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文原本是個二百多斤的小黑胖子,這會兒瘦得顴骨凸出,眼窩深陷,身上皮都鬆弛耷拉著。

    雖說他不成器,但好歹也為我做過事。

    將他攙扶在椅子上以後,我立即用道家真氣為其調理,沒多會兒他的臉色就再度恢複紅潤。

    見他平複許多,我焦急詢問道:“秦瀾和秦茵在哪?”

    “秦瀾失蹤了。至於秦茵,她就在隔壁房間,不過已經……”

    沒等秦德文說完,我就立即推開隔壁房門進去,發現秦茵正蹲在尿盆上,錯愕的望著我。

    幾秒鍾過後,她拎起尿管,憤怒的砸向我。

    “滾出去!”

    還好我關門及時,否則就要被潑一身。

    “秦富貴,你特麽腦子是不是有病!老娘和你說過多少次,飯菜房門口,不準進門!”

    我再度將門打開,秦茵隨手將一團衛生紙扔出窗外,繼續縮再床上昏睡,連眼皮也不睜。

    上次見秦茵時,她穿著私人訂製的亞麻褲,真絲白色短衫,戴著黃花梨木雕刻複古眼鏡,體態豐腴麵色紅潤有光。

    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叫得出名字的名牌,貴族的氣質卻不加掩飾。

    現在的她,躺在盡是黴味和油漬的床上,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言的味道,頭發亂糟糟的幾乎要反光,身上的病號服也穿得發黑。

    雖是二月,天氣仍冷得厲害,秦茵隻有一床單薄的被子,疊了兩層蓋在身上,蜷縮成一團才勉強不挨凍。

    她身材幹癟,瘦弱得像是一根柴火棒,皮下麵就是骨頭。

    如果不是熟悉的聲音,看秦茵這幅病癆鬼的模樣,我幾乎認不出她。

    我走到床頭,拍了拍秦茵的臉,她睡得格外深沉,壓根不理會我。

    她這是體弱氣虛得厲害,一但睡著就很難醒。

    照這樣下去,離睡死過去,也就剩下一個來月的時間。

    我將掌心貼在她的前額,默念淨身神咒,為她驅除體內淤疾,充盈血氣。

    在充盈血氣的過程中,秦茵緊皺著的眉頭舒展,漸而露出舒泰的表情。

    我將銀行卡遞給秦德文,吩咐他坐著墨如初,出去買點吃的。

    以往,秦德文等人一頓飯就要上千塊,我身上僅有的一萬來塊錢,估計不夠他兩頓飯花的。

    還沒等我囑咐一句省著點,秦德文就跑沒影了。

    半小時過後,秦德文拎著一個兩個大黑塑料袋,樂嗬嗬的進了門。

    “李大師,你真是及時雨。我們倆人,今天每人隻吃了一個半饅頭,連鹹菜都沒得吃。”

    說著,秦德文將大黑塑料袋打開,裏頭放著亂七八糟的大燴菜,賣相格外差,外麵浮著厚厚一層油花,裏頭也是肥豬肉肘子皮。

    另一個袋子,裏頭裝著二十個熱騰騰的大饅頭。

    我皺眉問:“你怎麽隻買了這些?”

    秦德文格外得意的道:“這是附近小飯館做的大席菜,隻有晚上才賣,今兒趕上時候,還是熱乎的。”

    “大席菜不分菜的種類,都是剩下什麽快變質不能隔夜的材料,一股腦倒進鍋裏,運氣好裏頭還有紅燒肉和獅子頭。”

    “滿滿一塑料袋,才花了我二十塊前,算上饃饃三十,明兒早上沾著菜汁,也能吃個滿肚子油水。”

    說話時,秦德文還盯著桌子上的菜肴,一個勁的咽口水。

    看他這模樣,我心中不由發酸,揮了揮手道:“吃吧。以後有我在,就不會餓著你們。”

    “多謝李大師!”

    秦富貴並沒有立即動筷,而是扶著秦茵的肩膀晃了晃,“姑奶奶,起床吃點東西,你再睡可就睡死了!”

    “你他媽……”

    秦茵睜開眼就想罵人,但看到桌子上的菜肴時,眼前頓時一亮,也顧不上穿鞋,趴那兒就開吃。

    倆人連個椅子也沒有,就這麽站著撈菜,狼吞虎咽著。

    中途,秦茵抬頭瞥了我一眼,眼神複雜酸澀,隨即繼續低頭吃菜。

    我也沒多問,就在一旁看著。

    直到第六個饅頭的時候,我將秦茵的手給按住,“你的腸胃已經很脆弱,再吃下去,腸胃破裂會死人的。”

    秦茵怔怔的咀嚼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淚,喉頭哽咽時,最後一口饅頭怎麽也吞不下去。

    她手上的最後半個饅頭,也掉在地上。

    秦德文趕忙將半塊饅頭撿起,心疼得直皺眉頭,“姑奶奶,不吃你別扔啊,這都是上好的白麵饃饃……”

    我端來一杯水,“別著急,喝下去慢慢說。”

    按理說,以秦茵與秦瀾兩人的本事,外加上秦富貴在古玩一行的眼力與名聲,再怎麽說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哪怕是找個餐館洗碗打雜,也餓不死人。

    哽咽過後,一向驕傲的秦茵,腦袋低垂啜泣著向我講述著離開以後的事。

    在我離開以後不久,秦瀾忽然做噩夢,夢見我在天山被一隻狐妖給殺死,因此帶著人前往天山尋找。

    秦茵覺得,秦瀾靈魂近仙,有趨吉避兇本事,便加派了些人手,跟隨她一起前往天山。

    沒想到的是,秦瀾這麽一走,自此音訊全無。

    與之同時,有一夥作假團隊給秦富貴設局,賣給他價值五十幾個億的假古董。

    原本秦富貴沒那麽多錢,就找秦茵借貸了公司流動資金,說是一個月內保準還錢。

    一個月過去,秦富貴收了一堆破銅爛鐵,賣假貨的人早已經跑路。

    而秦茵資金鏈斷裂,又被設計染上一種叫福壽丸的賭癮,公司倒閉也就是頃刻間的事。

    原本百億的家產,成了負資產。

    秦茵已經賭癮入髓,開始借高利貸,最終淪落成這般模樣。

    聽過秦茵的陳述,我的心也徹底跌落到穀底。

    公司破產倒是小事,可秦瀾生死未卜,和秦茵的毒癮,則是大事。

    我不解問:“你這麽聰明一個人,怎麽會染上那玩意兒?”

    秦茵低著頭,有氣無力的說道:“公司難以周轉那會兒,我助理給我遞了像棉花糖似的小零食,說是能緩解壓力。”

    “不知不覺的,就上了癮。隻要隔三天不吃,腦袋就難受得像是要裂開。”

    “但隻要吃上一口,整個人就會飄到雲端裏去。那種感覺……比成仙還爽。”

    見秦茵麵露憧憬,傻笑的模樣,我不由心頭一沉。

    看她這模樣,已經是病入膏肓。

    我沉聲問道:“家裏還有沒有福壽丸?”

    秦茵閉口不答,秦富貴則偷偷指了指床下。

    我從床下抽出一個木箱,裏頭放著二十幾個彈丸大小,用塑料糖紙包裹著的白色丸子,捏上去軟綿綿的。

    秦茵警惕道:“這不是好東西,你可不能吃。”

    我沒有理會,拆開一個放在鼻端嗅了嗅,這裏頭竟然有咒術的味道!

    普通的禁品,在咒術的加持下,效果放大了十倍不止,也難免秦茵會中套!

    且加持在藥丸上的咒術,原本是道家法咒的一種,可以將食物亦或者藥材的功效放大十倍。

    饑荒年間,道士用一捧米煮大鍋粥,濟世救人就是用這種咒法。

    可惜,這種神術竟然落入奸佞之人手中,做這種勾當!

    既是害人的東西,我便彈出一道火符,將木箱整個燃起。

    秦茵登時眼眶通紅的撲上去,“李天賜你這混蛋,它是我的命根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你要燒它,幹脆把我給一起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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