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似喜剛任淮揚道不久,風頭正盛,誰敢抓他的家丁?”大耳史虎問道。


    “唉,誰說不是呢?我們老爺至淮揚道任上才半年,前兩天從淮安府出發,帶我們去省裏辦事,一路經過高郵、揚州,如今剛到京口便被截停,反正我們是稀裏糊塗被投進大牢了,至於朱大人什麽情況,還不得而知。”周六一臉委屈地迴史虎的話。


    “周六,你說這話我就有點不信了,你可是一直跟著你家大人,突然出了變故,難道一點兒跡象也看不出來?糊弄誰呢?”史虎盯著周六。


    “老大,真不知道,之前沒有任何征兆。”


    史虎哼了一聲,“不清楚沒關係,明天人家過來一提審,你就全知道了。”


    劉鄂越發疑惑,自己當時化了妝,就算跟著他們,有什麽事也不會連累他的,若非有人暗中一直盯著自己?


    如果有這個人,那他一定是齊疤拉派來的,如此說來,齊疤拉這人不簡單。


    “老弟,是不是在想齊疤拉?”


    劉鄂大驚,這史虎有讀心術?


    但他不能露出半點慌亂,“大哥,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你這一反問,更加證明我說對嘍。”史虎哈哈大笑。


    “以前也坐過齊老大的船,有過一麵之緣。”


    “一麵之緣,說得好,說得好。”史虎看了一眼劉鄂,“以後如有用得著大哥的地方,盡管開口。”


    第二天上午,果真來人提審,把周六他們幾人和劉鄂主仆二人都提過去了。


    路上,劉鄂扯了一下駱雲和,小聲對他說:“千萬不要透露你家少爺的身份,就說我是你大哥駱雲信,我們是來京口投親的,記住了。”


    讓劉鄂萬萬沒想到的是,來提審他們的,竟然是淮安府同知沈柱。


    劉鄂認識他,河下人,離自己家不遠,前朝狀元沈坤八代孫。


    他認不認識自己,不得而知。按常理來說,不應該認識。


    沈柱一拍驚堂木,“爾等一一報上名來。”


    周六帶頭,一一報名。


    等到劉鄂和駱雲和報名,“駱雲信、駱雲和。”


    沈柱一聽,“你倆淮安人?”


    “迴大人,山陽縣南鄉人氏,因為大水無家可歸,來京口投親。”劉鄂低頭迴道。


    沈柱一聽,心生憐憫,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那你們如何跟著朱似喜?”


    “迴大人,從淮安上船來京口,沒曾想在高郵湖遇到水匪打劫,沒辦法,托關係至當地縣驛暫借了一匹馬,正好跟著一隊人,看陣勢是個官家,這樣安全些。我兄弟駱雲和是在京口找到我的。”


    沈柱心想,能托關係從高郵縣驛借到馬,這種關係可不簡單,又是淮安人,總得照顧照顧。又聽周六他們供述,他們之前也沒見過“駱雲信”他們二人,便當堂釋放了他們。


    人是出來了,但劉鄂心裏有個疑團還沒有解開,這周六他們一幫人中,有一個南通口音的人,叫顧五。


    在大牢裏時,劉鄂隻聽他講過一句話,但憑劉鄂的敏銳,南通口音是逃不過他的耳朵的。


    關在一起,本想進一步了解的,沒曾想第二天就提審,自己被當場釋放,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這顧五就是齊疤拉口中那個南通口音的人,這條線索就斷了。


    如今這計,隻有把消息通報給阿克大帥,才能按住這條魚。


    可自己又沒有十足的把握,豈能隨便匯報?


    這邊煩著呢,那邊駱雲和過來扯住他的衣服,“少爺,你跟我明說,你到底在幹什麽事?新提拔的外委不好好幹,到處亂跑到底為何?”


    是啊,我到底是為何呢?無緣無故卷入是非場,看這情形最後小命保不保得住還是兩可呢。


    可受人之托,就得守信,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雲和,我隻能告訴你,尋人。以後你會全明白的。”


    “少爺,我曉得你是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我相信你做的事肯定值得,我陪著你就是了。”


    聽駱雲和這麽一說,劉鄂倒是後悔了,不應該把雲和扯進來,畢竟這事有危險。


    可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好一個線索就這麽斷了,二人垂頭喪氣地走出丹徒縣衙。


    “兄弟,出來啦。”


    劉鄂抬頭一看,卻是史虎。


    他驚詫地看著史虎,“大哥,你咋也出來啦?”


    “咋啦,你想我把牢底坐穿?”史虎大笑。


    “不是,不是這意思。”


    史虎上前兩步拉著劉鄂的手,“都出來了,那麽多廢話幹什麽,走,喝一杯去,慶賀慶賀。“


    “好啊。”


    進了一家淮揚菜館,“兄弟,今天搞個淮揚菜吃吃,你大哥就饞這一口。老板可是你們淮安人呢。”


    看到他們進來,老板迎了上來,“老哥好久沒來了。”


    “今天帶一個你老鄉來,看你還蒙我。”史虎打趣道。


    “老哥玩笑了,我可是正經淮揚菜,真金不怕火煉。”老板看了看劉鄂,“老弟,淮安來的?”


    “山陽南鄉。”


    “我也南鄉的。”老板有些興奮。


    史虎一拍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鄉遇故知,人生三大幸事也。”


    “是啊,是啊,出來十多年了,忙於這小生意,都沒空迴家看看,特別掛念老父親,都七十古稀了,我這兒子卻不能床前盡孝。”說著說道,老板竟然抹起眼淚來了。


    這一說,劉鄂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兒時的幸福生活曆曆在目,然而時過境遷,一切早已不複存在,一時間也傷感起來。


    不過,此時劉鄂的內心湧出一個念頭,這史虎到底想幹什麽?不可能無緣無故把自己帶這個飯店來吃飯吧?


    莫非此處是他的一個落腳點,亦或是要給自己什麽暗示?


    既來之,則安之,先吃飯再說。


    把駱雲和安排在外間,自己和史虎進了裏麵雅間。


    史虎吩咐老板,挑招牌菜上。


    不一會兒,端進來幾個菜,欽工肉圓、軟兜長魚、平橋豆腐、紅燒肉、茶饊絲瓜湯。


    “要是在淮安,一定要上個天妃宮蒲菜,鮮美嫩爽,那可是我的最愛。”史虎很饞的樣子。


    也別說,之前父母在的時候,劉家是天天下館子,這天妃宮蒲菜可是天天吃,都吃膩了。


    可是這十年,卻是一口也沒吃過,甚至見都沒見過。


    史虎這麽一說,劉鄂也覺得自己要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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