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嫁在了本村,三姑父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農村人,隻上過小學,文化水平不高,所以當年並沒有像同村的其他年輕人一樣,跑去外地謀求發展,而是留在了老家種地,當然三姑也就陰差陽錯的便宜了他。


    爺爺家在村東頭,三姑家原本是在村西頭的,但幾年前,公公婆婆因病相繼離世,所以現在三姑兩口子就都住在了爺爺家裏,相互之間也都有個照應。


    村西頭的房子則空了下來,隻是偶爾去打掃照應一下,免得進了賊還不知道。


    三姑有兩個兒子,老大上的是技校,學的是建築,畢業後跟了一個鄰村的包工頭全國亂跑,不知道迴沒迴來。老二則在恆市讀高中,寄宿高中,現在是高三,想像我一樣考個大學文憑出來,所以當下學習很緊張,雖然和深市一樣離得不遠,但估計夠嗆能迴來。


    下車後我們拿上提前準備的補品水果,由父母打頭陣,進了院子。


    院子大門沒有關,一條大黃狗不知從哪裏突然竄了出來,衝著我們一頓狂吠。當它看到走在最後的淩鳳兒時,慘嚎一聲,夾起尾巴扭頭就躲沒影了。


    父母都奇怪的扭過頭,以為是我在搞鬼,我隻能報以傻笑。


    院門底下停著一輛老舊的拖拉機,角落處更是散亂堆放著各式的農具,院子北麵是正屋,西麵是偏房,東麵是羊圈,裏麵大概養了十幾隻羊。院子裏還有些積雪,院子中間,則種著一棵高大的樹,在兒時的記憶中,這應該是一棵核桃樹。


    正屋房門開了,一位滿臉褶皺,年約八旬,一身灰色,陳舊的粗布外套,皮膚黝黑的老人走了出來,腳步有些蹣跚。應該是聽到了剛剛的狗叫聲。


    這就是我的爺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老人。


    當看到我父親時,發自內心的笑了,好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樣!臉上的褶皺在笑容中顯得更加深刻。


    “小四兒啊,你們過來啦!來來,都進屋來!”


    正屋的中間是一個廳堂,一般是吃飯、招待客人的地方,和客廳差不多。


    廳堂的兩邊各有一間屋子,在我的記性中,爺爺住在西屋,三姑和姑父就應該住在東屋。


    此時,兩邊的屋門都是敞開的,我隔著門果然看到東屋的炕上躺著一個人,蓋著很厚的被子。


    不過好像三姑父不在家,因為到目前為止,我隻看到了出來迎接我們的爺爺。


    進屋後,我發現屋裏非常淩亂,顯然是有些日子沒好好打掃了,地上塵土很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中藥的味道。


    廳堂靠著牆壁擺放著兩組陳舊的老式沙發,一看那沙發墊子,就知道有些年頭沒洗了!因為布製的沙發墊,竟然會反光!


    我迴過頭,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大眼妹和淩鳳兒,生怕她們會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言語舉動。


    不過顯然我是多慮了,兩人的表情都很正常,不過,我發現大眼妹不知什麽時候也戴上了和我同款的眼鏡和手表,淩鳳兒更是背著那個長條形的背袋!


    我皺起眉頭,感覺有些不對勁!探望一個病人,有必要帶上家夥麽?


    “小四兒,你們過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我也好讓有福去抓兩隻雞迴來啊!”爺爺聲音蒼老沙啞,有些混濁的雙眼掃視著父親身後的眾人,“翠兒也來啦!這是…”


    我母親叫韓小翠,翠兒是我母親小名,北方人的兒化音叫法。


    我三姑父大名叫楚有福,鄉下人,起名字都喜歡博個彩頭。而且,我說我怎麽這麽喜歡迴家不提前通知家裏,原來根在這呢!


    “爸!這是大黑,你孫子!”


    “爺爺!”我趕緊笑著上前打招唿。


    “這是大黑的女朋友!婷婷!”


    “爺爺好~”大眼妹也微笑著打招唿,還鞠了一個躬。


    “哎!哎!好!好啊!黑子有多長時間沒迴來啦?這一迴來,就變一對兒啦!好啊!哈哈!”爺爺開心的大笑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閨女長的也忒俊了!”


    說話間,爺爺從外套內袋裏摸出一疊紅票票,直接就往大眼妹手裏塞。


    大眼妹嚇得一激靈,趕緊往後躲,一個勁擺手,“爺爺,爺爺,這個不行的!應該是我們孝敬您才對呀!”


    “閨女你頭一迴來!必須拿著!這是規矩,再躲我生氣了啊!”爺爺老臉一板,佯裝發怒。


    “婷婷,你就拿著吧,村裏確實有這說介,你不要老爺子肯定生氣。”老媽在一旁笑著說道。


    “那…好吧,謝謝爺爺!~”大眼妹見狀便不再推辭,收下紅票票,再次大方的鞠了一躬。


    爺爺更是高興的哈哈大笑,再次招唿眾人就坐。


    我就納悶了,第二個紅包呢?不是應該也給我才對麽?我特別想說一句,爺爺,其實我才是最窮的那個…


    “爸,其他的不著慌,我先看看三姐吧。”


    此話一出,老爺子神色立刻變了,長歎一聲,指了指東屋,“唉!——你們進去吧,其他的一會再和你們說。”


    東屋,三姑躺在炕上,隻露著腦袋。頭發灰白,一根黑色的都看不到,麵色青灰,臉上瘦的幾乎就剩下了一層皮,雙眼微睜,瞳孔沒有焦點,眼窩深陷,要不是還能看到幹癟的嘴唇偶爾輕微抖動,都會以為床上躺著的是具幹屍!


    這,這是我三姑?!印象中,我這幾個姑姑長的雖然不是那種傾國傾城、驚天動地的美,但也是漂亮標致的,村裏有名的姐妹花!


    可眼前,分明是比我爺爺歲數還大的風燭殘年、奄奄一息的老人啊!我心中湧起一股酸楚。母親更是捂住嘴,瞬間淚崩!


    父親眼圈通紅,強忍住落淚的衝動,俯身低喚,“三姐…三姐,我們來看你了,帶著小翠,大黑來看你了…”


    父親終究沒有忍住,淚水滾滾而下。


    但是,躺在炕上的三姑,始終沒有絲毫的反應,微微睜開的雙眼毫無神采!


    “唉!——大家夥兒先出來吧。”爺爺長歎一聲,並沒有進屋。


    “爸!三姐她到底是啥病啊!咋成這樣啦!”父親抹掉了淚水,神情悲痛,“為什麽不去醫院!人都這樣了還在家裏硬挺著!”


    “醫院去過了,說啥…啥功能衰竭!治不好了,隻能維持!有福又去請了鄰村兒的楊嫂,人家說…”爺爺突然止住話頭,看了看我和大眼妹。


    楊嫂,我認識,而且記憶非常深刻。她是十裏八鄉聞名的中醫,兼神婆!


    我上小學的時候發過一次高燒,去醫院打針吃藥怎麽折騰燒都退不了,後來我爸急了,不顧醫生阻攔,打上車連夜跑去楊嫂那裏,結果人家一碗藥,一個小時都沒用,燒就退了,第二天還活蹦亂跳的。


    “爸,你就直說吧,都不是外人!”


    “好吧…”爺爺壓低聲音,“楊嫂說你三姐被纏上了東西!很厲害!一時半會她也沒啥好辦法,隻能先用藥吊著,她再想想招!有福現在就是去取藥了,半晌就迴來!”


    一時間,我爸媽相互對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閨女!真的是對不住,第一次來家裏就趕上這麽個事!唉…”爺爺歎著氣對大眼妹說道。


    “爺爺,不要這麽說,一定會有辦法,三姑一定會好起來的!”


    “唉!好閨女!爺爺謝謝你啦!”爺爺眼中也泛起淚水。


    大眼妹突然轉過身,對我說道,“驍逸,陪我去趟衛生間吧。”


    在農村裏,旱廁就是衛生間,一般是露天的,但是我知道,大眼妹分明是有話要和我說,正好,我也有話要問她。


    “老麽兒,啥情況這是?”我指了指她的眼鏡。


    “驍逸,情況可能比較嚴重!”大眼妹正色道。


    “有多嚴重?屋裏那位還應付不了麽?”


    “比你想象中要嚴重的多!小姨再厲害,找得到正主才行啊!”大眼妹無奈道。


    “呃……啥正主?”我一頭霧水。


    “讓你好好看資料,就是不聽!隻知道到處闖禍打架撩妹子!”


    “我親愛的婷婷!你有沒有搞錯!我正式入職也才三天!還得算上今天!我看資料就用去了整整一個上午!!資料才看了……”我有些說不下去了,雖然有些上火,聲音也大了些。但你個丫頭片子也不用擺出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憐樣給我看吧?


    “黑子!你在幹嘛?是不是在欺負婷婷!”老媽的聲音竟然在院中響起。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呢!就是這裏味道有點不好…”我脖子一縮,頓感不妙,趕緊辯解。


    “沒事的伯母,黑子也是心情不好,我能理解的!”大眼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一雙電眼有要放水的架勢。


    “你給我過來!”老媽把手裏的水盆往地上一墩,腰一掐,“我告訴你個臭小子!以後不許欺負婷婷知道不?再讓我知道饒不了你!給婷婷道歉!”


    我的親媽啊,你不會是來真的吧?


    大眼妹一瞅,好家夥!這是要給我玩脫了的節奏啊,也趕忙來打圓場,“沒事的伯母,黑子也沒有怎麽欺負我,他隻是心情不好而已,畢竟遇到了這樣事情,誰的心情也不好呀!我陪著他去外麵走一下就好啦!伯母~”說完還撒嬌似的搖晃老媽的手臂。


    “去吧婷婷,這臭小子要再敢欺負你,來告訴我!”說完瞪我一眼,端起水盆迴屋去了。


    我目送老媽進屋後,二話不說扭頭就往院外走。大眼妹屁顛屁顛的趕緊追過來,抱住我胳膊,輕聲說道,“生氣啦?”見我沒理她,就繼續說道,“驍逸,對不起哦,我也是一時著急……”


    “著急幹嘛?著急坑我麽?我知道我很笨也很邋遢,什麽事都需要你幫我安排好!你這麽聰明漂亮優秀,還有一個高高在上的親哥!我不知道你看上我了什麽!是我配不上你,反正咱倆這關係半真半假的!迴去了,就當啥也什麽發生過吧!”我這話,說的是半真半假半生氣,還有……


    “驍逸!不要這麽說,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知道,現在出任務有多危險!你現在什麽也不懂,萬一出了事怎麽辦!嗚…讓我怎麽辦!嗚嗚…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捉弄你了,嗚嗚嗚……”


    我~勒個去的!!真的哭了啊!我低下頭,看著那洪水滾滾的樣子,腦瓜仁是蹦著迪的疼!咋辦?趕緊哄吧!再讓我媽聽見,我就真變成充話費送的了!而且村裏這鄉裏鄉親的,閑的沒事總喜歡傳話,傳來傳去傳到我老媽耳朵裏,不定變成了啥版本!估計到時候話費都不用充了…


    不過,大眼妹這話裏麵,信息量有點大啊…


    連哄帶騙,還許諾了好些不平等條約,總算是讓這小姑奶奶梨花帶雨的破涕而笑了。


    然而,大眼妹接下來的一席話卻讓我大吃一驚!


    處置局是一個龐大而精密的國家機構,下屬單位特殊事件處理辦事處,是專門應對處理國內發生的靈異事件的,在全國一共有三十四個分部,一省一個,就是三十四個處。每個處又都設立若幹個科,每個科至少都會有一個行動組,組裏有很多奇人異士和超能者。


    華國的版圖雖然很大,但自從處置局正式成立的那一天起,也就是最初的幾年,特辦這一塊顯得人手緊缺,總是要從快反中心來借調人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處置局人才輩出,精英滿堂,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人手緊缺的情況了。而且隨著整個體係的完善,特辦的行動組更是很少出現人員損失的情況。


    然而就在半年前,全國的靈異事件觸發越來越頻繁,特辦很多處,都在向快反中心借調人手!


    而且整個特辦三十四個分部的行動組,半年間累計損失了近百的人手,其中包括了43名超能者!


    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已經引起了高層的高度重視!具體原因現在還不得而知,不過應該已經有了方向!


    這樣看來,淩鳳兒會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也就解釋的通了。


    我三姑的情況,並不是個例,以恆市為中心,外勤人員收集並已經確認的相同症狀的受害者,目前達到了71人,其中,已經有11人死亡!


    受害者疑似被靈體糾纏,體內生氣逐漸流逝,外部特征就是瘦,一直瘦,瘦到皮包骨頭!而且醫院裏那些醫生專家儀器啥的根本查不出任何毛病!除了下達死亡通知外,毫無辦法!


    最後,等待受害者的隻有死亡!11名已經死亡的受害者,從發病到死亡,都是13天!時間出奇的一致!


    在死亡的瞬間,受害者的靈魂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是消散,也沒有通過域進入靈界,而是像瞬移一樣突然消失!


    大眼妹說淩鳳兒可以暫時封住三姑外泄的生氣,但找不到正主,她一樣無計可施!


    我不知道三姑現在是生病的第幾天,不過看情形,也撐不了多久了!


    “靈體呢!糾纏我三姑的靈體呢!找到這個靈體,不就可以順藤摸瓜,抓到正主了嗎!”我焦急道。


    “關鍵就是沒有作祟的靈體!”大眼妹表情凝重的看著我,“受害者的生氣是自行消散的。封住了,就不會消散了,命也算保住了,但是!要不封印不能撤掉,要不就保持封印狀態,在床上一直躺倒真正老死!”


    我一下子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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