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後,我們駛上過國道,僅四十分鍾就進入了深城的範圍。


    看著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在窗外飛速掠過,不由在心中感歎家鄉的變化之大。


    此刻,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蘭梓馨,蘭姐。父母這裏,我好歹還通過幾次電話,蘭姐那裏......我下意識摸了摸手機,又看了眼正在駕駛suv的淩鳳兒,和旁邊支著腦袋嘟著嘴看風景的大眼妹,莫名有些心虛,想了想,還是等沒人的時候再打吧。我的手機卡應該是新辦的,但蘭姐的號碼我卻早已背熟。


    記得老何說過,蘭姐隨著強哥一起,調來四處工作的,職位也會由外勤人員調動為內部的工作人員。隻是不知道被分在哪個科,要不要先和大眼妹打聽一下呢?呃...還是算了吧。


    深市常駐人口有20多萬,流動人口差不多10萬上下,都是周邊村鎮前來務工尋機緣的,這對於一個縣級市來說,人口已經是相當稠密了。


    現在是下午6點半,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深市竟然呈現出不下於b市的熱鬧繁華景象!熙熙攘攘,車來人往,在嶄新寬闊的馬路上川流不息。


    我家住在位於深市文化路中段的杏槐苑,小區的名字很有詩意,不過卻是已經有著20多年的房齡了。


    suv拐上了文化路,此行的目的地已經遙遙在望。因為沒有提前給家裏電話,就是想給老兩口一個驚喜,然而我卻在突然間患得患失起來,萬一父母不在家怎麽辦?萬一見到我不開心怎麽辦?駕駛位上一個瘋女人,旁邊又坐著一個大眼妹,我要怎麽介紹啊?萬一瘋女人再發起瘋那可真要了我的老命了!我還不能給她吃藥!


    還有我總不能空著倆手,就拎著一包衣服迴家吧?還都是我自己穿的。對了,東西可以在樓下買!但我那兩張銀行卡都在大眼妹那裏,兜現在是真的比臉還幹淨,讓她去買東西,應該不會跟我鬧脾氣吧?


    我去!咋這麽多事都沒安排好呢!?


    車子已經在我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的停在了小區大門口的路邊,當我的意識迴歸現實時,車子早已熄火,淩鳳兒透過後視鏡平靜的看著我,大眼妹一雙卡姿蘭忽閃忽閃的呆萌的望著我,一時間,我竟不知所措,呆傻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氣氛也變得怪異起來。


    “你,叫我小姨。”淩鳳兒看著大眼妹說道,語氣仍舊是那麽冷。


    大眼妹飛快點頭,看她那小雞啄米的架勢,真怕她太用力再把腦袋給晃下來!


    “那我該叫你什麽呢?”大眼妹一臉狡黠的笑容,我一時語塞。


    “哈哈哈!看你那熊樣!等我一下哈!”說完,也沒等我的迴話,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徑直跑向一家煙酒店。


    幾分鍾後,她拎著兩盒茅台禮盒,夾著兩條黃鶴樓,一箱純牛奶,兩大袋水果跳迴車上,淩鳳兒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大眼妹趕緊老實的低下頭,輕聲道,“淩...小姨,可以啦。”


    suv再次啟動,開進小區。


    停好車後,淩鳳兒徑直下了車,我倆趕緊跟上。她從後備箱拿起一個長條形黑色背袋背在身上,又拎起一盒茅台,兩條黃鶴樓,走到樓門口停下,背對著我倆站定。就在我猜她背的會不會是一把大關刀時,清冷的聲音響起,“快點。”


    我拿著行李,背著背包,拎著水果,大眼妹則拎著另外一盒茅台,牛奶,一同跟在淩鳳兒身後。


    我家住在四樓,由於是老房子,沒有電梯,隻能爬樓梯。到了三樓半,淩鳳兒突然停下腳步,我和大眼妹默契的也趕緊同時停下,不知道這瘋女人又有什麽指示。


    “記住,自然點,還有,叫我小姨。”


    這什麽鬼?還自然點,我看這裏最不自然的就是你這個瘋女人了!隻要你不發瘋,能正常點,別說喊你姨了,就是讓我給你燒香喊你榜一奶奶都行!當然,這話隻能在心裏想想,表麵上我倆都在狂點頭,還是恨不得把腦袋晃下來的那種!


    說完後,淩鳳兒卻半晌沒動,我正心裏打鼓呢,就聽到,“走前麵,快點。”


    我小心翼翼的經過她走到前麵,抬頭望向那扇近在咫尺,無比熟悉的包鐵門,心中突然就湧起強烈的激動,讓我瞬間就忘記了跟在身後的兩女。


    近了,到了!我伸出手,緩慢而又迫切的敲響了麵前的家門。


    “當,當,當。”


    “誰呀?”門裏傳來無比熟悉的中年婦女的聲音,緊接著,“老楚,你去開下門,看不著我正忙著麽?成天就知道擺弄你那幾條破魚!哪天我全給你倒廁所裏!”


    “哎哎,我又沒說不去開門,這魚招你惹你了,還倒廁所,你倒了我就絕食!”


    我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門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吱~”門開了,片刻寂靜後,老爸驚喜的喊道,“大黑!你咋迴來啦?”


    緊接著廚房一頓叮當亂響,老媽係著圍裙就跑了出來,直接將老爸擠到一邊,“真的是你呀黑子!想死媽啦!”還沒說完就一把抱住我,眼角泛著淚花,此時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任由母親哽咽著,用力的抱著我。


    “哎,哎!孩兒他媽,後麵還有人呢!”父親看到我身後的人影,趕緊提醒母親。


    “啊?你看我,一高興啥也顧不上了,快!趕緊進來趕緊進來!”老媽一邊抹著眼角一邊和老爸一起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然後一抬頭,老兩口一起呆住了。


    走廊燈有些暗,隻能看到我身後站著人,至於長啥樣進屋才能看清。


    跟在我身後進來的是大眼妹,此刻正笑靨如花的看著我的父母。


    “伯父伯母好!”聲音清脆甜美,整齊柔順的齊肩短發,洋娃娃一般的卡姿蘭大眼睛眨呀眨的,臉龐白皙中透著粉紅,瑤鼻櫻唇,婷婷玉立的站在那裏,一身短款的深藍色風衣,配合著黑色的休閑褲,更加凸現出那婀娜修長的身段,“我叫何婷婷,是…是楚驍逸的同事。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說完便欠身鞠躬行禮。


    “哎呀!好漂亮好標致的姑娘呀!快進來快進來!”老媽最先在大眼妹的電眼中反應過來,無比燦爛的笑容,立刻綻放在臉上,又將我擠在一邊,搶上前去接大眼妹手上的東西,“看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帶啥東西呀!黑子你也真是的!不說提前來個電話,看把人姑娘手勒的!”


    我一頭黑線,轉眼間我就不是親生的了!這到底是迴了誰家啊?


    “就是啊,大黑,這事你可辦的不漂亮!”老爸也反應過來,在一旁忙著拿來拖鞋。


    大眼妹一邊讓開門口一邊說著,“沒事的伯母,不用麻煩了,伯父!我自己來吧。”老爸老媽一抬頭又全都呆住了。


    “叔叔阿姨好,我是婷婷小姨,初次見麵,請多關照。”清冷的聲音,一雙杏目美眸,眼神竟罕見的平靜,柳眉倒豎入鬢角,高鼻梁,鼻翼小巧,櫻唇豔似血,肌膚白皙好似羊脂玉。淩鳳兒閃亮登場!


    不過這次馬尾辮倒是沒有束在頭頂而是後腦,白風衣白長褲,拎著茅台,站在那裏英姿颯爽,在氣勢上完全碾壓了大眼妹。


    我能感覺到她已經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氣場,因為那種冷徹心扉的寒意消失不見了。不過就算這樣,我這心裏也一直在打著鼓,可千萬別出岔子!要不這瘋女人能把這樓拆嘍!


    “哎呀哎呀!你看看,這怎麽好意思啊!黑子你這事辦的確實不利索啊!人家頭一次來你連個電話都不打,家裏啥也沒準備!真是的!”


    我心中在呐喊,本來我就是打算一個人迴來的啊!


    老媽老爸趕緊忙著沏茶倒水切蘋果,我則在一邊跑前跑後,拿個瓜子花生啥的。


    大眼妹卻衝我擠眉弄眼的揉著肚子,做了個“餓”的口型。我才發覺除了早飯,今天又是啥也沒吃呢,眼瞅著都快七點了。


    我趕緊跑去廚房,“爸,媽,先別忙活了,咱出去吃口,我們還沒吃晚飯呢!”


    “啊?!你看看你這孩子!不早說!趕緊的,走!”老爸放下水壺埋怨道。老媽沒說話,但麻溜的解下圍裙,跑去裏屋換衣服去了。


    我轉身正要去客廳,卻被老爸拉住。


    老爺子滿臉笑意,小聲問道, “婷婷是不是你女朋友?”


    我能說啥啊?傻笑唄!老爺子一拍我肩膀,“你小子不錯!有老子當年的風範!小姑娘雖然比你媽年輕時差那麽一點,但配你是綽綽有餘了!加油!小夥子,讓我和你媽早點抱上孫子!”說完也哼著京戲去換衣服了。


    我是滿頭的黑線,什麽跟什麽啊!八字還沒一撇呢。還抱孫子!


    我越琢磨越不對勁,好好的迴家探親假期,咋整的就像領著媳婦見公婆一樣,好端端的這瘋女人還扮起家長來了!老何兄妹倆又給我下什麽套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以不變應萬變。


    一通折騰,我們終於下了樓,老爸正要去打車,大眼妹卻搶先一步啟動了suv,我父母的表情更加滿意了。


    經過短暫的討論,我們把晚飯的地點定在了當地頗有名氣的一家羊蠍子火鍋店。


    到了火鍋店,幾乎是座無虛席,而我們卻很幸運的坐進了僅剩的一間包廂。


    一番禮讓下,我父親當仁不讓坐了主位,左邊是老媽,淩鳳兒,右邊是我和大眼妹。


    點好菜後,大眼妹就正式開始了她的表演,小嘴甜的就像抹了蜂蜜一樣,把老兩口逗的是合不攏嘴。老媽更是直接坐到她的旁邊,一直拉著她的小手嘮開了家常。


    “我小姨是做科研工作的,所以不是很擅長和人聊天,伯父伯母不要怪她哦。”大眼妹看了眼坐在那裏偶爾喝口水,便一動不動的淩鳳兒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搞研究好啊!非常有前途!不知是研究哪方麵的?”老媽笑著說道。


    淩鳳兒遲疑了兩秒鍾後,“醫學。”簡簡單單兩個字。


    我不由在心裏吐槽,是暴力人體解剖醫學吧!


    “噢!”老媽驚訝道,“醫學!了不起啊,學醫的好像都要學很多東西,很難的!”


    “嗯,還好。”淩鳳兒竟然很配合的點了下頭。


    老爸又接過話頭,“我家大黑一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吧!貴客登門,都不懂得提前通知家裏,弄得手忙腳亂的,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啊!”


    “沒事,挺好的,我挺滿意。”淩鳳兒淡淡迴道,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老爸老媽一聽就樂了,這算是女方家長審核過關了麽?


    我好懸一口水噴出來,使勁憋住笑,心想中午我還給大眼妹親哥揍了個烏眼青呢!


    “伯父,”大眼妹偷偷瞪了我一眼,馬上又俏臉含笑道,“沒提前和家裏打電話是我的主意呢,主要是不想麻煩伯父伯母受累,準備這個那個的,平平常常的我就覺得挺好啦。還有,驍逸也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這還是那個虎了吧唧的大眼妹麽?我咋這麽不信呢?瞅瞅,這嗑嘮的!老爸老媽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你看看人家婷婷多懂事啊!黑子,多跟人學學!”老媽開始教育我了。


    “媽!別總是叫我小名好不?我很沒麵子的…”我終於忍不住了。


    “怎麽啦?都叫了二十四年了!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爸這麽大歲數了,我還不是一樣叫他小名……”


    “哎哎哎!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又捎上我做什麽?”老爸開始抗議了。


    大眼妹笑的咯咯咯的,淩鳳兒嘴角也抽動了一下。


    “大黑!”大眼妹笑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大黑!叫你呢大黑,出來一下哈,和你說點事。”


    包廂外。


    “哈哈哈哈~~!我早就想笑啦!大黑,大黑!你的小名好可愛啊!我早就想在寵物店買一隻啦!來!讓姐姐摸摸!哈哈哈哈!”


    我黑著臉,任憑大眼妹踮起腳摸了摸我頭發,又捂著肚子在那裏大笑。


    “很好笑麽?叫我出來幹啥?”我的臉越發黑了。


    “讓我再笑一會兒!哈哈哈!哎喲,好久沒這麽開心了!”可能見我真的有點生氣了,大眼妹擦著眼角說道,“好啦好啦,不笑啦!瞅你那小氣樣!哈哈哈!”


    我無語,卻馬上驚訝的看著大眼妹從內袋裏拿出一摞紅彤彤的軟妹幣,塞進我手中。


    這,這是服務費麽?


    “一共是兩萬三,兩萬的一會進去,拿給你爸媽,三千你自己留下,一會記得買單哦!”大眼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一雙卡姿蘭都快滴出水了!那是笑的…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在胸口翻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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