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尤烈,烈火帝國的王,在我用幻術點燃自己身軀的時候,我的內心悲傷的如同掉進一個無法攀援的黑色深淵,失落而又絕望。可在我抬起頭的時候,我看到了郅芸,我的皇後,她向我飛奔過來,身後被風揚起的裘凰袍美麗的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

    我激動的熱淚盈眶,淚水翻滾的仿佛可以淹沒眼前的烈火,郅芸躺在我的懷中,柔情地像個孩子,可我的內心卻撕裂般的疼痛。我沒有給郅芸帶來快樂,卻讓她陪我一起承受死亡 ,我心如刀割。

    時光無情的延續,烈火瘋狂的燃燒,所有曾經的記憶灌滿了我的頭腦。

    ……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這片紅色王國,但很快就離開了,因為那一年雪族不斷攻擊我們火族。那一場許多年前的鏖戰我至今記憶猶新。熾棘城池被涔涔的黑色籠罩,天空是數不清的冰梟,我躺在母後柔軟的懷中,幼小的臉龐緊貼著她雍容的裘凰袍,我蒙朧的瞳目中布滿了紅色和白色,耳朵裏貫穿著冰梟和火烈鳥撕心般的鳴叫,經久不消。

    我被迫離開了烈火帝國,離開了父王。我躺在母後的懷中,由許多火族幻術師護送出城,我在跌宕顛簸中緩緩沉睡。

    再次睜開眼睛,我看到一片暢快淋漓的水藍,我的瞳目第一次被陌生的顏色所印染,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悸怕,在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這片藍色的世界是水族,是淵祭王國,是湮溪的家。

    湮溪是淵祭王國的公主,是深海中的一條人魚,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一百歲,她的下身還是一條光亮的魚尾,她還有個哥哥叫湮沫,是水族的皇子,他被送到一個遙遠的島岸去學習幻術,湮溪經常自由的搖擺著魚尾,她帶著我到淵祭王國的各個角落,帶我到淵祭宮殿門前的大花園,花園裏長滿了許多深藍色的樹木,有美麗的矢車菊和白的耀眼的水月荷,花園地上全是細小的沙石,宛如一片藍色火光。

    那場雪族和火族的戰爭最終還是我們火族取得了勝利,父王用他強大的幻術瓦解了雪族幻術師幾乎所有的意誌和靈力,當父王來到淵祭王國接我們的時候,他站在一隻巨大的火烈鳥身上,身後高揚著隻有王才可以穿的華美皇袍,在凜冽的風中像是一麵永不退落的旗幟,臉龐上的笑容像是淵祭王國海麵上飛翔的鵷雛鳥的翅膀一樣燦爛。

    這就是我的父王,罡焰,他是烈火帝國曆來幻術最強的王,他的頭發是鮮豔的火紅色,如同天空淒豔的朝陽一樣。在我離開淵祭王國的時候,湮溪一直目送我到大海的岸邊,她明亮的瞳目中噙滿了不舍的淚光,下身的魚尾搖擺著流光異彩如同華美的樂章。

    在我長大以後,在我三百一十歲的時候,我再次站在岸邊遙望著那片漭漭的藍色,遙望著茫茫海麵上騰升起的藍色海霧和湧動的白色泡沫,胸腔不見陽光的地方布滿了豪壯,我在藍色的深處瞥見了坐在麒麟獸上的湮溪,她已經不再是搖著魚尾的小公主了,她已經長出了修長的雙腿,有著藍色透明的長發和燕尾般剪動的睫眉,在麒麟獸貫空砉然的嘶叫中,她走到我的麵前,我們第一次擁立在半輪落日彌漫的餘暉中。

    在以後的日子了,我以為我會和湮溪永遠在一起,但是沒有想到湮沫會出現在我的麵前,在他從高大的麒麟獸上驟然落地的時候,他用幻術將我擊倒在地,他頭上飄揚的長發在風中像是破碎的藍色玻璃,幽邃的瞳孔中流溢出喜悅的光芒,附麗在他獰笑的麵容上,他說,你的幻術靈力這麽薄弱,你沒有資格和湮溪在一起。

    我看到湮沫臉龐上冷傲的麵容和輕蔑的眼神,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我感到空前的恥辱,我的咽喉感到燥熱般的幹涸。我迴到了烈火帝國,再也沒有出來過。後來,我的父王和母後相繼的離我而去,在父王死的時候,他把他身上所有的幻術靈力都傳承給了我,我成了烈火帝國中幻術強大的王。我想到了湮溪,想到了她藍色透明的長發和燕尾般剪動的睫眉,我想到了湮沫,想到了他冷傲的麵容和輕蔑的眼神,想到了我曾經的恥辱,我的指甲深深地陷如我的手掌裏麵,疼痛如刀割一般。

    我來到了淵祭王國,用我強大的幻術殺死了許多水族幻術師,因為他們阻止我進入淵祭宮殿,所以他們就死了,我在彈指之間就可以讓那些藍色頭發的幻術師灰飛煙滅,看著他們燃燒的身軀,我興奮的差點叫出聲來。

    我終於闖入了淵祭宮殿,我看到了湮沫,他坐在藍色的王椅上。原來湮沫的父王已經死了,湮沫是水族現在的王,我再次用幻術將他從王座上擊倒下來,他翻滾在地,水色的血液在他的胸前汩汩流動,然後在地麵上蔓延和鋪展,他神情驚疑和慌亂,看到這一切,我激動不已。

    但我在淵祭王國卻沒有看到湮溪,我找遍了整個王國也沒有找到,我問湮沫,他隻是黯然地搖著頭,神情如同枯萎的花瓣。

    迴到烈火帝國以後,我並沒有放棄尋找湮溪,我找來了火族中所有的占星師,讓他們幫我占卜湮溪的蹤跡,後來一個名叫星灺的占星師幫我占卜出了湮溪的蹤跡,他告訴我,湮溪被囚禁在一個遙遠的海岸,那個海岸就是水族為了懲罰違背法典的人而營造的。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湮溪已經死了,她的下身已經變迴了魚尾,一條暗淡的沒有任何色澤的魚尾,她的眼睛微微的閉著,神情憂傷地讓人心痛,星灺走到我的麵前,指著他身後的一個男孩說,王,他是你和湮溪的孩子。看著星灺身後的孩童,他的瞳目紅得像火,明亮而又清澈,但卻殘碎著細細的傷痕。所有的記憶頓時湧襲到我的腦海,在那個落日彌漫的餘暉中,我和湮溪擁立在一起,第一次衝破了身體的極限。

    我給那個孩子取了個名字,叫火瞳。我把他帶離了囚禁他和湮溪的海岸,在我們離開的時候,海麵上突然泛起白色的泡沫,明亮地像湮溪的眼睛,悠悠地晃動著,我知道那是湮溪的靈魂幻化的,因為我的母後也是水族的,在她死的時候,她也幻化出同樣的泡沫,圍繞在我的周邊,慢慢地飄,慢慢地飄,一直飄到更高的天空。

    我把火瞳留在了凡世,留在了一片紅色的楓林裏。因為我還不能把他帶迴烈火帝國,我是火族的王,所以我不能。

    我離開火瞳的時候,他滿臉憂傷的望著我,這種憂傷出現在我以後的夢境中,很多次,很多次。

    在我三百二十歲的時候,我認識了郅芸,他是雪族的公主,看到她的時候,她站在晝雪帝國的影雪城牆上,晶瑩的睫毛剔透的如冰一樣,雪白的頭發上落滿了雪花瓣,在風中如柳絮一樣,緩緩的飛散。

    我把郅芸帶迴了烈火帝國,讓她做了我的皇後,我們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叫尤郅,他成了烈火帝國中唯一的皇子。每次看到尤郅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火瞳,想起他紅色的瞳目和微微泛藍的頭發。我也會想起湮溪,想起她死時麵容上那種痛徹的悲傷,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心就會愧疚地如刀割一樣。在火瞳長大成人的時候,我把他接迴了烈火帝國,並把我所有的幻術靈力都傳承給了他,因為我覺得這是給他最好的補償,我不能給他至高無上的王位,但卻可以讓他成為火族中幻術最強的幻術師。看著火瞳頭上漂浮的冉冉火紅,我會感到欣慰,欣慰地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失去幻術靈力的我,頭發變成了淒淡的灰色,每次梳妝時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我的心總是略微的難過,但是我卻沒有後悔過。

    體內沒有幻術靈力的壓製,我的欲望變得越來越強烈,而且難以控製,我的心庸俗地如同一個凡世的人。我永遠忘不了那一次,我在火焰山上,玷汙了郅芸最疼愛的妹妹,雪神。

    她身體柔弱的躺在紅色地麵上,聲音殘喘地斷斷續續,麵容上的悲傷濃重宛如彤雲,她雪白的肌膚一片一片地深紅,像眼前晃動的火焰。

    我在內心不停的唿喊,郅芸,原諒我,玷汙了你最疼愛的妹妹。

    請,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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