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們追求我是事實,這不假。但她們對我並沒有感情,就像我對她們一樣。我這個人不喜歡拖泥帶水,早年間,我就跟她們說清楚了,我不適合她們,可她們不聽勸告,我也沒有辦法。而況,她們追求的又不止我一人,所以我不覺得虧欠她們。”


    “真的嗎?——你敢肯定是這樣嗎?”


    “我敢。這就是我為什麽搞聚會的原因。我稔熟她們這些人,我在她們中間周旋了這麽多年,我熟知她們的脾性。她們追逐實利,崇奉金錢與財產——她們的生命隻從屬這些東西。為此,她們根本不可能對他人付出真正的情感。我以前遇到的大致都是此類的人,我在這種人組成的圈子裏,很難遇到像你一樣的友誼。我問自己,有誰願意和我、而我也願意和她連續談上幾個小時的呢?有誰像你這樣尊重我,又像你這樣愛慕我的呢?沒有。植莉,隻有你一個。所以,我愛你,我要娶你。但是,我處理事情和別人不大一樣。在我決定向你表白之前,我要把這些客人請到家裏來,把你和他們作一番比較,以證明我並沒有把你理想化。本來,宋麗萍和裴靜不在我邀請之列,但她們不經我同意,就讓小玉和小蘭捎話來——她們決意參加聚會——甚至還帶上了保姆!我因之少請了四個客人。她們這樣孤行己見,表明她們做事無視別人的感受,完全不把他人放在眼裏。我決定利用這次機會,把這件事做一個徹底的了結。我尤其不想有什麽人介入我們之間。我在小玉和小蘭能夠偷聽到的時候,向林醫生放出一個消息,聚會後我將訣別此地,永遠不再迴來。結果,她們馬上移情別戀,尋覓新的獵物。你瞧,她們是不會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的。”


    我心醉神迷地望著他,聽著他的話,整個心靈都被他征服了。


    他繼續往下說:“而你不同,植莉。你的愛是不會遷移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深情愛意。我知道,剛才,你在一個人泫然落淚——我不想讓一個對我有感情的人傷心落淚——植莉,告訴我,你是因為牽念我,才戚然落淚的嗎?”


    我據實迴答了他。我一生中沒有比今夜更坦率的了。我向他表白自己的心跡說,自從他離開之後,我一心盼著他迴來,我怎麽也管不了我的心——心裏想著的、念著的全都是他。理智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心存幻想;可在情感上,我就是不能自拔,每天都好像在等待著什麽。他又親切又和藹地聽著,臉上蕩漾著無限溫情的微笑。


    “你現在發現離不開我了吧?我六個月之前就發現這一點了。打從我們相識的那一天起,你就住在了我心裏,不止住在我家裏。”


    我兩手插進他的腰間,像抱著一位已融入我生命的人兒那樣,虔誠地抱住了他。這比任何語言都更能表示我對他的謝忱和愛戀。


    “植莉,從現在起,你就是我最親的人了。”


    “你也一樣。”我在心中默答。


    “假如你發現我曾經做過什麽錯事,你會生我的氣嗎?”他問。


    “不會的。”我對他說。“我的生命隻屬於你一個人,你做什麽,我都尊重你,不會生你的氣。”


    “來吧!”他溫柔地說著,又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嘬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我聽到他心跳的聲音,同時也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我把嘴唇貼在他胸前的襯衫衣襟上,在那兒悄悄親了一下。我全副心靈熱愛他,全副心靈崇拜他。沒有他,我的生命不會添上厚重。所謂幸福,是不是就是這種時候呢?想到從此可以依傍在這個我所愛的人身邊,並和他一起度過餘生,我被這意外的、神聖的幸福深深壓倒,覺得自己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那個月夜,我們收穫了愛情的果實。我們互訴衷腸,直待到子夜時分。鄭先生餘興未盡,硬是不肯放我走,硬是要和我通宵談話。我想他這一天旅途勞頓,需要休息,就催他快迴去。他說什麽也不同意,還說我掃了他的興。我求了他好幾次,他才勉強答應了。我們返迴宅子時,所有人都安睡了。我把鄭先生送到他的門口。分手時,他又一次向我提出,請我再陪他多聊一會兒,自然又被我連哄帶求拒絕了。待我親眼看著他進了臥房,關好了門,我才迴到自己的房中。


    第十七章


    似夢非夢的一夜,弄得我既疲憊又舒暢,有一種激潮過去之後的溫馨的快慰。因為睡得晚,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東方的天空升起了一顆初生的太陽,萬道霞光透過雲彩,灑在我的窗台上。一隻麻雀在果樹的梢頭上跳躍啼喚。醒來的時刻,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盡快見到鄭先生。心兒仿佛長了翅膀,我歡快地換下睡衣,在窗戶邊,我吮吸了一口被曉風送進來的果樹的馨香。


    天朗氣清,我精神抖擻地出了房門。頃聞老太太居室有人說話,我一步跨進去。林醫生正囑咐一個中年婦人如何注意藥瓶裏的藥。這個婦人年近五秩,中等身材,短髮齊耳,一身平平樸樸的衣裳,不像鄭先生請來的客人。我走近他們,林醫生迴頭發現了我。


    “林醫生,這是——”


    “啊,植莉,”林醫生說。“這是新來的容嫂,以後由她來照料老太太。”


    我不解其意。


    “那我呢?”我問。


    “這是鄭先生的意思。”他解釋說。“鄭先生讓你到他的房間去,他在那兒等你。”


    我隻好來至鄭先生的房裏。敞開的大窗戶旁邊,鄭先生身穿晨衣,坐在白絲絨椅子裏。他神態安祥,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過頭,莊重的臉龐煥發出一道和悅的寬慰之光。


    “鄭先生——”


    “植莉,你來了!”他說。“快過來,到我這兒來。”


    見到他,我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滿懷興奮地奔過去,在他跟前跪下。他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進他懷裏,緊密擁抱了一下,才放開。他問我昨宵睡得好不好?我迴答說很好,我已經睡過頭了。他嘿嘿地笑了起來。


    “鄭先生,容嫂是你請來照看老太太的嗎?”我問。


    “不錯。你們會過麵啦?”


    “嗯。我想,老太太不需要兩個人來看護吧?”


    “當然,她不需要。從今天起,容嫂接替你的工作。而你,將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


    他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我一生的幸福,現在就撐握在這個對我親昵、使我敬慕的男人手上。我相信,在我所愛的人身邊,靈魂的太陽會永遠存於我的精神之中,但我不想把我的工作和我的私生活混在一起——更不想現在就失去我的工作。


    “植莉,你情緒不高,怎麽啦?”鄭先生笑問。“你在想什麽?——我做了一件你不高興的事,是嗎?”


    “不是的,我沒有不高興。”我說。“我隻是喜歡在你身邊工作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安全、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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