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豐子都但見一團黑影密集襲來,卻偏生沒有力氣起身去躲避,叫得一聲苦,已被那蓬奪命魔針盡數射在身上臉上手臂上大腿上,刹那間既痛又痹,仿似密麻麻爬滿蟻蟲般感覺甚為難受。豐子都憤懣想道:“原來我終歸是死在荊靈這個丫頭的手底下。”心情激蕩,竟爾昏厥過去。其實要不是先前因為驟遇毒蛇來襲,一時膽戰心驚,五識俱喪,以豐子都現今的內力修為,又怎能誤中荊靈的窠臼?致使被封經截脈?迷糊中豐子都隱約似乎聽到阮玥驚聲尖叫,飛身撲向荊靈。


    當豐子都再度醒轉時,發現自己經已躺在一張床上,一抹陽光從西邊窗台上透映進來,在對麵牆壁留下巴掌大的晃悠悠斑點。又待得片刻,豐子都這才看出所處的原是一間竹屋,卻依稀有些眼熟,不禁想道:“遮莫我還在藥王穀裏麵?可記得曾已下山去了的。啊,是了,我在山腳下方當遭遇荊靈那丫頭的毒針,而致昏厥。難道是阮姑娘把我救了迴來?”正疑惑間,屋門呀地往裏推開,一人出現在門邊,果然就是阮玥。


    阮玥兀自滿臉愁雲,低頭苦苦沉思,抬頭間猛地瞧到豐子都已經醒來,由不得撫胸長籲一口氣,臉上登即綻開如花般笑容,笑道:“百草門奪命魔針的毒性雖則說厲害,然而尚來比不及迦陀羅花之毒。你所練的內功天下獨步,世上罕聞,便連迦陀羅花都要奈你無何,更何況那區區針刺?我道你為何至今還不醒轉,難道其中實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正且思索。誰知道你果然就醒了過來。”豐子都苦笑道:“小子狂侫,倒令阮姑娘無端擔憂。”剛要從床上爬身起來致謝,卻陡見薄氈裏自己赤著身裸著體,頓時嚇得“哎喲”的一聲,慌亂伸手扯過薄氈便來遮擋。阮玥見狀也是瞬間臉色潮紅,甚為旖旎態方,但隨即強自鎮定,咬著嘴唇輕輕說道:“大哥全身上下到處都被奪命魔針刺個滿實,經絡更加由此被封截,倘若不及早疏通,大哥恐怕就得要逆經倒脈,走火入魔。我須得一枚枚用引線盡快起出,形格勢禁,故而不得不除去大哥身上所著的衣服。”盡管事出有因,終究儒家禮教尚存,阮玥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弱,到最後幾不可聞。


    豐子都聽言益加窘促,一時之間倒不知道到底該當要說些什麽話方是,良久,才囁嚅著說道:“阮姑娘大恩大德,小子沒齒難忘。”阮玥轉頭望向屋外,屋外殘陽將落,滿天晚霞如血般紅。須臾,阮玥忽然歎息一聲,緩緩說道:“昨天若不是有大哥在,我今日焉能身存?唉,大哥下山離去兀不忘給我夜警,才真正是對小女子大恩大德。”


    其實昨晚豐子都前腳剛下山,阮玥雖然惱恨他疏狂不羈,斷然沒有將一方武林禁地藥王穀放在眼內,但終究想到是自己對其肆意妄為在先,內心深處反而隱隱有些漣漪,放心不下,便偷偷尾隨著跟在後麵。豐子都僅隻因為心頭十分悲苦,感慨天地之大,竟無一處可真正來容身,神思遊離之際,就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豐子都坐在岩石上眺望那彎月有多久,阮玥便在遠處樹後站有多久,她也益覺得眼前這個人越加神秘不簡單,當中應該有太多太多無法對人言說的心事。


    月夜下阮玥卻看到荊靈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摸黑上山,素來知道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刁鑽古怪,蠻纏橫暴,此番連夜趕到藥王穀斷然沒有什麽好事,於是施展輕身功夫藏身於樹冠裏,倒要瞧瞧這個妹妹到底意欲何為。荊靈是日恰巧隨著眾多師姊師兄奉命趕到白霓橋貴州百草門第十三分舵督察辦事,孫靖伯此際亦替阮玥來剛下戰書。荊靈自恃近年來武功大進,毒術更是同輩中出類拔萃,盡管對方為親姊姊,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焉能咽得下此啖怨氣,在把孫靖伯無痕無跡毒倒在市集上後,沒有告知他人便連夜獨闖藥王穀,要與那個同父異母的姊姊見真章分個高低。匆匆趕路中,荊靈發現路旁呆坐著的豐子都,經年下來哪裏還能認出他就是曾經從百草門逃去無蹤的那一個奇異少年?正愁一路無事可做鬱悶著,便即躡手躡腳掩身至身後,驅蛇來襲豐子都。


    阮玥斷斷沒有料想到豐子都一身武功震古爍今,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竟是畏懼區區蛇蟲至斯,方寸大亂間就霍然陷身於荊靈的窠臼。眼見豐子都被奪命魔針封經截脈,危在旦夕,阮玥不禁既覺驚詫又覺好笑,心裏感其恩德,便即現身出來施展神通擊退荊靈,抱著豐子都匆匆趕迴到藥王穀的竹屋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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