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嬸兒,你到底在笑什麽?”江牧風咬著牙,努力克製著想掀桌的衝動——忍無可忍的時候就能無須再忍了!

    何小喬眯著眼笑出兩排大白牙拿筷子夾菜往嘴裏塞,差點沒戳到鼻孔裏去,“沒有啊。”

    話說完,繼續笑得合不攏嘴。

    “……”沒有?你唬誰呢!

    一室靜默。

    江牧風腦門上十字路口爆增,感覺怒氣值正在蹭蹭蹭往上冒,做了好幾個深唿吸好不容易才給壓下去,假裝很心平氣和地笑,“十七叔,十七嬸兒她到底怎麽了?”

    難道今天出門的時候忘記吃藥了還是他剛才來暖春閣的時候情景打開方式不對?

    江封昊淡定接過何小喬手中的筷子,將那塊被撞得慘不忍睹的臘肉放迴去,再拿了帕子給她擦掉臉上的汙漬,“沒事,她中午的時候不小心吃錯了點藥。”習慣就好。

    江牧風:“……”

    冷淩:“……”

    白首:“……”

    何小喬:“對對!”

    夠了!你猛點頭個屁啊!這真不是在誇你好嘛!

    江牧風感覺自己就快要暴走了。

    他就不該為了一頓飯巴巴趕到這兒來,眼前這對蛇精病夫婦到底還有什麽是幹不出來的?每次都給虐得體無完膚地他居然還乖乖送上門來了!

    想到這裏,江牧風除了要暴走之外,又多加了一項不敢直視自己智商的傷痛。

    默默地化悲憤為食欲,比平常手腳麻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年輕皇帝用最短的時間把整桌子菜扒拉掉了三分之一,打了個飽嗝之後,起身準備走人——身為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他還得迴去挑燈夜戰做家庭作業……咳,批奏折。

    “哎,我說大侄子,先別急著走啊!”何小喬在後邊笑嘻嘻的喊住他,“還想跟你商量點事呢。”

    江牧風站住,迴轉身,謹慎地看著她,“什麽事?”

    “來來,給你看看這個。”何小喬朝他招招手,把一張隨意卷起來的圖紙遞過去,那紙上甚至還沾了一些褐色的菜汁。

    江牧風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嫌棄,不過想到何小喬不會無緣無故給他這東西,便也沒多想,伸手接過去,展開就看。

    紙上是何小喬用自製鉛筆畫出來的三維透視圖,一個怪模怪樣的階梯狀東西,共分為五層,底盤很大,往上逐層變窄。最底下兩邊裝了八個車輪樣的東西方便移動,頂上和左右兩側大部分被盾牌狀的東西覆蓋著,依稀能看清楚裏麵有好些士兵打扮的小人。

    底下兩層前方為豎形欄杆可以阻攔攻擊,往上三層橫向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方形孔洞,有並排的弩狀物架設其上,除此之外,還有作為近距離攻擊用的長矛銀槍從裏邊伸出來,寒意深深。

    江牧風隻看了一眼就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這他媽整個就是一小型的移動軍事堡壘啊!

    “十七嬸兒,這……”

    何小喬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給對了,上前指著圖紙給他講解,“這東西叫井軒戰車,屬攻城器械一種,大體結構為木製,頂蓋可以自由開啟。”指尖在最上方點了點,然後往下滑至箱形車壁處,“為防止敵人用火攻,頂蓋和兩側也可以考慮用金屬製作,這樣一來重量就比較大,可能會影響移動速度。不過隻要將車門閉合,人在裏麵完全可以不懼刀劍水火,隻要弓箭手和長矛手同時作戰,毫發無傷從敵軍中間碾壓過去也不是不可能。”接過江封昊遞過來的杯子喝了口茶,何小喬朝他感激一笑,迴過頭繼續說道,“另外,靠近城牆之後此物也可以作為雲梯使用,輕步兵由最上層探出順利登上敵牆作戰,清除敵方防禦部隊的任務則可以再交由弓箭手負責。”

    江牧風眼神狂熱,仔細地看著圖上的戰車,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移動速度慢沒問題,隻要能最大程度減少將士傷亡就行。”

    “所以說,你對這東西還是很滿意的,對吧?”何小喬昂起下巴誌得意滿一笑,身後仿佛炸出萬道金光,瑞氣千條差點沒亮瞎人眼。

    旁邊坐著的江封昊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雖然總有種自家媳婦兒的天賦技能似乎點歪了那麽一小塊的錯覺,不過她這副自信滿滿的臭屁模樣還真是可愛得緊。

    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拽過去抱在懷裏,狠狠親上一口。

    “滿意,非常滿意!”江牧風猛點著頭,目光依舊粘在圖紙上,以助於忽略了何小喬眼底的狡黠。

    “既然這樣,那這圖紙就歸你了。”

    有這等好事?

    江牧風瞬間清醒,抬頭用肯定的語氣問她,“你想要什麽?”

    “不多。”何小喬朝他咧嘴一笑,舉起兩根手指擺了擺,“就兩個條件。”

    江牧風當場臉就黑了。

    猶豫了好半晌,終是舍不得那架井軒戰車,咬了咬牙,答應了,“好,你說。隻要在朕能力範圍內且不損國體,什麽條件都沒問題。”

    “瞧你說的,我也是大燕人,怎麽可能會算計自己的國家?”何小喬哼了一聲,顯然很不高興自己的一顆拳拳愛國之心被質疑,“第一,我要精鐵打造的袖箭兩百副,越小越方便攜帶最好,還有帶暗扣能裝進起碼十二根銀針的機關腰帶,怎麽設計我不管,但是一定不能跟普通腰帶區別太大,數目同樣是兩百。”

    “這倒是沒問題,明天朕就讓人把東西送過來。”反正軍器監就有這東西,而且數目也不大,江牧風便很幹脆地答應了,末了卻是忍不住好奇了下,“十七嬸兒你要這東西幹什麽?”

    “自保。”何小喬答得理直氣壯。

    人家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這要不好好反擊一下,人家還真當她是病貓可以隨意捏圓搓扁呢!

    江牧風聳了聳肩,想起她詐死躲過暗算的事,立馬釋懷了,“那第二個條件呢?”

    “這第二個嘛……”刻意拉長了尾音,目光不著痕跡地往桃林另一邊瞟了一眼,何小喬神秘一笑,“我想再借用山藥一個月,而且我帶她出宮的時候你不能攔著,也不許過問為什麽。”

    這要求新鮮。

    江牧風想了想,雖然有些心疼,不過轉念一想,左右是個長相貌美的小太監而已,借給她一個月又不會缺胳膊少腿的,自然也是應允了。

    於是皆大歡喜。

    江牧風走後,靜和跟山藥也一前一後從桃林深處走了出來。

    以天色不早為借口哄了靜和迴宮,何小喬隨後就把跟江牧風商量的結跟山藥說了。後者雖然疑惑她這麽做的目的,不過一聽說能出宮,表情立刻變得生動起來,拉著她的手又哭又笑地,簡直不能再激動。

    直至讓冷淩拎著離開的時候,她那雙眼睛還是紅的。

    何小喬對此表示相當理解。換了誰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十幾年,每天都要謹小慎行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突然有一天發現自由了解放了,以後天高海闊任你飛——不激動才怪!

    夜色深沉,該滾蛋的人滾蛋了,不該滾蛋的人也準備先找個地方乖乖窩著。

    天上圓月似玉般溫潤,暖春閣裏依舊燈火通明。

    白首正準備到隔壁院子借個地方睡覺的時候,何小喬一句話又把他喊了迴去。

    從內室裏拿出幾張圖紙攤開放到桌麵,何小喬神情嚴肅地看著麵前兩個男人,“這是我幾天前畫好的草圖,昨天才修改完畢——你們看看,這兩樣東西做出來的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軍事迷有軍事迷的樂趣,研究各種冷熱兵器和對戰方式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消遣之一,何小喬對此很是熱衷,能有得發揮的時候從來不會遮著擋著,這也是為什麽她會把拋石機和井軒戰車給江牧風的原因——

    但這並不代表她對他就一點防心都沒有。

    凡事預留三分是她的做人原則。她對江牧風好,很大部分也是因為江封昊的關係。但畢竟君心難測,現在的江牧風老實好欺負,誰知道十年以後他會變成什麽樣?

    能坐穩皇位的人通常都滿手血腥且多疑善妒,她不希望哪一天也成為皇權下的犧牲品——江封昊的存在對江牧風始終是個威脅,她怕的就是人心的善變,所以保命的手段是一定要有的——即使用不上,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江封昊也明白何小喬的顧慮,所以並沒有多說什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低聲說道,“隻要材料要求不高,三天內做出來不是不可能。”

    “匕首的話,用咱們府裏出產的百煉鋼就行,刀身血槽要深,其他沒什麽大要求。”何小喬說著,用手點了點他拿在手上的那張設計圖,“至於這個東西,骨架方麵同樣可以用百煉鋼,但傘麵要用最柔韌輕薄的材料,而且必須不懼雨水——最關鍵的是,一定要經得起強風。”

    “這個有些困難。就屬下所知,似乎還沒有一樣東西能同時兼具這幾樣性能。”白首沉吟了一會兒,抬眼看著何小喬,試探地問道,“若是找不到,用油紙代替可以嗎?畢竟這東西看起來跟紙鳶差不多。”

    “聰明!”何小喬打了個響指,讚賞地點點頭,“這東西一開始就是仿照紙鳶做的,雖然看起來小巧但實際承重量相當大,隻要控製得當,人在上麵也能乘著風展翅飛翔。”

    像鳥兒一樣自由自在遨遊天際訪遍五湖四海,聽著就很酷炫有木有!基本上隻要不刻意作死自己往石頭上撞,分分鍾萬丈深淵跳下去都沒問題。

    見江封昊跟白首都是雙眼一亮,何小喬果斷滿意點頭,卻也沒打算多做解釋,就事論事地說道,“其實像做紙鳶一樣做這東西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一來容易壞,二來也不好控製。”風大一點直接就能把人給掀翻好幾個跟鬥,非平衡力一級棒武功高強者駕馭不來啊!

    懸掛式簡易滑翔機的原理她還是懂那麽一點的,不敢說完全明白,但具體結構她也曾研究過,隻求做出來的成品不要讓人太過失望就行。

    至於最後一樣逃生工具熱氣球,何小喬也隻是一知半解。因為沒有精準的數據和高科技支持,安全係數實在太低,所以隻粗略畫了個輪廓當懷念,並沒有列入考慮之中。

    她是想要逃命沒錯,但也不想在半路就先把自己給玩脫。

    謹慎點嘛,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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