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有把握嗎?”


    “不能確定。”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確定。”


    “我不懂。”


    朱笙笙聽完了白淵渟的故事,依舊還是搖了搖頭。


    “到目前為止我依舊不知道銀香社躲在哪裏,也不知道神秘的那位大姐究竟是誰。”解釋的雖然徹底,但卻答非所問。“我就像一個瞎子一樣在四處亂撞。”


    “也許下一次,你應該留下一個活口。”


    “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隻能慶幸自己與他們相遇的結局都是我能活著。”


    “這是因為他們都打不過你。”


    “總會有我對付不了的人,所以趁我還活著必須要做點什麽。”


    “萬一梅玉度在騙你,莫陽冥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能力的話……”


    “那我可能馬上就會死。”


    “那你還選擇去見他。”


    “為什麽不呢?人又不能因噎廢食。”


    “你在跟他對賭,而且是贏的少輸的多。”


    “我隻是想知道梅玉度會怎麽算計我。”


    “你想到了什麽?”


    “梅玉度把自己想的很聰明,他肯定認為我不會相信他的話。這樣他怎樣能騙的了我呢?”


    “如果他說什麽你都不相信,那麽他隻有說實話才能騙你。”


    “騙聰明人的伎倆是騙不了蠢貨的,所以我現在最好是不要想的太多。”


    喝茶是不能填飽肚子的。


    現在白淵渟放下了隻有「醉翁樓」才有的魚藻紋白瓷筷子後,摸了摸肚子。


    “就算你見到了莫陽冥,並且真如梅玉度所說,那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又如何能幫助你?”


    “我隻知道他在一直在被人利用。”


    “他被人利用跟你又有什麽關係?”


    “有這樣現成的好事,為什麽我不能也摻和幾次呢?”白淵渟的臉突然變的狡黠。


    “你想讓他為你做什麽?”


    “殺死梅玉度。”


    “殺死梅玉度對你會有什麽好處?”


    “殺死一個是沒有。”


    梅玉度還能有很多個嗎?這是一個值得讓朱笙笙深思的問題。


    “我可以讓他殺死十個梅玉度,或者讓他殺死梅玉度十次。”


    朱笙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如你所說,他能記住的事情不太多。”


    “所以在他報仇之後,很可能三五個時辰就忘了。”


    “然後你又可以重新再給他找一個梅玉度。”


    “完全正確。”


    “據說他的功夫不錯。”


    “或許梅玉書已經這麽做了。”


    “那麽你還能找到之前的那個破舊的屋子嗎?”


    朱笙笙的言外之意是指無由河外,這樣的破舊屋子有很多。


    白淵渟卻不假思索。“那個屋子外有一堵老舊的磚牆。”


    “這樣的磚牆恐怕也有很多。”


    “牆的門口還有一株至少有五十年的枯樹。”


    “如果樹是活的,還值得去找一找。”


    或許白淵渟沒有注意到,他口中的枯樹在那裏比比皆是。


    “還有別的嗎?”朱笙笙在焦急的問。


    “在大門之上,還有一隻懸掛的蜘蛛,順著風垂下。”


    “你是傻瓜嗎?蜘蛛會在那裏等著你嗎?”


    白淵渟點了點頭。“在磚牆之下,枯樹之旁,有一個石墩,我埋了一張銀票,正對著掛著蜘蛛的大門。”


    “你為什麽會埋下一張銀票?”


    朱笙笙的眼睛裏蘊含著無數的問號,急需要白淵渟解釋。


    “如果你擔心身上的錢隨時都會丟失,你會怎麽做。”


    “我會存到錢莊裏。”


    “而我會存在土裏。”


    “你埋下了多少?”


    “不多也不少,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後路,沒有人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就會陷入困境之中。


    如果死了那就萬事皆休。而如果這個人活著,那麽他一定不希望自己身無分文。


    “你留在這裏等我迴來。”


    “不,我要跟著你走。”


    醉翁樓的菜品雖然精致無比。


    但是涼了之後,依舊會浮上一層油。


    背對著雍京中央而向外行,整條富裕的街衢緩緩變得貧窮。


    這段粗曠的大路記載著很多崢嶸的歲月。


    但都已經是過去,甚至已不知從何談起。


    腳下的路已經破敗,眼前的鱗次櫛比也隨之稀疏,隻有不甘寂寞的野草在石縫間搖擺。


    ……


    城外。


    無由河。


    白淵渟望著緩緩流動的水。


    別落下水……歲千的忠告突然開始在白淵渟的腦海裏縈繞。


    看守這條河的老人牽強的站立起身體。


    對他們點了點頭,又揮了揮手。


    向著河流對岸漫無邊際的黃沙揮了揮手。


    白淵渟在考慮他這是什麽意思的時候,黃沙卻已經先有了反應。


    一根濕淋淋的繩子從水中升起,更亙在河上。


    “這裏難道沒有渡船麽?”


    老人轉身而來,顯然是被愚蠢的年輕人口中天真的問題所打動。


    他沒有說話,也不必說話。


    他隻用顫抖的手拾起地上的一塊木頭。


    扔進水中之後老人用手一指,木板便很配合地漂浮而起,在水麵上四處搖晃。


    一陣風吹來,木板被吹得七零八落。


    白淵渟驚訝地望著河麵。


    “別落下水。”


    “我已經在這裏枯坐十四個月了,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有人從這條路離開了。”


    老人在自言自語,但很顯然今天是個意外。


    繩子很堅固,白淵渟隻能如此相信,至少這麽想會讓他更安心一點。


    當白淵渟背著朱笙笙走過這段繩索連結的河麵之後,衣服都已經快要濕透。


    破舊,荒涼。


    落腳之後又迴到了從前的地方。


    破屋子的距離並不算遠,但白淵渟的步伐卻很慢。


    或許有人著急,但白淵渟不急。


    太陽正在當中,朱笙笙正在他的背後。


    直到白淵渟在磚牆旁找到了枯樹,枯樹下找到了那個石墩。


    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子,正在撅著屁股在地上爬動。


    “就是這裏。”


    白淵渟看見了大門,又望了望四周。


    沒有蜘蛛,到目前為止小孩子一直在用手挖掘地麵的土。


    沒有人能看懂小孩子的舉動。


    因此白淵渟看了很久之後,終於失去了耐心的全部。


    “你在挖什麽?”


    沒有迴答。


    “這裏可有寶貝值得挖?”


    “大哥哥,這裏有蚯蚓。”


    傻孩子嘴裏吐著泡沫,望著他的“大哥哥”。


    朱笙笙看著腮幫鼓鼓的傻孩子,好想摸一摸他的頭。可是在看到傻孩子頭上的汙泥之後,又猛然縮迴了手。


    “你抓到了一條蚯蚓,大哥哥就給你買一塊糖吃。”朱笙笙替白淵渟承諾道。


    傻孩子嘿嘿一笑,攤開手掌裏麵赫然三條蚯蚓。


    白淵渟隻好替朱笙笙說的話算數,扔給傻孩子三枚銅板。


    傻孩子拾起銅板後癡癡地望著,腦袋裏想不出世上為什麽竟會這樣的好事。


    “你還挖到別的東西了嗎?”朱笙笙輕聲的問。


    傻孩子焦急地在地上爬動,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泥濘的土。


    直到一切停止,傻孩子搖了搖頭。


    “就連蚯蚓也沒有了嗎?”


    “有。”


    “在哪裏?”


    傻孩子靈機一動,將手心之中的一隻蚯蚓吞入口中,咬成兩段。


    再吐出來後給白淵渟看。


    白淵渟不想去看,一枚銅板已經出手。


    顯然傻孩子並不太傻。


    至少在這一刻比要白淵渟聰明的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八千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希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希凡並收藏八千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