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高義’兩個字,讓上官行鶴麵上苦笑更深。

    看著上官允那張跟自己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終是忍不住開口道,“這麽多年,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

    “恨我不應該做出那樣的事,恨我讓你置於那樣的難堪的田地,甚至是婉……她,你也從未原諒過,是吧?”

    “叔父多慮了。”上官允眼裏閃過一絲快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很快又藏了起來,依舊神情淡漠,仿佛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影響不了他的心緒。

    因為上官行鶴突然起來的投降,現場所有叛軍都有些發懵,軍師還沒來得及給出建議,那些沒了主心骨的人卻突然躁動起來,在禁軍欲將上官行鶴套上枷鎖帶走的時候,人群裏突然有人高叫出聲,接著數十人猛的轉身,揮刀斬向離自己最近的人,“殺!”

    即使那些禁軍已經反應迅速,仍是有好幾人被砍傷,所幸他們平常也是訓練有數,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麵的人立刻替補上去。

    長槍對上短刀,勝負根本就不用半刻中就分了出來。

    上官行鶴雙手被桎梏住,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所剩不多的兩百人被全數屠戮殆盡,就連身邊的唯一的軍師也難逃一劫。

    上官允伸長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張了張,最後卻是什麽都沒說。

    即使他有心想放過這些人又如何?從他們不管不顧的闖進宮裏開始,他們的未來就已經被注定了。

    當他們妄圖抵抗的時候,禁軍們的任何舉動都是被允許的。

    他們並沒有錯。

    倒了一地的曾經熟悉的人讓上官行鶴有些發怔,明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此刻變成這副模樣還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站在他身後的上官允猶豫了下,本想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慰兩句,到底沒有說出口,默默把手收了迴去,隻低聲說道,“叔父……走吧。”

    上官行鶴迴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已經上了鐐銬的雙手,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卻還是挺直了脊背,一言不發地讓禁軍包圍著離開。

    “趁著現在還是過年期間,好好在牢裏享受你最後的自由時光吧。”江封昊雙手環胸,彎著嘴角在他身後故意刺激道,“放心,本王一定會吩咐給你每餐飯裏都多添個雞腿,免得你臨到死了,想不起來肉菜的好滋味。”

    “你!”

    自從得知自己一路都在被江封昊設計,乖乖當了人家的甕中鱉之後,他心口疼的毛病就沒痊愈過。如今再看到他那張討人厭的臉,又被接二連三的嘲諷,還是在這種大勢已去的情況下……

    上官行鶴越想越氣,心裏憋悶得慌,仿佛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堵在了胸口,連帶著唿吸都不順暢了。

    驚天動地的咳嗽聲隨之響起,緊隨在他身後的上官允連忙上前兩步,將差點跪倒在地的他攙扶起來,“叔父!”

    上官行鶴卻看都沒看他一眼,一傾身狠狠地將他推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轉身朝著高台所在的方向,聲音尖銳得都有些變了調,“江封昊,你別得意!你……咳咳,你以為你已經贏了嗎?”

    上官允眼見他神情瘋狂,似乎整個人已經喪失了理智。心下突地咯噔一聲,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不,或許說,已經發生了。

    “叔父,你……”

    “你閉嘴!”上官行鶴發髻散亂,眼底盡是瘋狂的神色,手指著江封昊笑得陰毒,“我告訴你,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就算本座痛不欲生,你也得不到什麽好下場!”

    江封昊眯起眼,看著台下癲狂的上官行鶴,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上官行鶴哈哈一笑,笑聲如夜梟般瘮人,“你不會以為,本座就這點人馬吧?”

    江封昊臉色大變,袖子底下雙手猛地攥緊,“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上官行鶴臉色怪異,迴頭看一眼宮外,咧開一個詭異的笑來,“鬼醫現在應該不在你府裏吧?不知道這裏其他人,能不能幫得上你的忙……”

    話還沒說完,眼前倏地竄過一道黑影,接著他整個人便讓人掐著脖子舉了起來。

    “王爺!”上官允猛地叫出聲。

    畢竟從小將自己帶大的長輩,他無論如何不願意見他死在這裏——就算要伏法,那也應該是在斷頭台上,由身為子侄的他代替才對。

    “本王再問你一次,”江封昊根本不去理會病歪歪的上官允,收緊鉗製住上官行鶴脖子的手,俊臉整個沉了下來,目光收斂了幾分,渾身上下散發出讓人看不透的威儀,就連多看一眼都會讓人打從心底覺得發涼,“你到底做了什麽?”

    “做了……嗬,做了什麽,你自己去……去看,不就,知,道了。”上官行鶴喉嚨裏發出唿吸困難的嗬嗬聲,眼珠子往上翻,臉色更是漲得通紅,卻偏偏還要刺激江封昊,“不知……道,你……那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咳咳,和孩子是……是否能熬過,這……這一關,哈哈哈……”

    “你該死!”不詳的預感占據了全部心思,江封昊顧不得跟他多說,朝他胸口重重拍出一掌,隨即轉身頭也不迴地飛奔而去。

    上官行鶴癱軟在地,手按著胸口,噗的吐出一口血,笑聲就像在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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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天意……天意啊!哈哈哈……”

    被留下來的江牧風此刻也是恨得要死,但他深知江封昊的脾性,也不敢現在就把麵前這個瘋子給弄死了。

    “來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著!要是掉了一根寒毛,朕就唯你們是問!”

    要弄死他太容易,但是弄死他的人,必定得是他家十七叔無疑——他可不敢隨便搶奪他報仇雪恨的權利。

    禁軍上前將神情萎靡的上官行鶴押走,上官允木然的站在原地看著,直到江牧風走至他麵前,“愛卿。”

    上官允臉上的神情還有些茫然,聞言才轉迴視線,微微怔忪了一迴兒,隨即撩起衣擺雙膝下跪,垂頭道,“罪臣上官允,無顏……再見聖上。”

    江牧風歎息一聲,“朕已知此事並非愛卿所願……”

    “這一切都是因罪臣而起,罪臣叔父犯了謀逆之罪,按理臣也應當受到處罰。”上官允木然說道,倏地閉上眼將頭抵著地麵,“求皇上下旨,將罪臣一同收監審訊。”

    “你這又是何苦?”

    “罪臣心意已決,求皇上成全!”

    “罷了罷了。”江牧風也覺得今晚這事很是讓人頭疼,揮揮手就讓人上來,允了他的請求,“一起帶下去吧。”

    “罪臣,謝過皇上。”自始至終,上官允都再沒抬過頭,沒有半分掙紮的跟在禁軍身後,步履堅定地走向自己的未來。

    江牧風看著他的身影讓黑暗吞噬,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傳令下去,讓人好生照料著,切不可怠慢了。”

    魚悅連忙點頭稱是,一旁的小太監則是趕緊地領命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十七叔那邊到底如何了。”江牧風背著手,皺起眉頭走了兩步,又倏地迴過神,“不行!看來上官行鶴那個老賊肯定對十七嬸兒下了什麽毒手,這可不好辦!”想到這裏,他這心裏更焦急了,何小喬的剩餘價值還沒顯現出來,不管是為了她在未知領域方麵的才能,還是做飯的手藝,或者是能鎮住他家變態十七叔的作用,他都不能讓她有半點差錯。

    “來人!立刻將宮裏的禦醫全都給朕喊過來,另外再加派兩千禁軍鎮守皇宮,其他人隨朕一起前往常寧王府!”

    天子一聲令下,宮裏又是好一陣翻了天。

    另外一邊,常寧王府裏,何小喬正在冷千山的掩護下往嬰兒房的方向奔去。

    連串的火箭點亮了黑夜,像是從未停歇的雨點,密集地落在周遭,點燃所有可以燒起來的物件。

    何小喬簡直要抓狂了,沒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家被人如此破壞!

    她剛剛才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養活的溫室蔬菜全讓大火給燒成了焦炭!更別提那些木質結構的亭台樓閣,幾乎是一點就著!

    媽蛋!她的家!她的心血啊!

    “冷護衛,立刻命令府裏其他人找好防護,千萬別跟敵人正麵對戰。”何小喬用濕帕子捂著口鼻,強忍著滿腔想殺人的怒火吩咐道,“老幼都安排到外間,從小門先疏散,年輕力壯的做好防護,盡可能打水滅火。另外讓人把投石車弄出來,用五號炸彈,先把對方放倒!”

    冷千山將手中長劍舞得密不透風,聞言先是怔了下,隨即點點頭,“謹遵王妃吩咐。”

    親眼看著何小喬跟采蓮等人退到嬰兒房裏,冷千山立刻喊來還在苦苦奮戰的暗衛,按照何小喬的要求簡略吩咐了一番,隨即躍上樹梢,將已經起火燃燒的樹冠砍去一半,撈過下屬遞過來的弓箭,拉滿了朝對麵火光搖曳的地方疾射而去。

    其他暗衛也在同一時間躍上屋頂,手持銅質盾牌抵著瓦片吸引火力,好給底下人騰出喘息的空間,讓他們順利把投石車運出來。

    鼻端不斷傳來木頭燃燒的焦臭味,所幸嬰兒房裏還未被波及。

    何小喬也顧不得其他,一腳踹開房門就衝了進去。

    屋子裏並沒有兩名奶娘的身影,隻有阿福全神貫注地圍著嬰兒床打轉,嘴裏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模樣看似非常緊張忌憚。

    聽到踹門的巨響,幾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來,張嘴朝門口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隨之而來的便是雙胞胎兄弟的嚎哭。

    “孩子!”

    何小喬心跳幾乎漏了一拍,想都沒想就往前衝,結果沒想到越慌越亂,右腳不慎讓長裙絆了一下,整個人倏地失去平衡,碰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結實。

    “小姐(王妃)!”

    采蓮等人也是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去扶她起來,沒想到阿福動作比她們更快,一下子便竄到何小喬身邊,嘴咬著她的衣領,控製著力道小心將她提了起來,再拖到嬰兒床附近放下。

    何小喬手肘跟膝蓋都受了重擊,雖然疼得臉都扭曲了,但仍用手按著阿福蹭過來的大腦袋,勉強站了起來。

    探頭往嬰兒床裏看去,隻是一眼,她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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