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對麵前表情滿是自責的黃錦說道。


    而聽到穀公公這個名字,黃錦的表情一變,畢竟作為正德朝威風赫赫的八虎之一,穀大用已攀升到太監這個職業所能抵達的頂點。


    在正德朝可以說威風八麵,是這個時代幾乎所有太監的偶像。


    但朱厚熜可不想這個時候讓這倆人碰上。


    畢竟那老太監看起來像是張太後的人,跟自己親媽的兄弟對上估計準沒有好事。


    然而這次迎駕的人員完全是由內閣和太後一手安排的,朱厚熜這個少年皇帝根本沒有插手的機會。


    迎駕的人員不光有禮部官員,還有司禮監太監,內閣大學士,甚至還有武將勳貴,當然還有張太後的兩個弟弟……可以說大明朝的各個重要的政治勢力基本上都派出了自己的代表。


    【丁卯司禮監大監(各)[穀]大用、韋霦、張錦,內閣大學士梁儲,定國公徐光祚,駙馬都尉崔元,禮部尚書毛澄,齎捧詔諭金符趨安陸藩府,奉迎戊寅諸臣至安陸捧進遺詔,上候迎府門外至承運殿行禮開讀畢,升座藩府及安陸文武官侍班乃進金符,上親受之諸臣行禮見禮】


    具體迎接朱厚熜的人員有司禮監太監穀大用,韋霦、張錦,這些在外界看來基本上都是妥妥的太後一黨,而內閣大學士梁儲則是文官集團的代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內閣首輔楊廷和的意誌,定國公徐光祚,駙馬都尉崔元,這兩人,一個屬於皇親,另一個則是武將勳貴,而禮部尚書毛澄則是按照規定不得不來。


    嚴格來講,最應該來迎駕的禮部尚書毛澄在這些人組成的迎駕隊伍中,反而像個買床上三件套送的贈品。


    可有可無的那種。


    “臣山西大同府驍騎督尉蔣安見過世子……”


    麵前朱厚熜的生母蔣氏的弟弟蔣安,在接到黃錦傳達的朱厚熜的接見後,他幾乎立刻來到了朱厚熜的麵前。


    “告訴陸典仗,讓車隊繼續走吧……”


    朱厚熜對黃錦說道,黃錦聞言連忙受命。


    出去之後,他先是命王府左右護衛嚴加戒備,給朱厚熜和蔣安留足了空間後,才珊珊然的前去向負責王府護衛的陸炳……的老爹傳遞這個消息。


    對於朱厚熜把自己支開的行為,黃錦的心中並沒有多餘的想法,反而有些慶幸。


    畢竟有些事情可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尤其是現在這種世子的生母蔣氏和京城那個仍舊牢牢的把控後宮大權的兩朝太後之間氣氛略微緊張的時刻。


    黃錦表示如非必要,自己還想多活一會。


    “舅舅不妨上車小敘。”


    蔣安,這個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刀刀疤穿過了整個額頭,顯得麵容兇惡的男人,聽見朱厚熜這個盡管平日裏與大同遠隔千裏,除了出生的時候見過一麵外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外甥對自己如此親密的稱唿。


    想到蔣氏的囑托,一時之間有些心花怒放。


    “謝世子——”


    對於麵前朱厚熜,即使他表現的對自己十分尊重,蔣安卻也一點也沒有敢怠慢的意思。


    畢竟,自己這個陌生的小外甥,馬上就要入住奉天殿,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


    自己蔣氏一門百年榮寵興衰,可就全仰賴麵前這個少年,並在幾十年內與之徹底綁定了。


    “舅舅旅途勞頓,還請入座休息吧。”


    朱厚熜看著麵前這個進入車廂之後,身體明顯有些緊張,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的舅父,感覺心中有些好笑之餘,對這個蔣氏的親族不由得多生出了幾分好感。


    蔣安坐下,見朱厚熜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連忙說道。


    “臣慚愧,此次前來匆忙,並未帶多少銀錢恭賀世子天位,來之前聽聞京城江賊作亂,於是僅帶家丁力士五十人,護衛世子左右。”


    說著,似乎感覺五十人這個數字可能在朱厚熜這個未經戰陣的少年郎看來太過於稀少,看不出這份禮物的貴重,他連忙補充道。


    “臣向世子保證,這批人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有他們在,莫說是刺客,就算是百餘蒙古輕騎來犯,這五十人定可披甲策馬,舍萬死,陷亂軍,斬將奪旗,護衛世子周全。”


    蔣安偷偷望去,朱厚熜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蔣安之前預料的,聽到隻有五十人的護衛之後的輕視。


    反而看起來真的覺得禮物貴重,看著蔣安的表情也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舅舅的心意,我收下了……”


    朱厚熜微笑的迴答道,笑容完全發自真心。


    畢竟,這可是家丁耶!


    而且有整整五十人!


    這恐怕已經是掏空了蔣安這個驍騎督尉的家底了吧。


    朱厚熜一麵感歎著自己這個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舅舅,對自己這個外甥確實是沒話說,一邊想到。


    眾所周知,明朝中後期評判一隻軍隊有沒有戰鬥力的標準就是看領軍將領到底帶了多少家丁上陣。


    當然,戚繼光例外,這家夥在封建時代是個論外的存在,等閑人沒這個本事。


    很簡單,其他人即便有和戚繼光一樣的想法,他大概率也練不出第二支戚家軍來。


    明朝能打勝仗的名將很多,能打的軍隊也很多,但是無一都逃不過封建軍隊的局限性,在自己的地盤上還好,一旦離開了自己家鄉,立刻搖身一變成了當地最大的禍害土匪軍閥。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們才不會管自己燒殺的同樣是大明的村莊和子民。


    “老鄉,借你人頭一用。”


    雖然隻是個梗,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封建軍隊的殘暴荒誕。


    古語雲“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梳”梳子,“篦”其實也叫做密齒梳,是古代用來清理頭皮或者虱子的工具。而兵過如篦的意思就是古代官兵掠奪百姓之後家裏完全是空蕩蕩的,什麽都不剩下,指舊時官兵害民比盜賊更甚。)


    而自古封建王朝莫不如是。


    “哎……”


    在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後,朱厚熜歎息道。


    而麵前都蔣安果然對此表現出了好奇。


    “世子進京乃是天大的喜事,為何歎息呢?”


    朱厚熜對這個舅舅的捧場能力表示滿意。


    他臉色一變,一臉憂心忡忡的對著麵前都蔣安說道。


    “如今朝廷,內有張太後把持後宮正德權宦皆是其黨羽,外有首輔楊廷和大權獨攬三十餘日,朝野上下官員無不俯首帖耳,敢不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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