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地上,鄭暉是個平平無奇的人。


    但作為潛水教練,他接觸過不少水上運動,而且還從潛水中心弄來幾套潛水裝備。這令布爾喜出望外,立即任命他為大副,成為船上二號人物。此刻他身穿潛水服,正努力跟布爾學習操帆掌舵,並且進步神速。


    周斌也在艇上。他會遊泳,但水平不高。主動加入這支隊伍,隻是因為他是英語老師。


    末世開始之後,他發現自己文不如趙白、李健瑞,武不如王靖遠、鄧飛,英語專長毫無用途。好不容易來了兩個洋人,還都會說漢語。這讓他又沮喪又好奇,想找個機會接近這兩人問問什麽迴事。


    布爾招集人手時,問所有誌願者:“你們在海裏能遊多遠?在水裏閉氣多長時間?"


    聽眾人報出數據後,他冷冷地說:“各位,說句不好聽的話,我知道中國人喜歡吹牛,一個賽一個。但海上戰鬥無比兇險,一但落水、翻船,就是九死一生,全軍覆沒也是稀鬆平常。我沒時間檢測你們的真實水平,隻想警告你們:現在吹牛是要以生命為代價的!在海裏能遊兩百米以上、水中閉氣超過一分半鍾的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


    周斌忙追上去用英文道:“我是英文老師,能不能加入你們?"


    布爾見他不怎麽強壯,猶豫了一下。但身在異鄉,難得有個能和自己用母語談話的人,又見身後敢跟來的人不多,船上應該有空位,就同意了。


    抓了個空檔,周斌問布爾:“你是否願意告知,為何你們二位都會說中文?"


    布爾道:“我也不知為什麽,反正突然就會了。同樣,你說英文,中國人也能懂,不信試試?"


    船上的人聞言都豎起耳朵聽,但其實周斌剛才就是用英文和布爾說話,布爾也是用英文迴答,而他們都聽懂了。


    見周斌興趣缺缺的樣子,布爾也猜到幾分原因,就安慰他:“如果有機會,你弄個白球,說不定會成為語言方麵的人材。"


    “有什麽用。"周斌心灰意冷。


    “我聽山姆說,現在這個世界,不光有人類、怪物,還有其他智慧生物,需要溝通的。"


    鄭暉問:“還有什麽智慧生物?會攻擊我們嗎?"


    布爾道:“我記得有精靈、矮人、地精什麽的。山姆說了很多,但我就記住一點點,有空你們問他吧。哎!注意!鬆手鬆手、鬆帆繩!壓左弦!"


    救生艇轉了個彎,乘著南風,沿岸向北駛去。


    才走沒多遠,斥候喊:“左弦有大魚!"


    黑色的海麵上,一片背鰭像刀片般破浪而來。


    周斌喊:“騎兵頂住!別讓它撞船!"幾名騎兵提矛跑到左弦。


    “右舵!準備衝撞!"布爾接連下令:“弓步、低姿、抓穩!"


    嘭!幾個騎兵被巨大的衝力撞得連連倒退,後方的同伴立即扶住他們,船身跟著一震。


    嘶!海麵噴起一股蒸汽和水柱。啪!一條門板大的尾巴甩起一道水牆。一道比船還大的黑影從船邊遊過。水花撲麵,騎兵們在如暴雨般落下的水滴中撲到左弦,舉起長矛向水中狠狠地捅下去!


    水下傳來像牛叫似的巨大吼聲,一片海水震起細碎波紋,船身嗚嗚振動,眾人心擅肝抖、腳底發麻。


    布爾大喊:“左舵!滿帆!趕緊離開!"


    背鰭遠去,劃了個圈又轉迴來。騎兵們湧到船頭,布爾一個箭步跳到船尾,親自掌舵:“船頭報告海怪方向!"


    “正對船頭來了!"


    “距離!"


    “二十米…快撞了!快撞了!!"


    “頂住它!"


    “小心!"


    “右轉注意!"布爾忽然推舵,船頭向右偏,碰、刷!大魚擦著右弦過去,魚皮摩擦船體的聲音清晰可聞,右弦抬起一尺多高。


    鄭暉舉起一支漁槍用力插入水中,一名步兵揮劍橫掃,將魚鰭削去一片。布爾拋開舵柄,摘下掛在胸前的步槍,對著從船尾遠去的魚背開了一槍。


    子彈打中魚背,震起一簇水花。大魚一聲牛吼,露出水麵的脊背周圍震出一圈白色激浪。隨即背部下沉,尾部翹起,再拍下來時已在十餘米外,但水花還是將船裏的人澆了一頭,掀起的大浪像一隻無形的手,把船向前向上狠狠推了一把。舵柄一歪,重重地打在布爾腿上,差點將他掃翻。


    眾人這才懂了布爾之前的警告:“海上戰鬥無比兇險!"


    “快走!抄槳、扯帆!"


    南風勁吹、海浪滾滾,風帆強勁鼓起,救生艇破浪前行。


    槍聲、戰鬥聲、槳聲和血腥味引來了更多海怪,在周邊海麵時隱時現,向他們靠近。


    布爾低聲下令:“保持速度,盡快脫離!"見眾人都緊張得不行,他又道:“注意觀察岸邊,我們貼岸航行,如果情況不妙,就棄船上岸。"


    鄭暉看了看岸上道:“這裏都被海嘯掃平了,應該沒有怪物。要不我們上岸吧?"


    另一人反駁道:“你忘了我們的任務了?"


    話音剛落,有人驚唿:“你們看後麵!"


    眾人扭頭看去,隻見海麵上七八片魚鰭拖著白沫疾速追來。


    船頭又傳來喊聲:“你們看!那幾塊礁石在動!"


    鄭暉掃了一眼大驚:“不是礁石!是螃蟹!"


    “臥槽!這麽大隻!"


    “左邊也有!"


    “我們被包圍了!"


    幾條大魚逼近救生艇,船尾三名騎兵長矛攢刺,將它們趕開;海灘上一溜餐桌大小海蟹,見到船來便紛紛下水,企圖橫斷去路;左弦水花飛濺,大量不明生物靠近。


    “別慌!"布爾一手操舵,將船向海中靠,一手端槍:“騎兵注意,頂開那隻螃蟹,別讓它靠近!"


    郭青竹站在船頭,長矛對準漂來的海蟹狠狠刺出,矛頭被蟹殼滑開,隻留下一道劃痕。寧鬆原立即用步兵矛叉住蟹頭想把它推開,但矛被鉗住。巨蟹右螯一揮,寧鬆原卻不肯放手,旋即連人帶矛被拖出船外。


    幸好王文忠一直抓著他的褲腰帶,雖然腰帶被扯斷,人栽到水裏,但王文忠及時抱住他的腳,把他吊在船邊。


    郭青竹大喊:“矛扔掉!"左手扳住寧鬆原的右肩,右手持矛去捅巨蟹。


    這時又有兩人衝上來抓住寧鬆原,但他死倔不肯鬆開自己的武器,還在跟巨蟹爭奪,很快又有兩隻蟹靠近了小船。


    “刺不穿的!頂開!"布爾邊喊邊開了一槍,子彈將巨蟹擊穿,迫使它鬆開鉗子漂走,那幾人才把寧鬆原從船外拽迴來,隨即齊聲大罵:“你個蠢貨!我草你馬!"“你是豬呀!叫你放手!"“草泥馬真是不要命了!"


    寧鬆原梗著脖子不出聲,又去捅撲過來的巨蟹。其餘人也無暇再罵,趕緊參戰。


    為避開那一長串巨蟹,布爾將船駛向大海,但卻迎上正靠過來的海怪。嘭嘭幾聲悶響,海怪撞到船身,隨即水中轉體,張牙舞爪爬上救生艇。


    “所有人蹲下!"布爾大喊:“法師放火!"


    鄭暉扒在桅杆上,一手抓著帆索,一手舉起漁槍,探身俯刺,將一隻八爪魚刺穿。他根本不知這玩藝的厲害,迅即被觸手纏住。要不是他身前有桅杆、身後有帆,恐怕就兇多吉少。


    船上僅有的兩名法師發出兩枚火球,將兩隻八爪魚燙得吱地一聲縮迴水裏,剩下一隻爬上船,當場卷住四個人。


    布爾即刻召出長矛奮力戳進八爪魚腦袋裏,剛脫險的鄭暉怪叫一聲,舉著匕首從桅杆上跳下來,匕首紮入八爪魚體內狠命一劃,將它的身體拉出一個大口子。八爪魚吃痛,騰出一條觸手攻擊過來,柔軟的身子向海中滑退,同時還卷著四個人不放。


    “救命啊!"


    “草!快來人!"


    “啊!又來了幾隻!快幫我!"


    船上的人亂作一團,被卷住的人垂死掙紮,沒被卷住的或抓住同伴的手腳,或舉起刀劍匕首亂砍!還有的忙於抵擋圍攻的怪物。


    因為布爾扔了舵、鄭暉棄了帆,帆在風中拍打、船在水中漂蕩,基本停了下來,更多海怪追趕、包圍了上來。


    眼看小隊就要遭到滅頂之災,布爾立即扔出三枚手雷。幾聲悶響後,船頭和兩弦爆起三團水球,一堆海怪被震得翻了白肚。


    布爾大喊:“快走!"


    短短十幾秒的戰鬥,那條爬上船的八爪魚身受數百創,觸手被砍斷四條。眾人將殘體扔迴海中,趁船後怪物搶食,小隊重整帆槳,拚命衝出包圍!


    一路戰鬥不休,折騰半小時,小隊終於到達目的地:一艘擱淺的巨輪。


    這是一艘集裝箱貨輪,長兩百多米,高二十多米,擱淺在離岸百餘米的淺水中。船很高,在他們一出基地前的海灣就能看到。船身傾斜近三十度,船上的集裝箱塌了大半,有些漂到了岸邊,有些不知所蹤。


    千辛萬苦來到這,布爾卻下令:“放棄任務,繞過它!"


    沒人反對,除了寧鬆原:“為什麽?"


    郭青竹道:“你是不是傻?你怎麽爬上去?"


    寧鬆原:“怎麽不能?"


    布爾道:“一堆海怪在追我們,停下來幾秒鍾,它們就能把我們的船刺成篩子,包成餃子,懂嗎?"


    “喔。"


    天空早已變成紅色,意味著主基地正遭到怪物的直接攻擊。他們的任務是拖住部份怪物,給主基地減輕壓力,所以應盡快登陸作戰。但以他們十幾人之力,沒有一個易守難攻的陣地作支撐,那隻能是送死。


    眾人心裏焦急,卻也不會做必死而無益大局之事,遂趁南風強勁,繼續揚帆北上,尋找合適的登陸點。卻不知這樣一直跑下去,哪裏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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