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冬天很少下雪,但卻經常下雨,長江上的水氣吹入城中,化為綿綿細雨降落下來,伴隨著小股的寒風直往人的衣領子裏鑽。


    遇到這樣的冬雨天,朱瞻壑也不願意再出門。


    這段時間他時不時跑去鎮撫司轉一轉,讓紀綱以為自己是為了圖謀錦衣衛的實權,給了對方不小的壓力。


    而紀綱的一舉一動,也都被姚廣孝手下的人緊緊的盯著,估計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這個專門監視別人的錦衣衛頭子,竟然會被別人監視。


    另外朱棣也開始在錦衣衛中暗中布局,以方便日後處置紀綱後,能夠讓錦衣衛迅速安定下來,畢竟錦衣衛的職責重大,絕不能發生任何亂子。


    書房之中,朱瞻壑將一幅地圖小心的展開,這是王景弘送給朱高熾的《西洋疆域圖》。


    這張圖朱瞻壑很喜歡,於是朱高熾就讓人臨摹了一幅,今天才送到他手中。


    看著這張熟悉的地圖,朱瞻壑也心中激動,隨後伸手拿起桌子上一個木製的大圓球,用炭筆在上麵畫出經緯線,準備製作出一個地球儀出來。


    雖然這張圖並不全,但朱瞻壑對七大洲和四大洋的大概輪廓還是記得的,到時用自己的記憶幫它補齊就是了,當然肯定會有許多的錯誤。


    其實王景弘畫的這張《西洋疆域圖》也不是很準確,許多地方都與朱瞻壑記憶中有不小的差別,但這已經算是不錯了,畢竟沒有衛星的年代,隻靠在陸地和海洋上的探索,能夠畫出一份精確的地圖十分困難。


    “世子這是做什麽?”


    孫若微站在一旁看了許久,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要把整個世界,都畫在這個木球上!”


    朱瞻壑故弄玄虛的說道。


    “我明白了!”


    沒想到孫若微卻一拍巴掌興奮的道。


    “你明白?”


    朱瞻壑一臉懷疑的看著孫若微問道。


    “古人曾經說過,渾天如雞子,地如蛋中黃,世子你手中拿著圓球,是想把桌子上的《西洋疆域圖》畫在這個代表大地的球上。”


    孫若微才智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朱瞻壑的用意。


    “女孩子太聰明,以後會嫁不出去的!”


    朱瞻壑氣的白了孫若微一眼,他本來還想裝個逼,展示一下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想到人家小姑娘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嘻嘻,那我就不嫁了!”


    孫若微看朱瞻壑吃癟的模樣,調皮的一笑道,她才不在乎嫁不嫁人呢。


    朱瞻壑用木炭在木球上打出線條,他自學過素描,因此還算有點繪畫的基礎,很快就將《西域疆域圖》畫到了地球儀上。


    旁邊的孫若微看朱瞻壑畫完了,正準備上前收拾東西,卻沒想到朱瞻壑接著又在其它空白地方畫了起來,這讓她也露出驚訝之色。


    也不知過了多久,朱瞻壑終於把七大洲,以及一些他記得的島嶼都畫完了,剩下的地方自然全都是海洋。


    “好了!”


    朱瞻壑畫好最後一條線,這才鬆了口氣。


    當然這還隻是個半成品,等下他還要把府裏的木匠叫來,讓他按自己畫的線,將木球雕刻一下,並且在兩極之間打孔,再配上個木架子,擺放在書桌上肯定十分漂亮。


    “世子你後麵畫的都是些什麽啊,難道也是陸地和大海?”


    孫若微再次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知道的挺多的嗎?”


    朱瞻壑故意反問道。


    “世子我錯了,求您快告訴我吧!”


    孫若微抱著朱瞻壑的手臂撒嬌道。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孫若微早就摸清了朱瞻壑的脾氣,再加上她之前舍命相救,朱瞻壑對她也更加縱容了。


    “好吧,今天我就給你上門地理課!”


    朱瞻壑說著指了指球大明的位置,介紹道。


    “這裏是咱們大明,位於地球最大的一塊陸地上,算是世界之中,就叫它中洲吧……”


    朱瞻壑一直覺得亞洲的名字不好聽,好像萬年老二似的,因此直接改成了中洲,其它幾洲的名字倒是保留了下來。


    人類從誕生之初,就一直不斷的探索自己周圍的環境,這種本能也讓人類對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孫若微雖然知道渾天說,但對於整個地球內部的環境,卻所知不多,直到現在隨著朱瞻壑的講述,她才知道自己生活的這個地球上,海洋竟然比陸地大得多,而陸地又分成七大塊,以及無數的島嶼。


    “世子都是從哪裏知道的這些?”


    孫若微聽完朱瞻壑的講述後,也不禁驚歎的問道。


    “一個番邦商人那裏。”


    朱瞻壑再次搬出自己的擋箭牌,並且還貼心的問道:“你是不是也想見一見這個番邦商人?”


    “我一個小女子,見番邦商人做什麽?他們一個個長得都挺嚇人的。”


    沒想到孫若微立刻搖頭,在大明普通人眼中,番邦人大都長相怪異,很少有人願意和他們打交道。


    “那就好!”


    朱瞻壑鬆了口氣,如果孫若微想見,他又得讓這個番邦商人死的連渣都不剩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侍女進來稟報道:“世子,王爺請您過去,說是陪他喝酒!”


    “喝酒?這大白天的喝什麽酒?”


    朱瞻壑有些無奈,但還是收拾了一下,然後邁步來到前殿。


    外麵的冬雨越下越大,寒風挾裹著細雨,更是倍添寒意。


    朱瞻壑進到大殿,隻見朱高煦盤腿坐在一張虎皮上,麵前的矮桌上擺放著一桌豐盛的酒菜,地麵上已經有了一個空著的酒壇,看樣子他之前已經喝了不少了。


    “兒子,快來陪我喝酒!”


    朱高煦帶著幾分醉意的向朱瞻壑招唿道。


    朱瞻壑邁步上前,忽然被一件東西差點絆倒,低頭一看,竟然是一件怪模怪樣的長槍。


    朱瞻壑彎腰撿起長槍,隻見這杆槍的槍頭做成了毛筆的樣子,彎彎曲曲的筆尖像極了張飛的丈八蛇矛槍。


    “父親怎麽把這杆鐵筆槍扔地上了?”


    朱瞻壑提著槍走到桌前坐下,順手把槍放到朱高煦的身邊問道。


    這杆槍正是朱高煦離開文華殿後,讓人特製的鐵筆長槍,平時也經常練習。


    “剛才本想練槍,但卻怎麽練都不對,所以就順手扔了。”


    朱高煦說著又喝了杯酒,看樣子心情不太好。


    “父親有心事?”


    朱瞻壑追問道。


    其實朱瞻壑這段時間也在關注著朱高煦,剛開始他離開文華殿後,整個人還表現的十分興奮,每天吃飯習武,身體也迅速恢複。


    但這幾天朱高熾卻又開始變得煩躁起來,動不動就訓斥下人,高廣在私下裏還找過朱瞻壑,就是希望他能幫著勸一勸朱高煦,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行動,朱高煦反而主動找他來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朱高煦果然有心事,這也是他找朱瞻壑來的原因,經過上次差點過敏而死的事後,他覺得在這個家裏,也隻有朱瞻壑才能理解他。


    “父親是不是覺得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哪怕以前最喜歡的習武、練兵,也都不想去做了?”


    朱瞻壑忽然問道。


    上次高廣去找他,朱瞻壑也詳細的打聽了一下朱高煦的情況,對他的情況也有一個大概的猜測。


    “你怎麽知道?”


    朱高煦一愣,他現在的確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每天都像是混吃等死似的,這種感覺讓他格外煩躁。


    “您這種情況很正常,以前您一心的想要大伯的太子之位,但現在卻主動放棄了,這讓您一下子沒有了目標,您又不願意庸庸碌碌的度過自己的下半輩子,因此才會覺得煩躁。”


    朱瞻壑耐心的解釋道。


    其實朱高煦就是典型的中年危機,本來他一心想要爭奪太子之位,這是他的目標,而人隻要有目標,就不會陷入迷茫。


    可是現在朱高煦放棄了太子之位的爭奪,一下子讓他失去了目標,不知道該往哪走了?


    “兒子你真是神了,我就是這麽想的!”


    朱高煦興奮的一拍桌子,他就知道兒子肯定會理解自己。


    以前朱高煦習武練兵,其實本質上還是為爭奪太子做準備,甚至在他潛意識裏,就有用武力奪位的想法,現在徹底放棄了,自然對這些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兒子,我今年才三十五歲,你皇爺爺肯定不會再讓我上戰場了,下半輩子還有幾十年,我總不能像其它親王那樣,去自己的封地等著老死吧?”


    朱高煦再次向朱瞻壑問道。


    “這個……”


    朱瞻壑這時也猶豫了,像中年危機這種事,還真不好解決,他之前就是因為沒有想好,所以才一直沒來找高煦,現在對方主動問起,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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