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得見麵了,燕裘深唿吸,終是鼓足勇氣出門去。


    金英大廈對麵是一個大型購物廣場,消費對象麵向各種階層,自然聚集人流,召計程車不難,難在搶不搶得過。燕裘還沒有c國駕照,出門隻能召計程車,由於在國外也習慣了當有車一族,燕裘歸國後反而有些不能適應國人的搶計程車技術,這不是在路邊站了半天也沒搭上車,其中一輛還是阿婆搶的。


    老太太神勇,手裏拐杖瀟灑一揮,專攻下盤,活脫脫的滅絕師太附身,擊退燕裘連同幾個意欲搶車的中少年男性,老太太淡定上車,鮮綠色車體絕塵而去,留下一道尾氣供大家迴味。


    翻來覆去,燕裘支了支眼鏡,鏡片後目露兇光。


    下一輛,誰也不讓。


    終於等來鮮綠的鐵箱子靠邊,一群人蜂湧而至,突然有人靈活地從間隙閃過,疾步上前,燕裘眼尖,認出了人,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人把他一起揪上車了。


    車門阻隔數張不忿的臉,燕裘感覺車內冷氣讓他焦躁的心情收拾不少,而且有車內另一個吸引他注意力的因素。


    白暮,那個調酒師。


    白暮報了一個地址,迴頭對上燕裘的目光,漂亮的臉上掛起一絲嘲弄:“怎麽?車是我搶到的,不應該先讓我用嗎?”


    燕裘倒不會計較這些,就輕輕搖頭。


    “怎麽?你高尚,不屑跟我說話了?”白暮嗤笑一聲:“燕大律師,要裝b就註定得吃粗人的虧,要不是肖哥跟我說盡你的好話,我就讓你在路邊曬成人幹好了。”


    肖哥?


    燕裘微微眯起眼睛,感覺到小夥跟肖緹的感情不錯,似乎從肖緹話中套出自己不少事情,他心裏對白暮的提防更多。


    “怎麽?我幫了你,也不謝謝嗎?”白暮自顧自的說著,極盡刁難,其實他是記恨那天燕裘的話,更加毫不保留刻薄本性:“你這受過高等教育的上流社會人士,就這家教?”


    然而白暮□裸的挑釁並未惹惱燕裘,後者隻是默默地看著他,令白暮打心底裏升起一股難堪的尷尬感,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白癡,嘮叨了半晌也得不到迴應。


    當然,如果燕裘輕易動怒,那麽他站在法庭上,該怎麽麵對各種壓力?以不變應萬變,沉著冷靜麵對才是最好的對峙手法。


    燕裘深諳此道,白暮此舉正是燈蛾撲火。


    燕裘看見漂亮的臉蛋再次充斥忿怒,終於開口,語氣誠懇:“謝謝。”


    白暮原本要發作,拿出自己經年收集的精彩詞彙將燕裘臭罵一頓,看這個人還淡定不淡定,卻不料突然遇上這一出,他隻知道呆呆地點頭:“哦。”


    車內淡淡煙糙味泛開,計程車司機不車從後視鏡關注這兩酷哥美男,不斷搜索腦中各種影視明星形象,卻沒有一個對口的,神色有些失望。


    打燕裘道謝以後,白暮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逕自點燃香菸,吞雲吐霧,再也不看燕裘一眼。白暮長得好看,抽菸也別有一番風情,香菸卡在修長白皙的指間,動作輕鬆嫻熟,煙霧從紅潤的薄唇噴出,漂亮的年輕人透出一股滄桑。


    才二十歲的人吧,卻似乎經歷不少。


    燕裘感覺白暮的聰明才智未必勝過自己,但社會閱歷絕對不比他這27歲的人淺,這類人懂得生存,因為環境從來隻讓他們選擇生或死,所以這類人也最可怕,玩命比誰都狠。


    不過白暮既然願意稱肖緹一聲哥,那就是打心底裏信服的意思,燕裘憑直覺做了選擇。


    “肖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個好人,他該過平靜的生活。”


    白暮頓了頓,烏溜溜的眼珠子順著微微上翹的眼角移去,瞅了燕裘一眼,他彈掉香菸屁股,用腳尖碾滅,也不管司機的白眼,唇角擒著嘲弄的笑意:“用不著你說,他可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人,至少我沒有壞到泯滅人性,放心吧。”


    “……那就先謝你了。”


    白暮多看了燕裘一眼,支著頜打喉嚨裏發出帶濃重鼻音的哼哼,微微眯起眼睛,眼帶有一抹陰影,卻不影響他此刻的性感。


    “你這性子還真噁心,陰森森的,活像隻狐狸,也不知道肖哥打哪兒認識你的。”


    對方毫不掩飾語中厭惡,燕裘的態度依舊淡漠:“高中同學。”


    “同學呀?那真是讓你撿到了。”


    白暮吃吃地笑,略顯粗魯的神態,倒跟他外形不相襯。


    經過這次接觸,燕裘估摸以白暮的情況,大概不會故意給肖緹找麻煩,略感安心。後來,他也不想跟白暮接觸太深,也不想待在車裏了,正要叫師傅靠邊停車,兜中手機卻傳來小夜曲悠揚的曲調,燕裘拿出手機一看,是吳水牛,於是立即接起。


    “怎麽?”


    [唉,球球,我現在在醫院,還要一會才過去,你等等我。]


    燕裘重溫了很多年前的感受,那種擔憂、心痛夾雜著慍怒的感受,語氣更是透出火氣的咄咄逼人:“你傷著哪了?”


    [唉,不是我,是別人啦。你說現在這些年輕人是不是太墮落了,大白天的拿個小刀搶劫,還把人劃傷了,老子當然得見義勇為把他揍個半死,結果下手太重,得一起上醫院啦。]


    知道吳水牛沒有受傷,燕裘是鬆了一口氣,但話中內容和無辜的語氣卻讓他萬分無力:“在哪家醫院?”


    [唉,你等我就好,很快就來。]


    “說!”


    [……東三院啦。]


    “給我等著。”以陰蟄不容拒絕的語氣下了命令,燕裘掛斷通話,轉而對司機以同樣語氣下令:“東市三區醫院,立即去。”


    “餵。”


    白暮原本想表達不滿,給燕裘一瞪,立即消聲。


    白暮覺得自己該推翻剛剛的結論了,燕裘根本不是一隻狐狸,而是一頭猛虎。


    白暮是老江湖了,此時嘴巴一合,隻剩眼睛不客氣地打量怒火中燒的人,難掩眼中訝異。


    白暮一直以為像這種社會精英什麽的,仗著出身好一點就跩得沒邊,其實都就是紙老虎,遇事就萎了,別提什麽出息。


    不過看這燕裘,似乎挺帶種嘛。


    作者有話要說:飄……更文鳥。


    燕裘現在喜歡誰呢?是誰呢?肯定不是宋景桓啦。


    7


    第六章 ...


    燕裘趕到醫院後很輕易就找著吳水牛,這個陽光帥哥正叼著棒棒糖,翹起二郎腿抖呀抖,跟護士們有說有笑的,好不愜意。


    說到吳水牛這副皮囊,除了陽光帥氣,對抗哀老更加效果顯著,也有27歲的人了,他說自己22也絕對沒有人懷疑,再加上成天掛在臉上那風颳不倒雷打不壞、不知天高地厚、無憂無慮似的燦爛笑容,又硬生生地把年齡壓下去兩階,活像個20出頭初出茅廬的熱血愣頭青,誰知道他現在是刑偵大隊的副隊長,每天都在維持b市治安穩定。


    遠遠地,燕裘除了生起深深的扶額衝動,更加有些幸災樂禍,要知道吳水牛的戀人阮元沛原本就是一老牛吃嫩糙的,現在嫩糙怎麽長怎的麽嫩,老牛的鬢角都花白花白了,相信壓力不小……戀童癖,該!


    看一眼腕錶,燕裘收拾心情,支了支眼鏡,瞬間將情緒內斂,從容地信步走過去。


    水牛正跟護士談論人參公雞,交換食補心德,對燕裘的到來若有所覺,立即側過臉去,臉上笑容立即提亮幾倍,讓小護士看得心跳加速。


    “球球!”


    陽光小帥立即跳起來給了沉著內斂的精英一個熊抱。


    “我想死你了,唉,看看你哎,瘦的像根竹杆,沒關係,爸爸剛才問了些大補湯的方子,迴家給你熬湯。”邊說著,水牛又從兜裏掏糖果:“給,剛才護士送我的,味道不錯。”


    燕裘接過棒棒糖順手擱進兜裏,給這一鬧已經是沒脾氣了,更別提擺黑臉,他無奈地重嘆:“爸,現在該討論的是你闖了什麽禍。”


    聞言,吳水牛立馬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他神情委屈地咀嚼著嘴裏糖球,不平地嘀咕:“不就是捉賊,這是我的本職嘛,人民公僕捉個蟊賊還有錯?我容易麽我?”


    “你捉賊沒有錯。”燕裘揉了揉額角,語氣稍微放軟:“但是你把賊揍得上醫院就理虧,你清楚法律是怎麽迴事,是吧?”


    “當然,那鬼東西太他媽的助長犯罪了,捉個賊送一頓胖揍那查是機會教育,這個竟然還算是犯法來著,真煩。”水牛大大咧咧地為自己鳴不平,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燕裘自然明白水牛嫉惡如仇的性子,也清楚法律有時候的確太過死板,不過法律就是法律,有它的存在就需要遵守。


    所以他才要當律師,隻在熟知它,才能駕禦它。


    “行了,聽你的說法,他是有意控告你?”


    “他是這麽嚷的,剛才就一直在嚷警察傷人什麽的,大嘴巴,早知道就打掉他整口牙齒。”


    “嗯,他在哪裏?我去跟他談一談。”


    “哦,他住院了,在十一樓的1103號病房裏,靠,那混蛋老實囂張,還挑獨立病房入住,想狠宰老子一筆呢。那傢夥滿嘴裏粗口漫罵呢,要不你還是別管了,一會大夫人過來,他會給擺平的。”


    不提阮元沛還好,這麽一說,燕裘更不想被較下去。事隔多年,即使燕裘再也沒有橫刀奪愛的意思,卻也絕對不想輸給阮元沛。


    “交給我。”頓了頓,燕裘還是拍拍吳水牛的肩膀才轉離開,準備去跟某人‘談一談’。不料卻看見不遠處雙手抱胸的白暮。他急著找人,倒沒有注意到這個人也跟過來了,似乎一直在看戲,那神情有著別有深意。


    燕裘腳步僅僅稍頓,立即就快步越過白暮,即使知道被尾隨,他也沒有製止,一路上電梯直奔病房。


    終於找到躺在病房裏的男人,的確傷勢不輕。但是正如水牛所說,不想遭罪就不應該去搶劫,這是罪有應得。可是執法者也沒有權力行使暴力對待犯人,一旦超越法律允許的範疇,同屬於犯罪。


    可是律師的存在是為委託方服務,申張正義還排在後麵。


    “你好。”


    病人斜眼睨向燕裘,感覺這是‘說客’,就一副沒得商量的嘴臉。


    燕裘不惱,他逕自往床邊座位坐下,根本不給對方有拒絕的機會,就開始耐心地分析利害關係,細說關於吳水牛的傷人罪和對暴力方搶劫罪的懲罰在什麽情況下可能降低刑罰。當然,他也很婉轉地告知對方,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一位惡形惡狀地控告警官的罪犯身上,最高刑罰正在向態度惡劣的犯人熱烈招手。


    “你,你這是恐嚇!”罪犯臉如土色,還要垂死掙紮。


    燕裘隻是希望盡可能輕鬆地擺平事情,但是非要打官司也是無所謂的,因此他的態度更加從容:“這隻是善意的忠告,你當然可以無視它,再見。”


    話落,人已經離開座位,不準備多費唇舌。


    “慢著,如果我不告那條子,我算是合作,這能降底刑罰,是吧?”


    討價還價?


    燕裘微笑:“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你的情況該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當然,如果你表現良好,會直接影響法官的判定。”


    罪犯張了張嘴,臉上現出萬事皆休的頹喪神色,最後馴服地低聲呢喃:“我知道了。”


    解決。


    燕裘沒有搭話,直接離開。


    這時候始終在一側看戲的白暮臉色可不是一般的精彩,他感覺燕裘是故意給自己下馬威,仿佛在映射什麽,他不喜歡這樣,卻也無可奈何。是呀,燕裘是個厲害的人物,燕裘的身份背景甚至能力都十分危險,他不應該輕易招惹這種人,可是知道歸知道,心情卻特別鬱悶,就是不想輕易認輸。


    “真出息,仗勢欺人,哼。”酸溜溜的一句話擲下去,白暮就是看不慣這些上流社會的精英什麽的,都不把他們這些邊緣人當人看待,他就是有氣:“了不起,不就是選對了人家投胎。”


    燕裘瞄一眼白暮,依舊不語。


    “怎麽?眼睛長在頭頂上也罷,耳朵還長眼睛上了?不屑跟我這下等人說話?”


    燕裘頓了頓,算是對白暮說了句心裏話。


    “要想別人尊重你,就先學會尊重自己。”


    “這……什麽哎,搞什麽哲學。”白暮亦步亦趨地跟著,嘴裏呢喃著,品味了一會才問:“你的意思是你沒有瞧不起我,是吧?切,繞什麽彎呀,照直說不就好了。”


    燕裘睨視這人,對這種要率直的要求報以重嘆,接著也真的有話直說了:“別跟著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看,這不是親切多了。”白暮笑眯眯地說著,隨意地雙手插兜,卻偷偷把口袋裏不住抖動的手機關掉了。


    “……”


    無聊。


    燕裘決定無視這翻臉比翻書更快的小鬼,不覺加快腳步往前走,他隻想快一點迴去報信,換取那個人的稱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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