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在揚州附近。義淨帶著善行走走停停,不斷尋訪廟宇,向各處僧眾學習,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丹陽。


    一路行走,義淨突然眼前一亮。


    一位僧人,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正大步流星走著。他的行走速度倒是其次,他的穿著打扮與普通漢地僧人不同,才讓他較為醒目。他的僧衣不是根據漢服製作,而是根據經書記載的那樣,偏袒右肩,胳膊露在外麵,衣角搭在肩膀上。在僧眾普遍穿布鞋或草鞋的時節,他光著腳。很多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他全然不顧。


    看著他的著裝,義淨馬上意識到,這應該是一位持戒極為嚴格的僧人。於是,義淨主動向他打招唿。


    這位僧人一看到義淨和善行,也停下了腳步。


    經過一番攀談,大家互通了姓名,聊得很開心。


    “可惜,弘禕論師沒有來,否則,他應該也會很開心見到你。”義淨感慨道。


    “弘禕論師為什麽沒有來?”玄逵律師問。


    “他去了江寧。”義淨笑著說,“他的朋友寫信告知已到江寧。”


    “江寧?!”玄逵律師很開心地笑道,“他去了我的家鄉。我就是潤州江寧人。”


    “真的?”善行很開心,緣分居然這麽奇妙呢。


    “我家俗姓胡,在地方上算得上殷實人家。都說詩書繼世長,我家為了確保家聲不墜,一直鼓勵子弟研習文史,講求道德。家族中還真有不少人在科舉中取得了較好的成績。”玄逵介紹道。


    “這麽說來,玄逵律師也是文史兼通了?”義淨問道。


    “慚愧,小僧童子時就已出家,現在主要學習律部。”玄逵笑著迴應。


    義淨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後來的聊天中刻意加入了不少儒學經典的知識和信息,發現玄逵應答並無障礙。於是義淨又和玄逵重點探討了一些經典,發現他也很熟悉。


    於是,義淨不再猶豫,向玄逵說明了他此行的目標是前往五天竺禮佛並搞清楚佛教戒律的一些信息。


    “好啊,加我一個可以不?”玄逵爽朗地笑著,問道。


    “沒有問題啊。”義淨很開心地迴道。能有更多誌同道合的人,自然是很開心的。


    “我們馬上要迴道場寺去坐夏,並等其他同行人,然後一起出發。”善行也高興地說。


    “那小僧也去道場寺坐夏,可以不?”玄逵問道。


    “應該沒有問題。”義淨笑著說道。


    估摸著也快到坐夏的時間裏,義淨和玄逵、善行一起,一路托缽行乞,閑時或者念經,或者暢談佛理,不知不覺便到了道場寺。義淨發現,玄逵在托缽行乞的時候很節製,隻要夠吃了,便立即停止了行乞。而且,經過酒店和飯店的時候,他還刻意迴避。這讓義淨更加高看玄逵。


    剛一進道場寺,玄逵的打扮便得到了道場寺一些僧人的側目。畢竟,道場寺裏的穿著是不會偏袒右肩的。


    有僧人忍不住勸玄逵更改僧服,玄逵隻是笑笑,不予理會。


    “那你至少穿雙草鞋吧?”有僧人妥協道。


    玄逵仍舊隻是笑笑,繼續赤腳。


    義淨看了看,幫著玄逵向僧人解釋道:“根據佛經的記載,玄逵律師現在的穿著,確實符合五天竺當時的穿著製式。他不願意改,就隨喜他吧。”


    僧人見義淨這麽說,也不再多說。


    義淨帶著玄逵在道場寺掛單之後,便帶著玄逵到了住處。一路上,義淨已經發現,玄逵和他一樣,嚴格遵守著佛教戒律,選擇打坐休息的方式,不躺下休息。盡管佛教中並不反對躺著休息,但義淨清楚,為了更好地修行,在年輕時候,能夠稍微多堅持打坐,盡量堅持打坐。因為玄逵對打坐的堅持,讓義淨對他更添幾分敬重。


    剛剛安頓下來,弘禕論師的信到了。


    義淨看完,有些沉默。


    “師父,怎麽了?”善行問。


    “弘禕師在江寧遇到了玄瞻師,玄瞻師勸弘禕師考慮年齡和去五天竺的目的和意義。弘禕師重新評估了之後,決定留在國內弘法。”義淨說。


    “不去了就不去了吧。每個人的際遇不同,使命也不同,不必強求。”玄逵笑著說。


    “也是,這不,弘禕論師不去了,玄逵律師你就來了。”義淨也笑著迴應。


    在此後的三個月裏,義淨發現了玄逵更多讓人不得不欽佩的地方。玄逵的書法寫得極好,尤其是草書和隸書。玄逵寫的文章,也是一絕。在探討佛教經典的過程中,義淨更發現,玄逵總能比較迅速領悟一些詞句的含義,並能將一些佛教思想中比較玄奧的內容挖掘出來。這讓義淨對玄逵更是刮目相看。


    本來道場寺的高僧就很有學問,再加上玄逵對哲理的深入探索,坐夏這三個月裏,義淨的收獲頗豐。這讓他更深刻地意識到了坐夏的意義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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