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快上來。”坐在後麵的夏旋覆開心地晃了晃手裏的袋子,“來的路上,在我們經常去的那家店,買了你最愛的泡芙和酸奶。”


    車子啟動後,後排座上的兩人邊吃邊聊,話匣子一旦打開,就關不住了。


    “阿奴,好久不見,想死我了,去紐西蘭旅遊,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


    “必須得帶啊,喏,袋子裏都是的,還有給叔叔和阿姨的。”


    “昨晚才迴來,累壞了吧,看完話劇,我們一起去吃飯,我媽請客。”


    “玩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累,對了,今天表演什麽話劇?”


    “雷雨。”


    “嗚,那我得多準備幾包紙巾……”


    ☆、炸傷


    “媽,你快看!小覆的手指動了!她醒了!醫生,我妹妹醒了……”夏紫苑驚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夏旋覆,急匆匆地朝病房外跑去,小覆醒了,太好了,小覆,終於醒了。


    夏旋覆呆呆地盯著天花板,我不是在去劇院的路上嗎?爸爸開車,阿奴在旁邊,我們一起去看看媽媽主演的話劇,約好了一起吃午飯,再去電影院,看最近上映的好萊塢大片,對了,暑假還剩半個月,每天早上六點起來,晨跑,吃早餐,去練功房,吃午飯,看書,寫字,和阿奴一起逛街,壓馬路,吃吃喝喝……可是,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為什麽沒有從噩夢中醒過來?


    “小覆,還疼嗎?”夏媽媽難受地捂著嘴,為什麽要讓我的女兒承受這樣的折磨?接到小苑的電話,趕來醫院的時候,小覆正在搶救中,看著緊閉的手術門,心髒仿佛被人用刀在一片一片地淩遲。


    夏旋覆沒有說話,眼珠一動不動,靜靜地躺在那裏,感覺不到疼痛,但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


    “媽,你先去那邊的床上躺會兒吧。”眼睛紅腫的夏紫苑從外麵走進來,拉著夏媽媽往旁邊的病床走,這是病人家屬陪住時休息的床鋪,實際上,在夏旋覆醒過來之前,誰也不願意閉上眼睛,根本沒有心思睡覺。


    “小苑,你迴家休息吧,這裏有媽媽在。”夏媽媽不敢告訴家裏的兩位老人,夏爸爸又和上次夏旋覆車禍住院一樣,聯繫不上,從夏旋覆被送到醫院,到現在,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媽,我不迴去。”夏媽媽不願意去旁邊的床鋪上躺著,夏紫苑隻好鬆手,她現在非常擔心一件事,現在小覆還處於全身麻醉的狀態,可是,一旦麻醉藥效結束後,小覆就會知道她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會崩潰。


    從醒來到現在,夏旋覆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護士打完營養針後,白前提著水果籃進來。


    “覆盆子,我來看你了。”白前走在前麵,語氣裏帶著幾分忐忑,白朮抱著一大捧鮮花,走在後麵。


    夏旋覆的眼珠動了動,沒有出聲,白前把果籃放在桌子上,站在床前,怎麽辦?以後還能走路嗎?


    夏紫苑從白朮手裏接過花束,找來一個玻璃瓶,去洗手間弄了點水,把鮮花插進去,仔細地擺好後,放在床頭櫃上。


    在病房待了大約二十分鍾,白前和白朮準備離開。


    夏紫苑送白前兩兄弟出去的時候,在電梯口遇到了秦百部。


    左手提著禮盒,右手抱著純白的茉莉花,秦百部從電梯裏出來,“紫苑,你妹妹,夏旋覆,她,怎麽樣了?”


    白朮死死地拽著白前,以防他衝到秦百部麵前把人一頓猛揍。


    擔心失手傷到白朮,所以白前不敢用力掙脫白朮的束縛,惡狠狠地瞪著秦百部,覆盆子,隻要和這個人在一起,一定沒好事發生,每次都會受傷,為什麽還要喜歡這種人?


    “很糟糕。”夏紫苑的神情暗淡,即使做了目前最先進的修復手術,臉上,身上,還是會留下疤痕。


    秦百部沒有說話,把手裏的東西全部遞給夏紫苑,“麻煩你了。”


    “不進去?”夏紫苑接過禮盒和茉莉花,隨口問道。


    “不了。”她肯定不想看到我,秦百部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隻要你這次沒事,我以後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


    假慈悲,白前唾棄地看了眼秦百部,“哥,我們走吧。”


    白朮進了電梯後,白前飛快地按下閉合鍵,今天先迴去,明天再來看覆盆子。


    目送夏紫苑迴到病房後,秦百部朝安全通道走去,來醫院的路上,他已經對夏旋覆目前的情況有了大概的了解,身上全是炸傷,內髒受損,右腿膝蓋以下,全部壞死,隻能截肢,兩條腿傷的最重,臉部毀容,即使能修復,也會留下印記……


    ☆、對話


    小夏,小夏,小夏。


    你是誰?


    我是夏旋覆。


    那我是誰?


    你是夏旋覆。


    撥開擋在眼前的輕紗,一層接著一層,最後一層輕紗掀開後,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生站在那裏,夏旋覆出聲,是你在叫我?


    對,是我在叫你,小夏,我可以這麽稱唿你吧。


    隨你的便,夏旋覆朝前走了幾步,麵前的女生穿著長到腳踝的連衣裙,光著腳,長髮披肩,露出白皙的手臂,長長的劉海擋住半張臉,嘴角帶著淺笑,這是以前的夏旋覆。


    很抱歉,我沒想到會把你捲入這場痛苦的糾紛中,很難受吧,對不起。


    無所謂,夏旋覆一屁股坐在地上,原來我身上還穿著醫院裏的病服啊,腳上踩著拖鞋,雙手抱膝,你是來奪迴這具身體的嗎?


    不是,這具身體現在屬於你,我是奪不走的,那個雨夜裏,我是故意的,明明看到有車朝這邊開過來,我卻擋在馬路中央,車身和自己相撞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解脫了,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鮮血從身體裏流出,雨水沖刷著泊油路的地麵……再次睜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困在這裏,我可以看到你,看到你作為我,驅使著我的身體,看到你堅強地生活,我很高興,小夏,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想重新迴到自己的身體嗎?夏旋覆靜靜地聽著,我能夠感受到,眼前的這個人,對這個世界的留念,那場車禍發生的時候,也許她真的想過死亡,想要真正的解脫,但是,此時此刻,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強烈的求生之意。


    迴不去了,被困在這裏之後,我原本想著,這樣也好,不用再嫉妒姐姐,不用再奢求秦百部的喜歡,不用再委曲求全地偽裝自己……小夏,是你給了我勇氣,看到你坦然地麵對一切,看到你開心地露出笑容,我想要重新活下去,想作為夏旋覆,重新站在我熟悉的土地上,我曾經想奪迴這具身體,可是,我做不到,這具身體已經開始排斥我了,對不起,小夏,請原諒我。


    你知道我原本生活的那個世界嗎?在那裏,我有疼愛我的爸爸和媽媽,有關心我的朋友,對了,她叫阿奴,是我特別特別要好的朋友,夏旋覆的情緒有些低落,我可能再也迴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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