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結婚以後才開始厭惡那個女人的。因為我發現,我實際上娶了一個暴虐跋扈、精神嚴重扭曲的女人——她的人格很有問題,她天生就有一副蛇毒心腸——你知道她是多麽變態的人嗎?她對家裏的小保姆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她擰她們的耳朵,揪她們的頭髮,有事沒事對她們喝來斥去,動不動就汙言穢語,把她們個個嚇得神經錯亂。有兩個甚至被她打得昏死過去,醒來之後,趕緊像逃離魔窟一樣逃離這個家。她這種畸形的心態,以及兇殘暴戾的劣根性,使我大為反感。我發覺我隻要一接近這個女人,就翻胃噁心。我心中對她橫生出這樣一種怪感,你想我怎麽還能把她當妻子對待呢?每次一想到要和這個變態女人晨昏生活,我氣得險些沒暈過去。


    “可以說,那是一段不堪迴首的日子,我經受的是非人的痛苦。更可怕的是,這個不可思議的怪物,跟她父親比較起來,便不算什麽了。我後來驚知,曹錦棠表麵上是做正當生意,暗地裏卻幹了不少非法勾當;這些年來,他居然是靠走私和販毒暴富起來的——他的典當行,根本就是地下錢莊,專洗黑錢。曹若男二十八歲——她足足比我大四歲——卻已經在她父親手下幹了五個年頭。曹錦棠自然年頭更長。我父親後來反感到了甚至不與他來往。為了與這對父女徹底斷絕關係,我父親把鄭家的所有財產,都過戶到了澤峰的名下;他在市區給我買了一套房子,每個月隻給我足夠的生活費,這一切突然之間叫我厭煩透了。我對自己說,我受夠了,這個女人,我不會再容忍她了!結婚不到半年,我就提出了離婚。她非常傲慢地拒絕了。我執意離婚。這時曹錦棠向我抖出一張牌。原來我們婚後不久,曹錦棠就暗中利用我父親公司的倉庫,存放了兩次私菸。他威脅我說,如果我和他女兒離婚,他就讓我父親去坐牢。對我來說,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我的腦袋欲炸開來。我很清楚,這個畜牲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邪惡和殘忍的,我相信他是會那樣作的。我不能忍受他們設下的騙局,但同時,我又是一個不顧一切保護我家人的人,我不得不背叛自己,做了妥協。


    “自此之後,我對我妻子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厭惡了。我對她的憎惡和對她的仇恨程度不相上下。我以前從來沒有如此仇恨過什麽人,是她把這種憎恨注入我的心靈,使我開始常常感到一種煩躁的憤慨。開頭,我也嚐試過隱忍心中的冤抑和憤懣,但他們幹的那些罪惡,隻有瞎子才看不到——有些罪行不是你不去想,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的——我嚐試過很多次,徒然枉然,我失敗了,我的靈魂一片廢墟,我不知該如何麵對人生。有一晚,我聽見他們父女倆在書房裏談論毒品。等她出來後,我告訴她我全聽見了。之後又是一場天昏地暗的爭吵,這類爭吵差不多天天都有。


    “我父親十分後悔,自己為我挑選了這樣一門親事。但他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他們用卑鄙的手段控製住了他。他被魍魎的黑網捆縛,過著比犯人還要痛苦的生活。我們既不敢報警,也不敢向媒體透露。曹錦棠用我父親的牢獄之災威脅我,返過身去,又用我的性命安全要挾我父親。每每憶及這些暗無天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就忍無可忍。我和我父親,我們的心被折磨得片刻也不得安寧,不知道這對父女,要讓我們痛苦到何日。他們不但不罷手,而且還變本加厲,最後連老王的兒子,也被他們害死了。”


    “王伯!——他有兒子嗎?”我問;我一直以為老王未娶妻生子。


    “有一個兒子,叫阿祥。阿祥少時,母親便棄世而去,老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阿祥在曹錦棠的酒店裏做保安,曹錦棠知道阿祥是老王的兒子後,千百萬計誘騙他去參加他們的走私活動。警方在一次圍剿行動中,將阿祥擊中;阿祥當下就送了命。老王跟了我父親十幾年,我清楚曹錦棠這麽做,是想把我父親身邊的人一個個拉入水,這樣他就更容易操縱我們父子了。更叫我痛惜的是,阿祥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個這麽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被這幫人斷送了。我很生氣,我覺得我不能再聽憑這二人這樣胡作非為下去了,如果警告不起作用的話,我決定結束這種屈從的生活。我滿腔悲忿,駕車前往曹錦棠的寓所。


    “爾時,大概是夜裏十點左右。途中,我接到父親的電話,澤峰十一點鍾到機場。那天正好是澤峰迴家的日子,澤峰已經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從此就可以和我們朝夕相處了。但是那一天,也是老王永遠失去他唯一的兒子的日子。我迴答父親說,我十一點會準時到機場。我繼續開車,二十分鍾後,來到曹錦棠的寓邸。那是一幢地處西郊的三層花園樓房,周遭住戶並不多,此時除了街路上間或過往的汽車,已然看不到什麽行人了。我在花園裏停了車,看見二樓書房的窗口亮著燈光。我關上車門,奔上台階,發現門沒鎖,就推門進去。


    “我徑直跑上二樓,看見門是開著的,便沖了進去。曹錦棠獨自一人在喝香檳,房間裏再沒有別的什麽人。他看見我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微微吃了一驚。


    “‘你這個禽獸!’我一邊喊道,一邊奮然前去,把桌子上的香檳酒稀裏嘩啦摔碎在地板上。‘你不是人!’


    “曹錦棠並不生氣,悠然自得地望著我,微微笑了笑說:‘怎麽這麽大火氣啊,澤南?’


    “‘你害死了阿祥!’我說。‘你是故意這麽做的!’


    “‘我為什麽要故意這麽做呢?’他問。‘阿祥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個成年人,他也有自己的思想。他覺得跟著我做事,有很大的前途。不錯,幹我們這一行,是有很大的風險——但不冒險,就賺不到大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阿祥完全是自願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逼過他。況且這次出了事,我的損失也很大。’


    “‘我不會相信你的狡辯的,這根本就是你設下的一個陷阱。你控製了我,又控製了我父親,你根本就是挖一個坑,讓我們大家跳下去!我警告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次又一次,像麵團一樣被人揉來揉去,我不敢保證我什麽時候就會報警。在我的心裏麵,我的父親、我的親人比什麽財產都重要,你聽清楚了沒有?’


    “他未理我,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後站起身,來到我的跟前。


    “‘別發這麽大的火嘛,何必這麽認真呢?’他右手握著酒杯,就用左手拍拍我的肩頭。‘別動不動就什麽報警啊報警的,你想過沒有?現在什麽都要講證據,警方根本掌握不到我什麽證據,如果他們有證據的話,早就把我抓起來了。可你的父親就不同了,他不知不覺地捲入了一次走私活動;日前,我依樣畫葫蘆,再一次利用他的倉庫,存了一批私貨;隻要我向警方透露一丁點的消息,你父親就得進班房。——你不會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蹲班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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