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唿嘯,淺漠凝挑起軍營外的門簾,外麵黑如子夜,一陣冷風灌入,夾雜著大片雪花,吹散了一身暖意,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竟是入了冬了。”

    “淺少主,外邊冷,您快進去吧。”

    淺漠凝轉頭看向說話的守衛,唇角微勾:“你叫陳卜對吧?”

    守衛立即肅立道:“沒想到淺少主竟然記得卑職名字。”

    淺漠凝點點頭:“都是我國英雄兒郎,提什麽卑不卑職的,自稱我便好。”

    陳卜麵色動容。將士都是不拘小節的粗漢子,但這是除了麵對天祁王朝楊三小姐後再一次麵對對於他而言,精致到無法理喻的人,他知道淺少主與楊三小姐不同,楊三小姐雖然出身武將世家,但其容貌打扮,生活習慣,談吐舉止皆不是一般閨秀可以比擬的,要他說,也就隻有錦書小姐和雨萱公主可以與之相提並論了。

    然而如今見到淺少主,發現他的談吐與外表極其不符。他的容貌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淡雅的少年,但言語十分豪爽,沒有他想象中的看不起下人的樣子,更沒有他眼中所謂文人的窮酸之氣,讓他不禁對淺少主刮目相看。

    但說不符,卻讓人覺得淺少主就應該如此。一襲白衣現在夜色的軍營門口,並不唐突,反而有種協調的美感,讓他自慚形穢。

    “陳將軍倒是懂得練兵。”淺漠凝說出一句棱模兩可的話,似乎是諷刺,但是陳卜聽懂了,他連忙道:“家主隻是難忍他國對我因宵國的淩辱,而且淺少主自當明白,如今天下容不得因宵國退步。”

    “的確如此!”淺漠凝噙著笑,語氣就仿佛是與朋友交談:“你方才所言天下,而非因宵,看來咱兩想法出入不大,那麽你覺得這天下應當誰坐?”

    陳卜沒想到淺漠凝竟然就這樣問出來了,頓時一驚,連忙左右看了看,才想起來自己一直守在這裏,其他人都睡了,心中暗罵自己蠢笨,他看著淺漠凝,目光真摯:“其實說真的,我最希望的,是淺少主您當皇帝。”

    淺漠凝笑容一僵,下意識便問:“為什麽?”

    “沒有原因,不過要是說原因的話,那就是您有王者的氣質。”陳卜一臉嚴肅。

    看著他,淺漠凝也開不起玩笑了,微微咳了一聲道:“你知道南疆的太子麽?”

    被轉移話題,陳卜有點失望,但還是恭敬迴答:“聽說過,我聽說南疆的太子娶了一個醜陋的傻子?”

    淺漠凝搖搖頭:“不全對,南疆太子娶的女子是我一個姑姑的女兒,六年前姑姑的女兒是南疆第一美女,姑姑早逝,從此她的女兒被姐妹欺淩,性格也變得怯弱,別人說一,她不敢說二,又因為被下了過量的毒而變的神情恍惚,她的姐妹騙她在臉上塗抹胭脂水粉,也是因此落下癡傻醜女的名號。”

    “原來如此,方才冒犯了,抱歉。”

    “無事,隱族的親情本來就很淡薄。”淺漠凝無所謂的笑笑,陳卜想勸慰,卻不知怎麽開口。

    “那淺少主的意思是?”陳卜十分聰明的猜到了。

    “你猜的不錯,我想讓楚辭歡上位!”淺漠凝果斷的道。

    陳卜聞言微微皺眉:“其實,楚太子能擠進天下五公子,與淺少主您和先太子唐幾許,以及安少莊主齊名,可見他的本領,但是一個癡傻之人,實在無法母儀天下……還是說淺少主有辦法治好楚太子妃?”

    “我的醫術不如獨孤堯,他都不行,更何況我。”淺漠凝微微歎了口氣:“當年被下毒,她才九歲,我與獨孤堯前去,也隻是堪堪保住一條命,至於母儀天下,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陳卜陣陣無語,他知道淺少主說話是毫不顧忌的,但也沒想到竟然把人家天祁王朝堯世子的名字直接說出來了,說了就說了吧,絲毫不提人家太子,仿佛沒有這個人似得。

    但話已至此,陳卜知道淺漠凝心意已定,不禁疑惑:“多少人爭皇位爭的頭破血流,而如今的因宵國流傳國可一日無君,不可一日無淺少主的話,那為何淺少主不……?”

    “因為我和我的錦兒想做隨性的人,不喜歡被朝堂拘束。”想起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淺漠凝抿唇笑了。

    他當初是想讓獨孤堯坐那位子,但人家獨孤堯隻愛美人不愛江山,這天下又不能給別人,隻好委屈楚辭歡了。

    到了軍營,前幾日夜裏睡不著,便夜裏觀星,他參透了慈隱大師的那句“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暗淡,主天下易主,明主將出。”

    客星是獨孤堯,明主乃是楚辭歡。命定紫薇有兩人,他與獨孤堯,而這一切不過是為真正的主星做鋪墊。盡管一路坎坷,不放手也可,但他們所做的,不是無奈,而是選擇。

    因為他們不願!

    望定淺漠凝唇邊灑脫的微笑,他有片刻失神,仿佛自己置身夢境,而不是軍營。一瞬間,他的心髒中國家戰爭帶來的陰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熾熱,是光芒。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和平統一的天祁王朝,非煙大陸!

    他不懂什麽天定帝星,也不懂什麽勾心鬥角,隻知道麵前與他並排站著的,把自己不當下等人的,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心境所達到的高度,是自己永遠無法達到的。

    他的心頭浮現了一句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哭笑不得:“哎,好幾天沒收到她的信了呢,不知她在做什麽,有沒有想我。”

    陳卜側頭,見淺漠凝懶懶的倚著營帳,因為輕功高絕而不會靠倒營帳,眸光透過雪花望著東邊,陳卜忍不住打趣:“才三天而已啊!”

    “都三天了啊!”淺漠凝直起身,抬腳就往進走:“不行,我要給她寫信,她敢不想爺?爺就要在她麵前晃悠,讓她不想都難!”

    陳卜臉色怪異的看著淺漠凝急急走進營帳的背影,這人此時哪裏還有方才談天論地,語定乾坤的氣魄?心中懷疑自己方才是怎麽看出淺漠凝身上超越年齡的氣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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