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再次下山,而且還跟著朱瞻壑來到詔獄。


    劉勉得知姚廣孝來了,也是嚇了一跳,急忙親自迎接,然後帶兩人進入詔獄之中。


    詔獄分為數個區域,不同的罪犯關押在不同的區域,而在最裏麵的一個區域中,這裏不但關押著罪名最重的犯人,同時也是關押的時間最久的犯人。


    劉勉帶著朱瞻壑和姚廣孝,來到這片區域的最裏層,這裏有一個單獨的牢房,昏暗不見天日,隻有一扇小小的窗子有陽光照進來。


    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犯人坐在牢房的空地上,雙手合什正在低聲誦經,陽光照著在他亂糟糟的白發上,恍然間似乎帶著幾分神聖之意。


    “世子,他就是溥洽!”


    劉勉指了指牢房中的犯人介紹道。


    溥洽,朱允炆身邊的主錄僧。


    朱元璋曾經做過和尚,因此規定皇帝與親王身邊,都要有一群僧人幫忙做法事,而這群僧人的首領就是主錄僧,比如姚廣孝就是朱棣身邊的主錄僧。


    當年朱棣殺進金陵城,朱允炆卻忽然失蹤,據說就是溥洽幫朱允炆逃脫的,但他自己並沒有跟隨朱允炆逃走,朱棣就將他抓起來審問,但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於是就一直關押到現在。


    朱瞻壑這時也好奇的打量著溥洽,這個僧人的經曆也頗為傳奇,曆史上他被關押十幾年,最後姚廣孝在臨死時,請求朱棣放過溥洽,這才讓溥洽恢複了自由。


    不等朱瞻壑開口,隻見姚廣孝就邁步上前,神情悲切的低聲道:“溥洽!”


    正在誦經的溥洽聽到姚廣孝的聲音,聲音也為之一頓,緊接著睜開眼睛,當看到牢房外真的是姚廣孝時,他竟然十分平靜的站起來行禮道:“道衍師兄!”


    雖然溥洽被關了十幾年,頭發胡子都亂糟糟的,但整個人依然顯得十分平和,沒有絲毫的怨氣。


    “溥洽,這些年你受苦了!”


    姚廣孝看著披頭散發的溥洽,語氣中也十分悲傷的道。


    他與溥洽同為佛門弟子,年輕時就相識,彼此都佩服對方在佛法上的造詣,因此結下深厚的交情,可惜後來各為其主,溥洽幫朱允炆逃亡,卻又不肯交待幫他逃亡的經過,所以朱棣一怒之下將他關押起來,姚廣孝也幫不了他。


    “道衍師兄錯了,你我同在佛門,身苦並不算什麽,隻有心苦才是真正的苦,我雖身在囚室,但卻心懷天地,所以我一點也不苦!”


    溥洽麵帶微笑,神情灑脫,絲毫沒有半分被囚禁的樣子,隔著牢房的柵欄,好像他才是自由身,而朱瞻壑和姚廣孝他們才身處囚籠之中。


    “溥洽師弟你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道衍佩服!”


    姚廣孝聞言也是肅然起敬,當即再次行禮道。


    “他一直都是這樣子?”


    朱瞻壑卻對溥洽的灑脫產生幾分懷疑,於是悄悄向旁邊的劉勉問道。


    “沒錯,這位溥洽大師的確是位難得的高僧,在詔獄中關押十幾年,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都在誦經,就好像這裏不是詔獄,而是佛堂一般。”


    劉勉低聲迴答道。


    朱瞻壑心中一驚,如此看來,這位溥洽的確是個難得的高僧,別的不說,光是這份平和的心境,就絕非常人可有。


    姚廣孝讓劉勉打開牢門,然後與朱瞻壑一同進到牢房中。


    這時朱瞻壑才注意到,溥洽的牢房雖然昏暗,但卻被他收拾的很幹淨,床鋪上的稻草都排列的十分整齊。


    甚至在唯一有光線的窗台上,還放著一隻破碗,碗裏長著幾株青翠的雜草,雖隻是雜草,卻也為整個囚室增添了幾分生機。


    劉勉讓人送來桌椅,姚廣孝為溥洽帶來了好茶,兩人邊品茶邊閑聊,朱瞻壑也在一旁坐陪。


    其實朱瞻壑很想問一問姚廣孝,為什麽帶自己來見溥洽,畢竟對方被關押了十幾年,肯定不可能與朱文奎有聯係,又怎麽能為自己提供線索?


    但姚廣孝卻隻字不提,隻是和溥洽聊了一些陳年舊事,朱瞻壑也隻好耐著性子等待。


    過了好一會兒,姚廣孝這才忽然說道:“朱文奎找到了!”


    聽到朱文奎這的名字,溥洽終於臉色一變,但隨即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陛下當初既然能饒過懿文太子的後人,想來也不會為難這個命苦的孩子吧?”


    朱文奎出生於十月的晦日,據說當初朱元璋對此很不高興,說了一句“日月皆終,大兇之象”,對自己這個重孫也不太喜歡。


    結果朱文奎做了幾年太子,果然遭逢國破家亡之禍,所以溥洽才說朱文奎是個命苦之人。


    “可是你所說的這個命苦之人,卻被蜀王收養,雖然做不成太子,卻也得到郡王的封號,如果他能安樂知足,當可保一世的富貴,但他卻狼子野心,不但意圖對陛下不軌,甚至連養育他多年的蜀王,也不肯放過……”


    這時朱瞻壑終於忍不住了,當即將朱文奎最近的所做所為講了一遍。


    溥洽聽完之後,整個人也陷入到沉默之中,估計他也沒想到,當年的那個苦命的孩子,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刺殺朱棣也就罷了,竟然連對他有收留、養育之恩的蜀王,也會痛下殺手,簡直毫無人性可言。


    “溥洽,我知道你一直守著一個秘密,我也從來沒有逼問過你,可是現在朱文奎竟然敢炸孝陵,那可是太祖皇帝的陵寢,若不抓住此人,還不知道他日後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所以伱能不能……”


    姚廣孝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複雜的盯著溥洽。


    隻見溥洽沉默了許久,最後忽然長歎一聲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太祖皇帝在去世前,的確將一樁秘密交給我保守,而我感念太祖皇帝的恩德,因此一直替他保守至今。”


    朱瞻壑聞言,終於精神一震,雖然他不知道溥洽保守的是什麽秘密,但既然牽扯到朱元璋,想來肯定是個驚天的大秘密。


    “當年建文皇帝逃亡,的確是我幫他的!”


    隻見溥洽從容的迴答道,這也是他被抓之後,第一次承認與朱允炆的逃亡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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