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門的藥房位置在一個偏僻的小院,十分清幽安靜,院中種的盡是些可以入藥的花木。

    此時月至中天,夜涼如水,隻能聽到極細微的蟲鳴。

    一個紫衣少女在院子裏張望一陣,輕巧的往藥房門口跑去,然而剛到屋外的廊上,一把匕首驀地橫在她眼前,並沒有完全出鞘,隻是寒光微露。

    扣著匕首的那隻手膚色微白,五指修長有力,紫衣少女嚇了一跳,硬生生停住了腳步,隻聽一個聲音冷冷道:“易姑娘,你不該這時候過來。”

    易如順著那筆直的手臂望去,隻見那黑衣男子靜靜倚靠在廊柱後,閉著眼,麵無表情。

    “誒……你怎麽知道是我?”

    “腳步聲。”柳鍾意睜了眼,收迴手,道:“請迴吧。”

    易如絞了絞手指,有點忐忑的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睡不著,想知道溫莊主解藥配得怎麽樣了……”

    柳鍾意淡淡道:“那你更不該打擾他。”

    “我知道了……”紫衣少女點點頭,轉了個身,卻沒走,就在台階上坐下來,“那我在這等著好了。”

    “……”柳鍾意看了她一眼,見她真的沒有離開的意思,也懶得多費口舌,由得她去了。

    過了一陣,易如開口道:“你在這守著,是怕有人對溫莊主下手?”

    “職責所在。”柳鍾意神色不變,閉了眼傾聽周圍的動靜。

    “嗯,我記得你說你是護衛,”易如支著下巴,道:“你叫什麽?”

    柳鍾意沒打算迴答她,淡然道:“易姑娘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陪著你的心上人。”

    “你——你你……”易如驀地站起來,瞪著他結巴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倒是自己燒紅了臉,“你怎麽知道……”

    “我隻是習慣找一個人的弱點。”

    ——隻有這樣,動手的時候才能一擊致命。

    當然後麵這句柳鍾意不會說出來。

    易如並沒有注意他的理由,隻是訥訥道:“我不敢去……我害怕萬一大師兄毒發了,我卻無能為力。我怕看著他死在我麵前……就像,其他人那樣……”

    柳鍾意不說話。

    易如拍了拍他,道:“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柳鍾意不動聲色的移開身形,站到她一步之外,“沒有。”

    易如也不介意,背著手,接著問道:“從來都沒有?”

    “嗯。”

    易如便不再追問,隻兩步走到台階上,抬頭看著那一輪冷月,輕聲道:“從我有記憶開始,大師兄就在問劍門了。小的時候我纏著他帶我出去玩,害得他被我爹爹罰蹲馬步,一連好幾個時辰。他每次都不怪我。最開心的事就是他會偷偷跑到街上給我買糖糕,還有桂花團子。我的劍法也是他教的,我很笨,總是學不好,連爹都生氣,他卻從來都很溫柔……”

    “他不會有事的。”柳鍾意站在她身後,輕聲道。

    “嗯……”易如迴身一笑,“想不到你也會安慰人。”

    “我隻是相信莊主可以配出解藥。”柳鍾意微微皺眉:“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

    易如全不在意的笑道:“你剛剛說謊了,你一定有喜歡的人。”

    “沒有。”柳鍾意移開了視線,道:“不過,有一個人,也對我很好,就像你大師兄一樣。”

    “哦?”

    “是我哥哥。”

    “原來如此。”

    易如點點頭,又想問什麽,柳鍾意見狀先開口道:“易姑娘,在下有一事想問。”

    易如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以為是什麽要緊事,“你說。”

    柳鍾意麵無表情的道:“你說的糖糕跟桂花團子,哪裏可以買到?”

    “呃……”易如愣了愣,“城東一條小巷子的一家小店,叫宋記糕餅,那附近的人都知道的。”

    柳鍾意點點頭:“嗯,多謝。”

    易如呆了一會,終於確定他要問的真的就是這麽個簡單的問題,忍不住笑出聲來。

    柳鍾意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笑什麽?”

    “啊?沒、沒什麽。”

    易如掩飾了一下笑意,卻不防柳鍾意忽然拉了她一把,還未站穩,隻見一枚形狀奇異的暗器“謔”的一聲釘在了門上,有半截都嵌入木頭中。

    若是柳鍾意方才沒有拉開她,那枚暗器釘穿的就不會隻是木頭了。

    易如驚魂未定的倚門站著,隻見柳鍾意立在台階上,身形不動,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隨那身影凝滯起來。

    寂靜之中月影微移,利器破空之聲驟然響起,柳鍾意匕首出鞘,聽得兩聲脆響,兩枚暗器直直的被打了迴去,射向來的方向。隻見黑影一閃,柳鍾意雙手微動,兩枚銀針向那道黑影左右兩個方向同時射去。

    那人不願飛身而起暴露在空中,隻得向後一翻,借著樹木的掩護滾落院牆,剛穩住身子,便聽身後一聲輕響,柳鍾意已然追上來立在牆頭,幾枚銀針如影隨形,自上而下疾射而來。

    那人就地一滾,卻還是感到背上一痛,立刻用力扔出一個鐵丸,鐵丸擊打在牆上,擦出零星火花,瞬間爆裂開來,一片煙霧迅速蒙蔽視野。

    柳鍾意足尖一點,翻身退迴了院中,攔住要上前去的易如。

    “有毒。”

    隻見那被煙霧沾上的花樹都迅速枯黃萎靡,而待煙霧散盡時,那處已然空無一人。

    大約是聽到響聲,一些問劍門的弟子趕到了藥房的院外,不多時,連易召永也來了。

    易如上前去說明了事情的經過,柳鍾意隻是一言不發的迴到了那人落下的地方。那地上嵌著幾枚銀針,柳鍾意掃一眼,發覺少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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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少俠,”易召永走到他麵前,抱了抱拳,開口方才覺察竟不知如何稱唿才好,有點尷尬的低咳一聲,“有何發現?”

    柳鍾意道:“他中了我的銀針,沒有解藥的話三個時辰毒發。”

    易召永一訝:“如此……豈非天亮時便能知道兇手是誰?”

    “若是真有那麽簡單便好了,”柳鍾意看著周圍枯黃萎靡的花木,道:“看這樣子對方也是使毒高手,他用的這種毒,我就知道解藥。那如何能確定我的毒他不會知道怎麽解?”

    易召永聞言頷首,“也對,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嗯。”柳鍾意應了一聲,轉身往迴走。

    易召永吩咐幾名弟子守在院外,而後帶著易如離開了。

    院子裏恢複了寧靜,柳鍾意迴到藥房外,看著那枚嵌入木門的暗器,微微用力,將它拔了下來。

    “鍾意。”

    還未細看,隻聽門內那人喚了他一聲。

    “嗯。”

    “進來。”

    柳鍾意微微皺眉,推開了藥房的門,一陣藥香撲麵而來。藥房的櫃子裏分放著數百種藥材,有些名字他甚至未曾聽過的。

    溫衍立在桌案前,麵前放著正在配置的藥材,他執筆低頭不知在紙上寫些什麽。

    柳鍾意一麵打量那枚暗器,一麵道:“尋我何事?”

    那暗器類似於飛鏢,隻是形狀不完全相同,柄上有一條細蛇的標誌,而尖端還帶著些鋒利的倒刺。冰冷的暗器上泛著一層青綠的光澤,很明顯是塗了毒。

    這種毒,他恰好也認得。

    “你還真把自己當我的護衛了?”溫衍沒有抬頭看他,手裏仍舊有條不紊的分著藥材。

    柳鍾意的心思還牽在那暗器上,對於他的問話不在意的道:“做戲自然要真些。”

    “你昨夜也沒睡多久,不累麽?”

    “不……”柳鍾意皺眉,忽然覺得腦子有點迷糊,搖了搖頭,在一旁休息用的躺椅上坐了下來,想起剛進門時那一股藥香,猛地意識到什麽,看向案前那人,“你……你對我下藥?”

    溫衍終於抬起眼來,微微一笑,“我還以為沒那麽容易得手。”

    柳鍾意不自覺的捏緊了手中的匕首,“……為什麽?”

    “放心,隻是一點有助於安眠的藥罷了,對身體沒有壞處。”溫衍走到他麵前,手輕輕按在他肩頭,讓他靠在躺椅上,道:“我還不用你保護,好好休息吧。”

    柳鍾意想要掙紮,卻抵不過湧上來的困意,終是閉上眼睡了過去。

    溫衍從他手中拿出那枚暗器,看了一眼,扔在了案上,低聲道:“你還真是……對我毫無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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