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藏著事,不找人說一下不舒服,所以江牧風下了早朝之後便急匆匆的往慈寧宮趕過去。

    守門的太監遠遠的看到那身象征獨有地位的明黃龍袍,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扯高嗓門聲情並茂的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行了行了,下去吧。”江牧風揮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徑直往門內走去。

    年過四十卻依舊風韻猶存的太後聽到外頭響動,便一手執了念珠,在貼身嬤嬤的攙扶下從佛堂裏徐徐步了出來,見了江牧風,保養得宜的臉上當即掛上一抹歡喜的笑,“皇上今天怎麽有空上哀家這裏來了?”

    “母後,兒臣今天來是有個好消息要跟您說的。”江牧風快步上前,伸手扶住雍容華貴的老娘,一齊往椅子上坐下。

    宮女們有條不紊的送上茶點水果,老嬤嬤親自上前為兩人斟了茶,和其他人一起退到了門口候著。

    “什麽樣的好消息值得皇上親自來告訴哀家?”太後端起茶盅,掀開杯蓋輕刮浮沫,卻並不喝,隻是看著自家兒子,眼裏盡是期盼的問道,“莫不是……哀家的小皇孫終於要來了?”

    自打第一個兒媳,也就是當今皇後進門也快四年了,結果小夫妻兩到現在依舊連個蛋都沒孵出來。

    當然隻是皇後不孕不育倒是沒什麽,關鍵是不止皇後,就連後宮那些陸陸續續抬進來的妃嬪們也都沒一個能懷得上龍種。

    宮裏的太醫多少次想給江牧風診治都被拒絕了,每次她問到都推說國事繁忙——他自己沒不覺得有何不妥,她這個當人家娘的卻差點揉碎了心,天天求神拜佛的就是希望能趕快過上含飴弄孫的幸福生活。

    “母後,你想到哪兒去了。”江牧風早就練就了一套麵不改色的本領,對這話是半點想解釋的欲望都沒有,直接就把話題岔開了,“兒臣要說的好消息,是關於十七叔的。”

    “原來是這樣。”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小皇孫要來報道,太後臉上難免有些失望,好在早就習慣了,很快又是一臉端莊的微笑著問道,“怎麽?難道除了樓家,你十七叔還把別個冤大頭給宰了不成?”

    通常隻要江封昊有得賺的時候,國庫都不會空虛太久,這對皇室中人來說確實是個好消息。

    “母後又猜錯了,除了樓家,還有別的事更重要。”江牧風笑眯了眼,又用手遮住一邊臉頰故作神秘的壓低了嗓音,“兒臣要說的,母後你絕對想不到。”

    太後便有些怔了怔,一時之間讓自己兒子幼稚的舉動弄得有些失了把握,“那到底是什……”

    “母後!”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屋裏母子二人立刻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靜和手上捧著一把開得正旺的牡丹花走了進來,臉上笑容燦爛,端得是人比花嬌,“既然皇帝哥哥不肯說,那就讓我來告訴母後好了!”

    誰不肯說了,他不過就是想來點神秘感炒熱氣氛而已!

    被搶了發言權的江牧風瞅著自己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妹妹,腦門上青筋很不愉快的蹦了兩下。

    “靜——和!”你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

    完全不被自家兄長的氣勢嚇到,靜和扭頭朝他示威的扮了個鬼臉,將牡丹花塞給身後跟著的宮女,示意她去放到花瓶裏,轉過身立刻撒嬌的抱住太後的胳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母後,十七叔兩個月後就要成親了,還是皇帝哥哥給賜的婚呢!”

    “什麽?”太後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聲音忍不住就拔高了,“賜婚?他不是之前才找先皇要過婚事自由的聖旨?怎麽……”

    “母後,這道聖旨是十七叔自己來找朕要的。”江牧風連忙解釋,“您又不是不知道,十七叔這人向來怪裏怪氣的,他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朕也相信他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這可真是奇了!”太後搖了搖頭,隨後才是釋然一笑,“不過以你十七叔的個性,大概是真的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母後,十七叔可疼十七嬸兒了!”靜和在旁邊補充道,“之前您不也聽說了嗎?十七叔為了給十七嬸兒討迴公道,可是讓那什麽樓家的,賠了好多錢呢!”

    靜和對朝堂上的事情不感興趣也不敢感興趣,聽到的都是宮外傳進來添油加醋的版本,自然不清楚其中還有別的隱情,一心一意以為江封昊此舉正是戲文裏說的‘怒發衝冠為紅顏’,對何小喬好是羨慕了一陣。

    “好了,好了。”伸手在靜和頭發上摸了摸,知道其中內情的太後輕咳兩聲,連忙把話題拉了迴來,“不管怎麽說,你們十七叔肯成親就好,等他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哀家百年之後也就不至於沒臉去見你們父皇和太祖皇帝。”

    話說到這裏,太後突然緩過神來,看向江牧風問了一句,“對了,皇上既然已經下了旨,那應該知道老十七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吧?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千金?人品樣貌如何?”

    “這……”

    麵對自家母後一連串的發問,江牧風越發的覺得尷尬,因為他……除了名字什麽都不知道。

    “兒臣慚愧……十七叔要娶親這事來的匆忙,朕當時也如母後一般震驚,故而並未多問,隻是知道十七嬸兒姓何,閨名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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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小喬……倒是個好名字,”太後頓了一下,又道,“不過畢竟是要嫁進皇家,身份背景不清楚可不行,待會你找人去打探打探清楚,看看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千金,哀家也好了解一下。”

    “母後,”江牧風單手握拳掩著嘴輕咳一聲,把自己知道的那麽丁點八卦給貢獻出來,“十七嬸兒是十七叔自己找的人,跟朝中大臣民間富商全無關係。”

    “都沒有關係?”難以置信的重複道,太後臉上似乎有些錯愕,“難道是準備抬進府裏當妾室?”

    “不是。”江牧風搖了搖頭,放下喝了一半的熱茶,目光略有些羨慕的說道,“十七叔說,不管十七嬸兒是什麽樣的身份,這輩子常寧王府正妃的位置都是屬於她的。”

    他本就生性自由,奈何先帝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先帝駕崩之後,他沒有選擇隻能接下皇位。從此守著偌大的皇城,扛著一份到死才能放下的責任,上朝的時候被那些言官罵得跟孫子似的,下了朝還得麵對一群在勾心鬥角的同時又恨不能組團把他給刷上床刷出龍種的大小老婆……說多了都是淚啊!

    為什麽他就不能跟十七叔異樣瀟灑自由,想娶誰就娶誰呢?

    “母後,兒臣見過十七嬸兒。”靜和沒空去注意自家兄長失落的模樣,偷了個空便插上一句,“上次您說好吃的那些甜點就是十七嬸兒教我做的呢!”

    “哦?”想起靜和最近做甜點的手藝確實大有精進,太後對何小喬算是勉強改觀不少,“這麽說來,中饋方麵倒是不錯,隻不過平民出身畢竟還是……”門不當戶不對,難等大雅之堂啊!

    “母後,平民出身其實也沒什麽,先祖爺爺不也迎娶過一名來自民間的姑娘當妃子嗎?”江牧風笑了笑,一邊勸道,“其實最主要是十七叔肯定下來,這就是好事了。”

    他也是嚐過靜和手藝的,能把他這個從小就讓人頭疼的妹妹教導成如此賢良淑德的模樣,未來十七嬸兒的人品和廚藝想必都相當了得。

    想到廚藝了得這句話,江牧風腦子裏似乎有個一閃而過的畫麵,似乎隱隱約約想起了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再仔細想想的時候,卻什麽也發現不了,便轉了注意力往別的地方去了。

    “說的倒也是。”太後應了聲,垂眼將手裏的念珠撥弄了兩下,心裏卻是千迴百轉,瞬間便把利益關係給理清了。

    其實認真說起來,江封昊娶個平民女子為妻,倒是最合她的心意。

    自己的兒子才登基沒多久,朝中大臣對新帝曆來多有看輕為難,如果不是江封昊排除萬難在暗中輔佐,恐怕現在他們娘兩的日子就沒有現在這麽好過了。

    隻不過日子過得太舒心了也不好,因為這樣一來,當年的皇後娘娘現在的太後又開始擔心了——怕的就是江封昊暗中勢力過大,有朝一日會把自己的兒子給拉下馬自己接掌皇位。

    雖然江封昊已經辭去了攝政王的職位,並且明確表明了對皇位沒半點興趣,可誰知道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

    萬一他要是和某個權勢錢財都有的家族聯姻,未必就不會生出登頂大寶的心思來。

    這些年除了愁小皇孫的事,她還天天愁著要怎麽給江封昊介紹個門當戶對又不會危及社稷江山的媳婦兒。

    挑高官子女那肯定不行,背後勢力大了難免壯大他的野心;挑個小門小戶吧,又怕讓人看出她的心思覺得她小氣——每當這時候太後都特別糾結自己娘家沒有適齡的姑娘好送進宮來,不然隻要把他拉到自己娘家陣營這邊,也就不怕這個功高震主的皇叔有一天會來奪權了。

    不過現在他自己挑了個半點背景都沒有的平民女子,還準備把人家娶迴去當正妃——看來自己多年的心結應該能解開了。

    想到這裏,太後臉上雖然不表,可心裏卻早樂開了花。

    隻要不危及自己兒子的江山,江封昊想娶誰她都沒意見,也不會去管——雖然她要管也管不著,畢竟江封昊手裏還揣著先皇給的婚嫁自由聖旨,就算她是太後也沒那個資格插手他的婚事。

    “既然是你十七叔自己喜歡的,那就這樣吧。”順著自己兒子的話借坡下驢,太後肯定了自己不會從中阻攔的態度,想了想,又道,“過兩天哀家準備在禦花園辦個賞花宴,你去跟你十七叔說一聲,就說哀家這個當嫂嫂的想認識下自己的弟媳婦,讓他不要藏著掖著,光明正大的把人帶過來。”

    怎麽說也得先探探對方的底細再做後續安排,這樣才符合一個當家主母的範兒嘛!

    話說著,似乎是想起什麽,太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還有,你讓他放一百二十個心,哀家絕對不會為難他的心頭肉,到時候怎麽來的還怎麽給他送迴去。”

    江牧風於是也跟著不厚道的笑咧了嘴,“母後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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