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尚毒慢慢走近,瞥一眼地上捆綁著的豐子都,抬起頭來盯著荊嚐鮮雙眼片刻,緩緩說道:“不知掌門人將要如何處置這個小孩?老漢年事已高,有些事情恐怕來不及再等,聽說你們已經捉住這個小孩,便巴巴趕來聆聽則個。”荊嚐鮮淡淡說道:“這個小鬼牽涉本門的事由甚多,俗話說欲速則不達,一切須要細細從頭查明,方可定奪。”荊尚毒搖頭歎道:“可惜我那三個徒弟現今尚是列屍靈堂上,他們卻是等不得。”


    荊嚐鮮怫然道:“如此來說,可不知師叔有何高明手段?”荊尚毒又是搖頭道:“老漢一個即將入土的人,哪裏能有什麽高明手段?自從數個月前殷在野在皖南地區現身,掀起極大風波,當今江湖上人人反而都是危殆,理應寢食難安,老漢又哪裏真有什麽手段?唉,恐怕欲要自保亦為不能。”荊嚐鮮陰沉著臉,輕輕哼了一聲。


    荊尚毒轉過頭去望著水流湍急的河麵,長歎口氣,接著又道:“殷在野此番突然出現在江湖上,連卻誅殺武當派的不歸道長和丐幫數位長老,以及四五名丐幫分舵香主,而福建少林慧字門更是全門覆滅,沒有一個活口留下,至於當朝皇帝的親兵親衛,所殺亦為不可計數。老漢心想固然多因十多年前那件血案的緣故,但隻怕也與目前這個傳得沸沸揚揚的所謂前朝寶藏大有關聯。”


    姓符姓甄師兄弟兩人聞言心中一動,暗自對望一眼,又驚又喜,可瞧著那五花大綁的豐子都,念起殷在野慣向的狠辣無情,臉上還是變得蒼白無色。荊嚐鮮卻抬頭望向那天際,淡漠鎮定,不置可否。


    荊尚毒道:“然而不管這個小孩是否與殷在野有關,老漢那三個徒弟的三條人命,還有那苦命老哥不明不白的慘死,總得著落在眼前這小孩身上查明究竟。”荊嚐鮮道:“家父慘遭殷在野毒手,此事天下皆知。我百草門上下與殷在野有不共戴天之仇。”荊尚毒嘿嘿冷笑,說道:“此事天下皆知?隻怕未必,老漢就時常不明白得很。嘿嘿,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事情終究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唉,我們百草門數百年的祖宗基業,可莫要毀於宵小之輩手裏才好。”


    荊嚐鮮臉色倏地大變,望著荊尚毒怒道:“師叔此言是什麽意思?小侄愚鈍得很,頗是不明白,請師叔分說清楚。”荊尚毒緩緩道:“人在做,天在看,老漢能有什麽意思?我隻不過是看不得我那老哥走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而已,又能有什麽意思?”荊嚐鮮重重哼一聲,身上衣襟隨著江風左右擺蕩得甚急。


    豐子都大奇,聽這幹人所言,百草門前任掌門人的死應該與殷在野有關,似乎更與荊嚐鮮脫不開莫大的關係,荊尚毒不滿這個內侄繼任掌門人一位,心生怨恨,是以多般刁難,由此而大作文章。他內心不由暗暗焦慮,不知道殷先生是否真與百草門前任掌門人的死有關,隻知這些百草門下的人陰鷙險惡,善於使毒,其雖然武功高強,畢竟單手難敵眾拳,疏忽大意之下難免會遭到毒手。殷在野於他有救命大恩,此間事情既然牽涉到殷在野,便自當設法要相告知曉,然而他眼下能否逃過此劫,心中已然無暇顧及。


    原來七年前,殷在野夤夜拜會百草門,其時殷在野在江湖上名聲已響,行事手段之毒辣眾所周知,百草門全門上下如臨大敵,戒備森嚴。掌門人荊尚咎自認為本門曆來與殷在野沒有任何過節,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兵戎相見何時休,便大開門戶將他迎入議事堂。殷在野卻非要和荊尚咎單獨相處密談,荊尚咎無奈之下隻得帶他到一處密室相商。誰知兩人數言不合,竟起紛爭,在百草門眾多高手環伺下,殷在野重掌擊斃荊尚咎,割了其腦袋揚長而去。荊尚毒那時恰巧有事外出,聞訊趕迴來時隻見到哥哥的屍身,激憤悲痛,深以為責,多年以來終成一塊心病。


    荊嚐鮮繼承父業接手掌門人一職後,數年間把百草門整頓得風生水起,門人眾多,江湖上威望日隆。荊尚毒也為有這個內侄而感到自豪,漸至退隱幕後,誰知某日卻無意間發現這位內侄掌門人與大內侍衛總管察哈台相從甚密,百草門曆來和官府中人不相往來,荊尚毒心存疑惑,暗查之下,居然察覺前任掌門人的死非前所說,內中大有蹊蹺。


    當聽說殷在野在皖南現身,荊尚毒於是派遣三個心腹徒弟遠赴中原細查,豈知終來三人了無音訊。他更為憂慮,遂親自下山探尋,孰料竟是橫變突生,發現三個徒弟死於非命,所帶迴來的少年豐子都偏又身中劇毒,數月昏迷不醒,無法逼問相關事宜,正當焦躁。適值外門遇襲求援,荊尚毒不得已隻好叮囑門人務必好生看守豐子都,無得有絲毫怠懈,便匆匆馳去救援。然而助完拳星夜趕迴時,卻得到門人稟報說豐子都醒來後打傷荊靈等人逃去無蹤的消息,鬱怒之下當即將眾弟子罵個狗血淋頭,在報知豐子都已於河邊落入掌門人荊嚐鮮手裏,心知這小子事涉關要,忙不迭急急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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