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剛,傷好些了麽?”一個身著軟甲的騎兵湊近大車,急促地問到。


    被喚做“伯剛”的年輕軍士緩緩睜開眼睛,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作為一個剛穿越不到兩個小時的來自2022年華夏國的倒黴蛋,還沒來得及消化掉這具身體所自帶的龐大信息量,就被一股大力砸中暈過去了,被幾個同袍拖上裝運傷員的大車後,在半夢半醒間已經融合了部分記憶,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本能地朝軟甲騎兵望了過去。


    那軟甲騎兵一喜,忙又促近了些說道:“伯剛,早上你立了功,肯定有賞賜,咱們營此次損失慘重,梅將軍已將我們調到側後,和輜重隊一起行動,你好好養傷,一會就把新甲和戰馬給你配上。”


    伯剛,也就是什長趙鋒一邊聽著這個叫桂達的隊正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一邊努力迴想不久前發生的事,早間在行軍時突然遇襲,敵方一股精銳的斥候騎兵趁著雨勢,逼近了自己所在的百人騎兵隊,本來想幹掉桂達這個隊正,不料被自己發現,趙鋒一邊高聲示警,一邊催馬上前,那隊斥候遂立即開始退卻,走之前一陣冷箭放翻了七八個弟兄,桂達由於躲得及時,僅僅是頭盔被射中,人倒是沒受傷。可趙鋒真是流年不利,在雨中奔馳時突然馬失前蹄跌倒在地,又被後麵跟上的同伴給猛力一撞,人便直接飛了出去,然後,此趙鋒就不是彼趙鋒了。。。


    “陳將軍有令,天色已晚,埋鍋造飯,各營暫停行軍。”耳邊傳來的傳令兵的喊聲讓趙鋒看了看天色,此時大概是黃昏,他試著活動了下手臂和腿腳,感覺並無大礙,不過考慮到自己還沒完全進入狀態,就依然躺在運送傷兵的大車上,周圍一片嘈雜,這支大概四千人左右的隊伍緩緩停了下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有火頭軍送來幹糧和熱湯,趙鋒早有些餓了,忙端起來狼吞虎咽,旁邊幾個傷兵聚在一起交談,一個說此次北進慘敗,折損的人馬怕是有兩三萬,一個說現在啥也不想,就想早點迴鄉與家人團聚。趙鋒聽在耳中,不由得歎了口氣,他穿越過來的這個朝代,好像不屬於前世認知中的任何一個朝代,這裏的山川河流,也都不曾存在於前世,目前隻曉得自己這方被稱成為南陽國,敵對的一方叫大燕國,從衣著來看,應該是前世的宋朝或者明朝的樣式,但南陽國之前的任何朝代也都與前世對不上,自己這方的領地隻占這塊大陸的八分之一不到,三麵是山,一麵臨海,可以說易守難攻,加上海貿發達,倒也不怕被大燕國困死,五十多年來,一般是大燕國屢次攻伐,南陽國被動防守,如今朝中由陳紀陳太尉為首的激進派一力促成了這次北進,可惜一敗於摩天嶺,二敗於紫樹坡,退兵時又被大燕的征西將軍夏侯禮重創,好不容易湊足的六萬人馬損失過半,現在正狼狽的退迴國中。


    趙鋒所在的百人騎兵隊屬於上林衛,上林衛由邊境八鎮之一的平賊將軍陳易統帥,陳易是太尉陳紀的堂弟,也是這次北進的中堅力量之一,作為南陽國唯一的一支騎兵,上林衛在戰場上一直是策應主力作戰,但在初戰不利後,陳易向此次北進主帥,也就是南陽國右將軍朱煒建議由上林衛穿插紫樹坡繞到敵後奇襲大燕軍糧道,結果大燕軍早就布下埋伏,上林衛剛進紫樹坡,便被重重圍困,幸虧陳易當機立斷放棄前軍,率剩餘人馬拚死突圍,突圍戰打得極其慘烈,上林衛損失過半,陳易麾下四名偏將軍戰死兩名,但好歹沒讓上林衛全軍覆沒。


    望著升起的篝火,讓人感到一種詭異的恬靜,趙鋒緩緩動了動腿,從大車上蹦了下來,憑著記憶往自己所在的百人隊走去,路上感覺傷已經好了,而且渾身上下有種異樣的感覺,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靠近隊營時,隊正桂達正率領弟兄們搭帳篷,遠遠看見趙鋒,桂達喜道:“伯剛,傷大好了啊,我們今夜在此宿營,離大江鎮不足兩百裏了,進了大江鎮,就安全了。”


    大江鎮就是上林衛的駐地,南陽國邊境重鎮之一,雖不臨海,卻是國內兩大江的交匯處,水運發達,城民富庶,趙鋒的家眷都在此地,想起這些多出來的親人,再想想前世的親人,覺得頭疼欲裂,突然,一名傳令兵滿臉惶急地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張校尉傷重不治,請桂隊正速到大營。”桂達一愣,隨即大聲應諾,忙跟傳令兵一起跑了過去,並向趙鋒一招手,說了句跟上,趙鋒沒時間想其他的,隻得渾渾噩噩地跟上,來到中軍大營附近,感覺氣氛壓抑至極,桂達壓低聲音對趙鋒說道:“你在營外待命,我先進去。”說罷隨著傳令兵走進中軍大營。


    南陽國平賊將軍陳易一臉疲憊地坐在主位,看著眼前稀稀拉拉的部將們,想歎口氣又忍住了,目前就剩下的兩個偏將軍中,周煥重傷在營中臥床修養,梅展在巡營,原先的十個校尉,陣亡五個,重傷兩個,剛剛又去了一個,現在三個校尉加上隊伍還完整的七八個隊正和糧官車官,整個大營中就站了不到二十個人,眾人莫不垂頭喪氣,如果此時敵軍來襲,這支兵馬怕是立即要全軍覆沒了。


    “都給本將打起精神。”陳易沉聲喝道,“上林衛還指望你們把剩下的人都帶迴去,一個兩個都垂頭喪氣的,像什麽樣子,現今離大江鎮已不足兩百裏,我們急行軍已經三天,人馬困乏至極,今夜各營好生修整,明早本將派梅展先率第七營、第四營護送傷兵到大江鎮,其餘人等在後緩行,第七營張校尉之職由桂達接替,諸位,此次北進雖敗,但來日方長,待迴了大江鎮,我們再韜光養晦,一雪前恥!”


    陳易的一番話除了讓給自己當過親兵的桂達有些喜形於色大感振奮之外,營帳中的其他人都隻是唯唯應諾而已,之後偏將軍梅展迴營繳令,和桂達及第四營校尉彭守商定了明早的出發時間,而趙鋒也幸運地被推薦為隊正,此前就以勇力著稱的他升任隊正,倒也沒多少人說三道四,考慮到上林衛的老兵和下層軍官幾乎死了一大半,有的校尉營都隻剩下了一個隊,現在人人都是生存至上,實在也無暇想別的,趙鋒迴隊點了點人馬,加上自己不過五十八人,但這已經算很了不得了,第七營本來有六隊,現在隻有四隊,囑咐手下安心休息明早出發後,趙鋒也在營帳中找了個地方睡下。


    四更時便有傳令兵來催促,趙鋒伸了個懶腰後爬將起來,昨夜睡得極沉,連一個夢也沒做。在隊裏僅剩的一個馬弁的伺候下,完成了洗漱、著甲等一係列的規定動作,最後騎著馬來到自己這已經整隊完畢的隊伍前,望著眼前這些年輕的麵孔,趙鋒也不想說太多,隻是鼓勵大家再撐一會就能迴家。說罷便令全隊出發,將騎槍交給跟隨的馬弁後,就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這隊士氣低沉的騎兵也緩緩動了起來。


    已經是秋末,風吹在身上略微有些涼意,趙鋒一邊策馬一邊眺望遠處,行軍大概兩個多時辰,離大江鎮也越來越近,剛剛桂達派人來傳話,說是朝中派了左將軍梅立率領一萬禁衛軍到大江鎮協防,梅立是上林衛偏將軍梅展的叔父,位高權重,一直在神京統領左禁衛軍,不過作為堅定反對北進的將領之一,與太尉陳紀一派很是不和,這迴到大江鎮,可能是因為自己的侄子在上林衛中吧,如果這次能順利迴到大江鎮,到底誰是平賊將軍都還不一定。就在趙鋒胡思亂想的當口,遠處樹林遮蔽下,兩名灰甲騎兵默默地盯著這近千人馬,兩人對視了一下,一人取出弓箭往上空射去。。。


    最先聽到異響的便是趙鋒,他立即沿著聲音的來源處望了過去,隻見兩個灰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頓時心中一緊,大喝道:“敵襲,列陣!”上林衛驟然被示警,隊伍一陣騷動,由於趙鋒所在的位置比較靠前,連偏將軍梅展也被驚動了,立即親自趕了過來,一邊命令各隊警戒,一邊對著趙鋒喝問道:“敵軍在何處?”,趙鋒朝那兩個灰色影子的方向一指,急促地對梅展說:“將軍,好像是狼騎。”梅展聽了臉色劇變,剛剛他也似乎聽到了狼騎那特有的箭矢聲,有些失聲的說道:“狼騎至此,那陳將軍的主營。。。”話還未完,後陣已有嘈雜之聲傳來,趙鋒當即對梅展沉聲道:“將軍,我率本隊人馬過去。”梅展重重一點頭,說了句小心,此時趙鋒握著手中的騎槍,和自己這隊兄弟一起往後陣趕了過去,他的心中已無任何私心雜念,渾身也被一股詭異的力量充溢,就隻剩一個想法:幹掉敵騎,然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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