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使我感覺良好。你信從我、包容我、庇護我,你接受我所有的行為,因為你的心已獻給了我。我發現你外表恬靜,內心卻熾熱如火——是的,盡管你很內斂,我還是從你的眼神中斷定出這一點。當然,我不敢奢望你會愛我,但心中依然有某種秘密的熱望在鼓舞我。我時常感受著你的殷殷愛心,我正是從你的愛佑中樹立了信心和決心。當我發現你的靈魂、你的思想、你的精神全屬於我時,我再也不感到那樣孤寂了。我心裏很清楚,這裏很危險,根本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可問題是,我已墜入愛河,而且到了越住就越想住下去的地步。我聽任自己越來越依賴你,盡管你沒有顯赫的地位、身份、背景,但我已經習慣依賴你了。你是上蒼派來讓我免受苦難的天使。我在這裏享受的是一種健康、寧靜的生活。我從一種汙濁中來到你身邊,舊日的一切罪惡,都從你這兒得到了淨化;我又找到了生活的意義,我祈望做你的終身伴侶——可是,我罪不可恕,連天也難遂我願。一切都太晚了,事情就要大白天下,到時候,你就是命運從我身邊奪走的最後一點安慰了。”


    他自述完後,是一片更深的岑寂。


    “植莉——你知道了全部真相,”他說。“你會嫌棄我、鄙視我嗎?”


    “不會,”我用臂膀摟住他。“不會。”


    “我很想把整件事情告訴你。可如果告訴了你,我就會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你代表著我渴望得到的一切——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渴盼能與你平平安安地度過下半生。”


    “你不會失去我的。”我說。“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


    我不是說說而已;在我的心目中,他的地位沒有改變,我還跟以前一樣愛他。我暗暗起誓,無論前路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跟他一心一意走到底——我不會讓他無依無靠的,我要和他一起麵對所有的困難。


    “太晚了,”他說。“曹若男已經出獄,馮誌已經認出我來了。”


    “別管他們,”我說。“他們傷害不了你。”


    “不,不——你不明白,”他說。“他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我是殺人兇手。”


    “不——你不是殺人兇手。”我把他的兩隻手統統攏住,貼放在我的心窩上。“你是自衛。當時那種情狀,你隻能那樣處理。如果你不反擊,你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誰會相信呢?”他問。“一個證人也沒有。”


    “我相信。”我說。“你沒有錯;在這件事情裏麵,你受的傷最深。鄭先生——聽我的話,我們去自首吧——我陪你去。”


    “自首?”他說。


    “對。”我說。“你不能無窮期生活在黑暗和恐懼中。你沒做錯什麽——不要飲鴆止渴。現在是你站出來,奪迴你做人的權利的時候了。鄭先生——你是一個有尊嚴的人——不用逃避任何人!”


    “我是一個有尊嚴的人!”鄭先生重複了一遍。


    “是的。”我說。“把你剛才對我說的都跟警察說——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不是嗎?”


    “警察會相信我嗎?”他說。“法官會相信我嗎?”


    “會的。”我說。“法律的威力無可阻擋,要相信它——它會做出公正的裁決!”


    鄭先生把我的手貼到唇邊,默默地吻了起來。之後,他抬起頭,鷹隼般的視鋒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說:


    “我誰也不相信,我隻相信你——我用我的生命來信任你。”


    他的話嘎然而止;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第二十二章


    “鄭先生,我又來了!”


    我們抬起頭,馮誌盛氣淩人地進入廳裏。鄭先生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而後毅然放開。他聳立而起,一言不發,健步走到馮誌麵前。馮誌沒料到鄭先生是這樣一副神情,頗感意外。


    “你來得很快。”鄭先生說。


    “你注意到了?”他說。“這樣說來,你已經知道我為何而來了?”


    “你的事我不糊塗。”鄭先生說。


    “這迴可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了,鄭先生。”馮誌說。“這可是你逼我的,你不要怪我。”他把頭轉過去對準門口:“我給你帶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你的一位故人。”


    我已經預料到他所指的是誰了。話音剛落,那個紫色的女人就逼麵而來。她還是那身服飾,仿佛從洞穴中鑽出來的一具女屍、一個女鬼。她向我們投來一道陰森森的目光,讓我見了感到身上一陣發怵。我還記得發出這道古墓磷光的人,她青灰色的麵影深印在我心頭,一直有種叫我說不出的悸懍。一段時間沒見她,我覺得她比上次更恐怖了。


    “曹女士,”馮誌自鳴得意地說,好像立了什麽大功似的。“你還認得這位鄭先生嗎?”


    這個青紫色的女人仰起她的妖異的臉,嘴唇扭曲出一絲獰笑。


    “當然,我認得——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鄭先生冷峻地默視著這兩個人,兩手放在背後。我肅立在他身後,我看見他的手緊握成了拳頭。


    “你們根本就是一夥的。”鄭先生說。“我早該想到這一點。”


    馮誌兩隻果子狸一樣狡猾的眼睛,冷然的笑著。曹若男慢慢繞著鄭先生走了一圈,停在他的麵前。


    “你不是瞎了嗎?”她惡狠狠地說。“不像啊?”


    “我以前是瞎了,”鄭先生鋒利的眼睛堅牢地鎮住她。“可是從今天起,沒有什麽我看不見的東西。”


    “我早就懷疑他在裝瞎了!”馮誌大聲叫嚷起來。“什麽視神經受傷,一派胡言!那個醫生根本就是被他收買了——多麽周密的奇思妙想!雙胞胎兄弟,車禍後身份易換,一死一傷,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瞞天過海。大家都以為死的是哥哥,瞎的是弟弟——我們都被他騙了!——死的是弟弟,哥哥也根本沒瞎!曹女士,他這麽做,分明就是想獨吞他父親留下來的原屬於你們夫妻共有的全部遺產!”


    這對夫婦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馮誌氣勢洶洶地說下去:“對呀,我之前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鄭澤峰已經死了,老頭子也死了,依照法律,隻要你們一天不離婚,鄭家留下的所有遺產,都應該是你們倆人共同所有的。”他把臉轉向鄭先生。“怪不得你費盡心思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忍辱負重過了十年。其實你的演技並不怎麽樣。上次聚會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頭了。你雖然是個瞎子,可你走路大步流星;無論你周圍有多少人來來往往,你從他們中間穿行,從不撞倒任何人!連我們這些正常人,也常常和別人撞個滿懷,這不是很搞笑嗎?還有你說的那些話,你說話時的那些表情,好像在一個瞎子麵前,我們大家都沒有**了——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啊?大家都把你傳得神乎其神,其實你根本就是裝神弄鬼,侮辱所有認識你的人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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