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霜悅一起看了一中午的書,下午的上課時間也要到了,藿藿和對方告別後就匆匆趕到了班級。


    每次她踏進門時,周圍的氛圍總是有意無意地凝固一瞬,不過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


    久而久之,也沒人對她那條著火的尾巴感到奇怪了,藿藿覺得自己就像是投入平靜湖泊中的一塊稍微大點的石頭。


    濺起一片波瀾,漣漪蕩到了湖邊,最終還是要重歸平靜。


    放學的鈴聲響起,她一出門就看到了白罄,對方雙手插著口袋,盯著路邊的小樹發呆。


    十一月的羅浮,雪來得稍晚了一些,似乎是工造司那些操縱生態係統的工匠偷懶了,總之一直到今天,藿藿早上醒來的時候,白罄的院子前才終於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被,都堆到了藿藿的小腿位置。


    現在路邊的小樹像是承載不住雪的重量,被壓得腰身彎彎的,看著居然有些滑稽。


    “師父!”


    藿藿小跑了幾步,到白罄跟前時又刻意地恢複了平靜的神色,她的唿吸有些紊亂,不過經過調整之後已經很難感受出來了。


    “嗯。”


    白罄淡淡地應了一聲,遊離的視線這才終於重新聚焦在了藿藿的身上,女孩裹著厚實的羊絨外套,雖然沒有拉下拉鏈,但也能看見內襯的領子上掛著些許十王司製服的紋路。


    白罄蹲下身子,拍了拍她褲子上粘著的殘雪,這才站起身來:


    “走吧。”


    “師父,今天的符籙怎麽樣?”


    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攀上了青年的手掌,在寒風中,路人們不由都縮緊了身子,而藿藿拉著白罄的手時,卻沒感覺到任何寒冷,隻有溫暖爬上心頭,仿佛爐火,隻要靠近就能全身暖洋洋的。


    “好用,最近都是尋常的魔陰身事件,你的靈符幫我省了很多麻煩。”


    藿藿看著白罄那雙淡然的眼睛,她知道師父是什麽性子,直率、不擅長開玩笑,他說好用那應該是真的好用。


    想到這裏,她臉上的喜色不由濃了起來:


    “我……我沒成為累贅,太好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覺臉蛋被白罄的兩根手指頭夾住,不過隻是輕輕捏了捏,白罄就放開了手:


    “別說這種話了。”


    “怎麽了……師父。”


    “想當我的累贅,你還不夠格。”


    這話說得並不客氣,藿藿揉著臉蛋,卻沒露出任何沮喪,見到前方越走越遠的師父,她連忙又追著抓住對方的手,仿佛鬆開一會,他就會消失不見。


    “師父,我今天在學校交到新朋友了……”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像是小麻雀。


    白罄雖然目視前方,但卻很認真地聽著藿藿的碎碎念,兩人漫步到了長樂天,綠樹的葉子早就掉光了,光禿禿的樹讓人看著心生愁意。


    白罄找含明諮詢了青冥燈的正確用法,現在他對判官引渡亡魂之法不能說爐火純青,但也算得上是相當熟練了,半個月前十王就下詔,讓白罄在羅浮境內自由活動,引得了其他同僚的羨慕嫉妒恨。


    十王司內眾說紛紜,甚至傳出了白罄是十王私生子之類的話,但結果就是在白罄持明族的身份麵前,這種說話根本站不住腳,不攻自破了。


    持明族無法生育這事誰都知道,隻可惜三人成虎,這種流言才會傳出來。


    仙舟人大多愚昧,聽風是風,聽雨自然就是雨了,多數的流言都經不起推敲,卻還是有人願意相信,你不知道相信的人是傻還是壞,但消息流通了,始作俑者的目的就達到了。


    連帶著藿藿,去因果殿的時候也會莫名其妙遭受一兩個白眼,不過她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這些。


    既然不用去綏園執勤,白罄也樂得清閑,他打開了院子的大門,隻有通往主屋的一條路上沒有積雪,其他地方都被推得滿滿的。


    “師父……這些雪還是掃一下吧。”


    藿藿伸手想摸摸冰冰涼涼的細雪,卻被白罄拍了拍手:


    “叫尾巴把靈火蓋在你身上再摸,別著涼了。”


    “嗬嗬……你就使喚老子吧,活爹。”


    尾巴沉寂了一天,終於是活過來了,一到冬天它就昏昏欲睡的,如今睡了一天,它也精神了不少,那層薄薄的火焰蓋在藿藿的皮膚表麵,雖然溫暖,但卻不足以融化積雪,藿藿推了一個半人高的雪球,接著在它表麵打磨起來。


    這些積雪,白罄就是故意留著的,小孩子愛玩,他也不想剝奪這份天性。


    好吧,其實就是白大人太懶了。


    他隨手一揮,石凳和石桌上的雪就被一陣風掃到了地上,青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取出茶具,沏了一壺熱茶,卻並未急著動口,而是盯著大門口,好像在等著什麽。


    “叩叩……”


    大門被敲響,白罄喊了一聲“進”後,刃戴著無簷帽和墨鏡,下半張臉被口罩擋住,踏進了院子,接著迴頭關門。


    做完這些後,他才走到了白罄的麵前,張開雙臂,好像擁抱太陽一般,白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隻聽到沙啞的聲音傳來:


    “殺了我……”


    白罄沒有絲毫猶豫,伸出手按在對方的胸膛之上,金紫色的煞氣刺穿了刃的胸口,鮮血噴湧而出,卻被青冥燈的火焰盡數焚燒成煙塵。


    刃倒在地上,藿藿一迴頭看到一具屍體,嚇得一屁股坐在雪堆中,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像是被埋在了雪裏似的。


    “哈哈哈哈哈,慫包,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這個滑稽樣!”


    尾巴大爺大笑著。


    沒過幾分鍾,刃又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在白罄的對麵,臉上的表情嚴肅又兇狠,隻是眼神有些不甘心。


    “再試試?”


    “不必了,下次換種方式。”


    “好啊,那作為報酬,喏。”


    白罄指了指不遠處剛從雪堆裏奮力爬出來的小狐狸:


    “她想了解工造司裏關於金人維修和器具打造的知識,身為百冶,你不會全都忘了吧?”


    刃的視線從藿藿身上收迴,冷道:


    “當然沒忘……”


    “嗯,那就好,藿藿啊,來來來。”


    白罄前半句是對著刃說的,後半句就直接喊了起來,藿藿拍著屁股上的雪,聽到白罄叫她,搖著尾巴就忙跑了過來。


    “來,這是你刃師叔。”


    白罄指著刃,藿藿的眼睛像是兩個簡筆畫的圓圈,呆呆的樣子讓刃不由扶額。


    “刃、刃師叔。”


    “你叫他點刀師叔吧,挺有意思。”


    白罄幹笑了一聲,刃麵無表情,而藿藿因為有些害怕,臉部肌肉始終緊繃著。


    “不好笑嗎?”


    白大人發出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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