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小的時候,父王就像祭雪神山瞬間飄逝的雪花一樣從我的眼前和心靈中消失。我最後一次見到父王的時候是在一個離晝雪帝國很遠的一個蒼白的罽帳裏,父王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外麵下著鵝毛般的大雪,深紅色,像我以前在祭雪神山上見到的雪蓮的顏色。母後伴隨著忡忡的火燭放縱痛哭。那一刻我才知道,父王真真正正的離開了我。

    我是霧霰,出生在一個白皚的世界,雪族。那裏有晶瑩的冰雪,剔透的冰雕,浩淼的雪海,深紅的雪蓮以及白色的淩霄花,有漫天飛舞的大雪。

    自從父王死後,母後麵容憔悴,經常獨自一人麵對著光滑的銅鏡以淚洗麵。而我卻成了晝雪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王,雖然我年齡很小,但我成為王以後,母後就叫我學習幻術,她說她會讓我成為雪族中幻術最強的人。

    當我和母後駕馭著冰梟飛行在無垠的天空時,母後指著一片紅色連綿起伏的山巒,說,霧霰,等你將來長大以後,你要用你幻術征服居住在那片山巒的族人,讓他們臣服於你,因為是他們殺死了你的父王。

    後來我才知道,那片紅色的山巒是火族,我問母後,父王是怎麽死的?母後撫順著我被風紛亂的白發,說,你父王在決鬥中輸在了火族王的幻術下。

    父王輸了?父王為什麽會輸?

    如果你父王不是為了我,他就不會輸。

    我看到母後臉龐上潺媛而下的淚水,我不知道父王為什麽會輸,也不知道母後為什麽要自責,但是我知道,我要努力的學習幻術,等我將來長大以後要擊敗火族中所有的人,為父王報仇。

    伴隨著大雪紛飛的日子和雪蓮永恆綻放和瞬間凋逝的歲月,我終於長大成人。當我坐在高大的幻冰椅上,看著仞雪宮殿下叩跪的群臣,我激動的淚流滿麵。在我模糊的記憶中,父王就是坐在這個幻冰椅上,主宰著整個晝雪帝國,而今天我卻成了整個王國的主宰者。

    我來到母後的麵前,看著她略帶皺紋的臉龐,說,母後,我已經長大,我已經真正的成了雪族的王,我要率領雪族的幻術師去火族為父王報仇。

    母後淚流滿麵的捧撫著我的臉龐,說,霧霰,你要用你的幻術殺死火族所有的人,殺死他們的王,讓他們知道,我們雪族是戰無不勝的。

    我駕馭著冰梟,率領著雪族的幻術師,去了火族。在我離去的時候,我迴過頭,看到了站在祭雪神山上身影孤孑的母後,我心中默默的絮念,母後,我一定會殺死火族的王,殺死火族所有的人。

    我來到了火族,站在冰梟上俯視著那片紅色起伏的山巒,我看到了站在熾棘城牆上的罡焰,火族的王,他昂著自己的頭,身後紅色的幻術長袍翩翩舞動,望著他火紅色的長發,我仿佛可以看到父王在紅色焰火中焚燒的畫麵。

    罡焰,我來了,我要用幻術殺死你,為我父王報仇。

    所有的冰梟賡續的俯衝而下,在我和熾棘城池的距離不斷逼近中,我扣起了自己的手指,罡焰揚起自己的幻術長袍,千隻尖哮的火烈鳥從他的幻袍中翃離而出。

    這場役戰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但是雪族和火族的幻術師都死傷無數,我也在和罡焰的幻術對峙中敗下陣來,我沒想到他的火焰幻術會那麽的強烈。當我從冰梟上跌下,當我躺在凡世黑色的壚土上,我以為自己會死,會在凡世幹燥的空氣中漸滅。閉著眼睛,想起我的父王和母後,想起期待我凱旋而歸的臣民,我無地自容。

    我伸出自己的手指,想用幻術結束自己的生命,在我念起咒語的那一刻,我的手指被一雙溫暖的手掌包圍,我睜開眼睛,看到了剪逸,她是雪族中美麗的幻術師。

    王,你不能死,你母後還在雪族等著你呢。

    我沒有死,我活了下來。但是那場慘敗的役戰在我內心深處成了不可觸摸的傷痕。我站在凡世霏微的細雨中,望著涔涔天空湧動的烏雲,內心蒼涼的如同沉鬱無法宣泄。剪逸站在我的身後,我在不經意間睊視到她眼角清澈的落淚,像眼前霏霏的細雨,美麗動人。

    剪逸問我,王,我們時候可以迴到我們的王國?

    我不想迴去,在我心中,凡世的每寸土地都勝過了雪族中所有的疆域。

    我轉過頭,看著剪逸,她嘴角的弧線輕盈的像風一樣。我在漆黑的夜裏躺在凡世濕潤的土壤上,剪逸坐在我的身旁,望著閉著眼睛看似沉睡的我,輕輕的說,王,無論你在哪裏,請把我留在你的身邊。我突然感動的想要流淚,我伸出自己狹長的手臂,把剪逸擁抱在我的懷中,我們像淩霄花一樣纏繞在了一起。剪逸緊緊的依偎在我的胸膛,放縱著溫暖和淚液。

    王,我喜歡你,請讓我永遠陪著你。

    我撫摸著剪逸的臉龐,說,從現在起,我不在是王,我也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你真的願意為我放棄整個王國,放棄你所擁有的一切嗎?

    剪逸,在我心中,你就是整個王國。

    剪逸在我懷中縱情的流淚,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淚水浸透過我的雪袍,濕潤了我的胸膛,我親吻著她雪白的長發,溫麋的香氣彌漫在我的鼻腔裏。

    每當我站在凡世的大雪中,看著自己冷噤的身軀,以及蒼白的雪袍和雪色的長發,還有顏色不分彼此的雪花,我都會迴想起我的王國,我永遠忘不了離開晝雪帝國的那一刻,母後站在祭雪神山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孤孑的身影布滿了我的瞳仁忘不了我坐在冰梟上默默的絮語,母後,我一定會殺死火族的王,殺死火族所有的人。

    我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我昏厥在凡世的大雪中,身軀碰撞著大地的雪花及地飛揚,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寒冷,在我微弱的瞳目中,我看到剪逸在白色的大雪中倥傯奔跑的身影。

    當我醒來的時候,看到臉龐上淚水汩落的剪逸。她說,王,讓我陪你迴家吧。

    聽了剪逸的話,我淚流滿麵。再次見到母後是在凡世的大雪中,她從大雪深處緩慢地走來,影影綽綽的身影逐漸清晰,看著她愈加蒼老的容顏,我的心有一種被大雪浸蝕的冰涼,母後氤氳般的瞳目被飄落的雪花屏蔽,形成蒼白一片,我撲伏到母後的懷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聲音跌蕩,說,母後,你會不會怪我?

    母後撫摸著我的長發,沉沉地搖著自己附滿雪花的頭。

    我跟隨母後迴到了雪族,我再次坐在了仞雪宮殿的幻冰椅上,但是我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祭雪神山上的雪花依舊綻放,紅得像火,像是罡焰頭上的長發。以及白色纏繞的淩霄花,布滿了祭雪神山。

    我來到母後的寢宮,看到剪逸叩跪在她的麵前,母後滿臉怫然的眙視著眼前的剪逸。當母後伸出手指的時候,我仿佛明白了過來,在母後的手指快要抵及剪逸發間的時候,我用右手扣起中指,念動咒語,母後抬起頭,用驚怔的眼神看著我。

    霧霰,你為什麽要阻擋我的幻術?

    母後,請你饒恕剪逸。

    剪逸是雪族的幻術師,她違背了雪族的法典,就應該受到懲罰。

    母後,我喜歡剪逸,如果你殺死了她,我也會在你麵前自盡。

    母後身軀顫巍地走到我麵前,用棖觸的手掌撫摩著我的臉龐,說,霧霰,你知道嗎?你這麽做是違背雪族法典的,你會被囚禁在雪海深處。

    母後,請你寬恕剪逸,我願和她一起接受法典的懲罰。

    霧霰,你再這樣固執,我就隻能依循法典將你們囚禁在雪海深處,你們將永遠飽舐雪海深處的寒冷。

    我走到剪逸的身旁,攙扶起叩跪的剪逸,在我拉著她離開母後寢宮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她滿臉清新的淚痕。

    母後依循雪族的法典將我和剪逸囚禁在祭雪神山的雪海裏,在踏入雪海的時候,我迴過頭看著母後,她蒼老的皺紋間縱橫著淚水,我突然感到不舍,仿佛當年父王離開我們一樣。

    我和剪逸被囚禁在雪海裏一個布滿冰淩的世界,我們被冰淩釋放出的寒氣褪落了身上所有的靈力。看著剪逸戰抖的身軀,我解下自己身上的雪袍披圍在她身上,把她擁抱在我的懷中,親吻著她的睫毛,說,剪逸,有我在你就永遠不會感到寒冷。

    剪逸蒼白的臉龐上再次掛滿清新的淚痕,淚水汩汩垂落,輕盈的如同飀飀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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