    錯一次,說不定就死了。


    白城有些糾結,是他出手改變了善其身的命運,還是他出手就是命運的一部分?


    這個問題實在複雜,白城沒有答案。


    好在另一件事已經有了答案。


    那就是人類四國聯軍為何今晚如何全軍覆沒。


    原因很簡單,荒獸來的實在太多了。


    這是白城第一次見這麽多荒獸。


    數以十萬計的各種類型荒獸狂野奔跑,就像夜色下的暗潮湧動,瞬間就將人類四國聯軍的幾座大營包圍了。


    隨著荒獸衝入戰場,許多人類士兵在睡夢中被殺,死的十分冤枉。


    其他士兵也好不到哪去,毫無防備的他們被各種兇殘的荒獸隨意殺死。


    這甚至稱不上屠殺,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狩獵。


    白城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


    如此多不同種類的荒獸同時出現,彼此配合,進退有據,分明是有統一指揮。


    究竟是誰在驅策這至少十五頭異荒獸。


    難道是荒獸之王?


    這個大膽的想法讓白城頭皮發麻,他甚至很想轉身開溜。


    但他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


    來都來了,至少得確認敵人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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