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洞洞的槍口頂著頭,蘇岩淡定地把槍裏的子彈一發一發地退了出去。其他特警照做。

    郭子強萬萬沒想到,蘇岩這幫逼警察還能如此麵對生死!

    【1】

    701工廠位於群山之中,過去主要為軍隊生產航空炮彈。戰備緊張時,個別車間也能生產軍用槍支的關鍵部件。既然關鍵部件都能生產,利用現有的機器設備生產出簡單的槍支也就不在話下。

    這個工廠早已軍轉民了,可槍支竟然還能被這個工廠生產出來,賀延齡感到很吃驚。

    怕有閃失,除了讓特警配合外,賀延齡帶著特別小組直接參與了這次行動。

    工廠過去很大,現在企業效益不好,廠區不斷縮減。用廠長徐偉的話說:“我們是靠賣地在給工人開支。”

    徐偉平時都住在廠裏。

    根據情報顯示,非法槍支生產地,全都集中在工廠三車間。

    這個車間,是不準隨便出入的。

    淩晨四點左右,賀延齡帶著特別小組以及全副武裝的特警進入了廠區。

    廠區上方,有兩架最新式無人機盤旋。

    無人機上的探頭,把工廠內各個角落裏的危險信息全都實時傳到龔鐵軍的電腦裏。

    龔鐵軍再把這些畫麵實時傳給參戰特警。

    這次行動主要任務是活捉違法製造槍支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徐偉。

    根據情報,徐偉這些年從劉元那裏接收了三名亡命徒。

    他們是車慶雲、劉德權、宋文鬱。

    這三人身上有命案,手上有武器。特警們事先得到命令,三人如有抵抗,可以當場擊斃。

    行動開始後,特警率先衝進第三車間。

    車慶雲在收發室值班,聽到響聲後,眼睛沒睜,先從枕頭底下去拿槍。

    車慶雲拿槍的速度很快,但再快也沒有子彈快。

    這之前,通過窗戶,他已被遠距離的狙擊手鎖定。他的手剛剛摸到槍,一枚經過特殊工藝處理的子彈,唿嘯而來,穿過玻璃,準確地射入了他的腦袋。

    腦蓋幾乎被掀開。

    後來的劉德權和宋文鬱死得都沒這麽慘!

    他們倆躲在機床後麵與全副武裝的特警對射。在複雜環境中,消滅罪犯,是特警天天都要訓練的科目。

    劉德權、宋文鬱和特警玩這個,的確有點兒自不量力。

    劉德權開了一槍,宋文鬱開了兩槍後,就被特警射出的密集子彈所覆蓋。

    兩個人均被打得渾身是彈孔!

    特警們每次行動一點兒都不怕這種持槍抵抗的,反正可以往死裏打,按照平時訓練的規定動作去打就可以了。

    特警們最怕的是遇到像徐偉這樣的。

    【2】

    徐偉拿著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大聲地喊:“給我往後退。”

    衝進來的特警被搞得不知所措。

    上麵要求要活捉徐偉,這種情況下,既不能向徐偉開槍,還要阻止徐偉向他自己開槍。

    徐偉應該是深知這一點,他把槍緊緊地頂在了自己的頭部。

    特警們無奈隻能慢慢地退到門口。

    徐偉說:“都給我退出門外。”

    特警們顯得有些為難,但誰也沒退出去。

    徐偉急了:“你們再不出去,我就開槍。”

    正當徐偉和特警們僵持的時候,門外傳來賀延齡的喊聲:“你開呀!”

    賀延齡的喊聲非常洪亮,這把徐偉和特警全都喊愣住了。

    在大家愣神的瞬間,戴著墨鏡的賀延齡走了進來。

    平時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賀延齡,戴上墨鏡之後,變得很兇。

    徐偉對賀延齡說:“你不要過來!”

    賀延齡沒理徐偉,他一邊走向徐偉,一邊喊道:“我過來能怎麽的?你不就是想死嗎?好啊,你現在就開槍把自己打死吧!”

    特警們沒見過這麽叫號的,全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徐偉似乎也被搞蒙了,愣愣地注視著賀延齡。

    賀延齡走到了徐偉的跟前,繼續說:“你看我幹什麽呀?你開槍呀!”

    徐偉這才說:“你不要逼我,我死了,你們什麽線索都得不到!”

    賀延齡說:“得不到就得不到唄,我們還指你活著?”

    徐偉被賀延齡說得有點兒手足無措。

    賀延齡還在刺激他:“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死趕緊痛快點兒!”

    賀延齡都這麽說了,徐偉還沒有開槍把自己打死。

    賀延齡這時將徐偉手裏的槍搶下來,冷笑道:“你槍裏壓根兒就沒子彈,你在這兒裝什麽大瓣兒蒜呀!”

    說著,賀延齡一個“橫掃”,徐偉就趴在了地上。

    【3】

    賀延齡對無人機紅外線之類的高科技不是很懂,他對龔鐵軍說:“我當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徐偉的槍裏萬一有子彈怎麽辦?”

    龔鐵軍說:“槍裏有子彈的話,重量指數會清楚地顯現出來。另外,這之前我已經掌握了很多其他數據,比如徐偉這些年雖然一直造槍,但他對槍卻特別恐懼,因為槍上無論有幾道保險,都可能失效,為防止槍支走火,最安全的措施,就是槍裏沒子彈……”

    賀延齡說:“槍裏沒子彈還叫槍嗎?”

    龔鐵軍說:“他平時擺弄槍就是為了嚇唬他的那些手下。”

    賀延齡說:“他還嚇唬別人呢,其實他的膽兒最小。”

    知道了徐偉的膽最小,賀延齡繼續嚇唬徐偉。

    被特警擊斃的車慶雲、劉德權和宋文鬱並排躺在路邊。

    他們的屍體上,蓋著白色的床單!

    賀延齡把徐偉領到跟前,說:“來,你辨認一下!”

    宋文鬱和劉德權身上的床單被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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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偉看到兩個人身上全是彈孔就已經嚇得要昏過去了。

    賀延齡說:“你好好看看,這兩個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徐偉說:“是是是。”

    賀延齡說:“那你再看下這個!”

    床單被掀開後,看到車慶雲的腦袋被打成了那樣,徐偉直接跪在了賀延齡的麵前:“我坦白,我交代……”

    【4】

    “我承認,我造了很多槍,我承認,我也賣了很多槍。但天地良心,這些槍,我幾乎是全部都賣給了東南亞,為什麽呢?很簡單,我想賺錢,但我不能因為賺錢,就讓槍流入到我們自己的國家……”

    徐偉幫著警察去找保險箱的路上,就開始交代。

    龔鐵軍拿著探測儀器,對徐偉說:“這些一會兒再說,你先說位置。”

    徐偉做著手勢,指揮著:“前麵,再往前,靠左……”

    龔鐵軍來到了一個牆角,儀器發出了提示聲。

    龔鐵軍蹲在了牆角,用儀器檢查著什麽。

    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小暗門。

    小暗門被輕輕地推開,裏麵有個電子保險箱。

    徐偉殷勤地喊道:“報告長官,密碼是……”

    龔鐵軍迴頭瞪了他一眼:“不用你說。”

    龔鐵軍在鍵盤上輸入“albb”之後,保險箱應聲開了。

    徐偉驚訝地說:“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龔鐵軍謙虛起來:“也有不知道的。哎,我問你,你這個保險箱上的密碼設的是albb,這表示什麽意思?”

    徐偉說:“表示阿裏巴巴。”

    龔鐵軍說:“阿裏巴巴?你要芝麻開門去淘寶啊!”

    徐偉說:“有點兒這個意思,我想以馬雲為榜樣!讓他來鞭策自己,馬雲那麽有錢……”

    龔鐵軍說:“馬雲那麽有錢,人家也不是靠造槍、賣槍啊!徐偉啊,不要再給自己臉上貼光了啊。”

    【5】

    保險箱裏有一個小筆記本和幾塊硬盤。筆記本上記錄著槍支的型號、數量,以及被出售時間。

    賀延齡戴著白手套一邊翻著,一邊通過視頻向韓健做著匯報。

    賀延齡指著筆記本,說:“這些武器都是賣給劉元的!”

    韓健很驚訝:“這麽多?”

    賀延齡說:“這個701工具廠的負責人名叫徐偉。過去工具廠是軍管,後來軍轉民之後,他仍偷偷地生產武器。”

    韓健說:“私自生產軍火?他也太無法無天了吧!這個徐偉哪來這麽大的膽量?”

    賀延齡說:“是劉元給他的!”

    韓健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賀延齡從繳獲的硬盤中調取了一段視頻,播放給韓健看。

    視頻內容是劉元與徐偉正在交談。

    畫麵不是很清楚,能感覺出,這是偷偷拍攝的。

    劉元:“你們工廠雖然黃了,但機器設備不都還在嘛……”

    徐偉:“上麵有命令,那些機器設備必須全都就地銷毀。”

    劉元:“你咋那麽缺心眼呐,你別全都銷毀啊,你留一些不就完了。”

    徐偉:“那可不行!”

    劉元:“怎麽不行啊?”

    徐偉:“那要是被抓住……”

    劉元:“他媽的,隻要有我劉元在,誰敢來抓你呀?”

    徐偉:“那萬一你要是被抓住呢?”

    劉元說:“天底下沒人能抓得住我!”

    ……

    賀延齡對韓健解釋說:“這個徐偉看到劉元殺了聶樹遠之後真的沒被抓住,就一直懷著僥幸心理!”

    韓健說:“徐偉生產的槍支除了賣給劉元,還賣給其他什麽人?”

    賀延齡說:“國內隻賣給了劉元,剩下的,他都賣給了境外一些組織。”

    韓健說:“你寫份報告提交部裏。”

    賀延齡說:“是。”

    韓健說:“劉元的藏身之處,你們找到了嗎?”

    賀延齡說:“還沒有。”

    韓健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賀延齡急忙解釋說:“為了找到劉元,這半年多時間裏,我們已派出上百人在雲南、北京、海南等全國17處可能的落腳點,24小時全天候監視。

    可到如今,劉元就仿佛人間蒸發一樣。”

    韓健說:“什麽原因造成的?”

    賀延齡說:“自從列為公安部‘a通’後,當地警方有了幾次失敗的追捕,讓劉元產生了極強的反偵查意識。”

    韓健說:“劉元過去抓不到,是因為我們隊伍中有害群之馬,為了避免這個情況再次發生,我們這次采用了‘異地用警’,采用最先進的科技手段,但再先進的高科技,也得需要人來完成。”

    賀延齡說:“是啊,對劉元真正了解的還得是當地警方。”

    韓健說:“那麽接下來,你們要適當地與當地警方進行溝通,要相信我們隊伍中的大多數。盡快找到那些政治上可靠,業務上精幹的好同誌,讓他們與我們一起來完成部黨委交給你們的任務!”

    【6】

    馬三拉著蘇岩按照固定路線巡邏時,和蘇岩提起了他的表姐。

    馬三說:“蘇支隊,我表姐完全符合你的條件啊,既漂亮還有錢。”

    蘇岩說:“但我和你表姐不合適。”

    馬三說:“怎麽不合適了?”

    蘇岩說:“我認識她。”

    馬三說:“認識怕什麽……”

    蘇岩說:“你表姐和楊霏是閨密!”

    楊霏是蘇岩前女友。

    馬三說:“是閨密才好呢,蘇支隊,你要是娶了楊霏的閨密,楊霏不得氣死啊!”

    蘇岩說:“問題是我不想把她氣死!”

    馬三說:“你還是忘不了楊霏是嗎?楊霏有什麽好啊,聽說,她是羅圈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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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岩說:“誰告訴你她是羅圈腿?”

    馬三說:“我表姐告訴我的!”

    蘇岩說:“你表姐背後連自己閨密的壞話都說,她思想品德有問題啊!”

    馬三說:“沒問題。蘇支隊,你和我表姐先談談唄!”

    蘇岩說:“談出問題怎麽辦呐?”

    馬三說:“談能出什麽問題啊,你倆又不在一起捅咕……”

    蘇岩笑了:“馬三呀,我謝謝你的好心,但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有女朋友了!”

    馬三說:“我不信。”

    蘇岩說:“你為什麽不信?”

    馬三說:“我差不多天天晚上和你一起巡邏,我咋從沒見過你和她打過什麽電話呢?”

    蘇岩說:“這個女的有家!”

    馬三說:“不能吧?”

    蘇岩說:“如果你不和我提你表姐,這個事兒呢,我是不會說的……

    最近不瞞你說,我有點兒陷進去了!”

    蘇岩說得無比認真,馬三還當真了。作家都這個德行,總把看到的聽到的就當成真實的。

    馬三說:“那這個女的丈夫是幹嗎的?”

    蘇岩說:“是檢察院的!”

    馬三說:“檢察院的老婆!你……離她遠點吧!這太危險了!”

    蘇岩說:“我也知道太危險。所以,我準備今天和她整最後一次!”

    馬三說:“你打算和她在哪兒整啊?”

    蘇岩說:“北山賓館。”

    馬三以為蘇岩開玩笑,可當巡邏車路過北山賓館,蘇岩真的要下車時,馬三有點兒緊張了。

    馬三的嘴有點兒不好使:“蘇……支隊……你真的要整啊?”

    蘇岩在車裏脫下警服,換上了便服之後,點著頭說:“對呀!你在門口,幫我盯著點兒啊!”

    【7】

    蘇岩沒坐電梯,沿著樓梯走到了賓館的六樓。

    他站在樓梯門口等了一會兒,等走廊裏一個人沒有之後,才快步地來到了605房間。

    按照事先的約定敲門。

    213。

    門開了,蘇岩閃進去,賀延齡又探出頭,向走廊裏看了看。看到走廊裏一片寂靜後,賀延齡才迴身把門輕輕地關上。

    兩個人在房間裏除了掏出工作證遞給對方外,一句客套也沒有。

    賀延齡說:“你們徐廳以黨性推薦了你們李局,而你們李局又以黨性推薦了你。既然你這麽了不起,那麽,現在你就和我說點兒幹貨,怎麽樣?”

    蘇岩說:“你想知道什麽?”

    賀延齡說:“我想知道劉元在哪兒!”

    蘇岩說:“劉元應該就在本市!”

    賀延齡很驚訝:“為什麽?”

    蘇岩說:“一、劉元這個人的鄉土觀念很重,他輕易不會離開這裏;二、劉元的飲食習慣很重,其他地方的菜他根本不吃;三、劉元這個人享受慣了,跑出去過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他受不了……”

    賀延齡有些不耐煩:“你說的這些隻是道理,現在我要的是……”

    蘇岩說:“我知道你要什麽。”

    蘇岩來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拿出了一張紙放在了賀延齡的麵前。

    賀延齡拿起來看著。

    蘇岩說:“這幾年,我也一直找他。這三個是劉元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

    紙上所標出的位置非常詳細,連戶主的背景都寫得十分清楚。

    賀延齡看後,卻有些懷疑:“這三個地方,為什麽沒有納入我們的偵查視線?”

    蘇岩說:“這三個地方的房東都不屬於劉元、劉唐朋友圈的,所以,你們靠大數據,是無法查到的。”

    蘇岩說得這麽“內行”,賀延齡心裏就有了數,但他還是問道:“既然你知道劉元可能藏在這三個地方,你為什麽不抓?”

    蘇岩說:“劉元有槍,他手下也有槍,我總不能自己去抓吧!可我現在除了我自己,我誰都不相信!”

    賀延齡理解了蘇岩:“蘇支隊,這次你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劉元抓住。”

    【8】

    劉唐從車裏下來,張景春的秘書就迎了過來:“你好,劉總。省長在辦公室等您!”

    劉唐說:“好好好。”

    兩個人往裏走的時候,劉唐對秘書關切地說:“那天我看你替省長沒少喝呀!”

    秘書說:“沒喝多少。”

    劉唐來省政府,秘書從未出來接過。這次劉唐還以為張景春對自己有了新認識呢,原來秘書出來接是為了把劉唐領到一個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在走廊深處,門前幾乎看不到行人。

    劉唐這才明白,張景春是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們。

    劉唐心裏多少有點兒察覺。

    果然,見了麵簡單地寒暄之後,張景春就把一份材料放在劉唐麵前:“這個我批不了。”

    劉唐不高興了:“怎麽批不了?”

    張景春說了一堆理由。

    劉唐感覺出了問題。

    劉唐說:“張省長,這是您過去答應的。”

    張景春也沒客氣:“可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

    劉唐說:“怎麽不一樣了?”

    張景春沒說怎麽不一樣,而是直接點出了劉唐的要害。他說:“‘黑龍電力’那個項目,你收購的時候,用了不到3個億吧?可後來你把它賣給國企的時候,就變成將近30個億,這麽一個項目,你就弄去了20多個億!”

    劉唐明白張景春的意思了,他裝出很無辜的樣子說:“張省長,20多個億,並沒有全都歸我一個人!你知道,那個項目,鄒林是大股東!”

    張景春說:“好像不是吧!”

    劉唐心裏咯噔一下,張景春這是知道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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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唐趕緊解釋:“我的省長大人,這個項目和‘黑龍電力’是有區別的。

    我們這是鉛鋅礦!那天鄒林在酒桌上不是都和你說了嗎,這個項目裏還有你老婆的股份!”

    即使搬出了鄒林,張景春的態度依然很冰冷,他拿起了材料,對劉唐說:“這樣吧,我找有關部門研究一下。”

    研究的意思很豐富,既能表示同意,也能表示不同意。

    但此時劉唐深刻地感覺出,張景春已經拒絕了自己。

    劉唐急了,他拿出手機當麵給車裏的孫亞輝打電話:“你把張景春的那個密碼發給我!”

    張景春狐疑地問劉唐:“什麽密碼?”

    劉唐答非所問:“是不是有誰和你說什麽了?”

    張景春也答非所問:“你這個是存折密碼吧!劉總,如果你要是拿錢的話……”

    劉唐說:“我不是要給你拿錢!我已經給你拿了那麽多的錢,這次估計我拿再多的錢,你也是這個狗雞巴樣了!”

    張景春愣住了,他問劉唐:“你說什麽?”

    劉唐指著張景春的鼻子:“我說你是狗雞巴!”

    【9】

    進入某個網站,再進入某個信箱,然後才能用到密碼。

    張景春對上網之類的事兒不是很熟練,這些平時都是秘書幫他。這次他不敢用秘書。雖然劉唐沒說信箱裏有什麽,但劉唐敢罵自己是狗雞巴,張景春多少已經猜到了內容。

    藏在互聯網信箱裏的,共有兩段視頻。

    張景春隻看了其中一段,就要關電腦。

    劉唐說:“先別關,你得先從網站上退出來才行。”

    退出了網站,關上了電腦。

    平時高高在上的張景春主動給劉唐點煙。

    這時的劉唐反倒謙虛謹慎了,他說:“雖然我有這些視頻,但張省長,你記住,我永遠都不可能給別人看。”

    張景春沒吱聲,但表情能看出他並不相信劉唐。

    劉唐說:“你幫我掙了那麽多的錢,如果我用這些視頻,我把你搞掉了,我不也得完蛋嗎?”

    從看到那些視頻後,張景春就滿臉不斷地流著汗。他這時似乎才明白,為什麽連鄒林都對劉唐那麽客氣了。

    張景春拿出了那份材料,對劉唐解釋說:“劉總,我剛才那麽說,你不要在意,這個項目的審批現在的確是遇到了困難。”

    張景春實實在在地說出到底遇到了哪些困難:“這個項目要想通過,至少得蔡聖孟簽字吧,知道嗎,蔡聖孟昨晚給我打電話,他說他查出癌症了,要請假去北京手術!我說,你簽完字再去手術,他說,張省長,你非讓我簽的話,那我就隻好辭職了。”

    劉唐聽張景春這麽說,也很吃驚,蔡聖孟隻是省政府某個部門的局長。

    劉唐說:“為了不簽這個字,蔡聖孟連官都不要了!”

    張景春說:“可不嗎,要不然,今天我怎麽能對你這個態度啊!”

    劉唐趕緊向張景春賠禮:“對不起,對不起,張省長,我這個熊樣,你也不要往心裏去,我以為別人和你說什麽了!”

    張景春說:“別人能和我說什麽呀!”

    兩個人消除了誤會之後,開始共謀如何讓這個項目盡快落實、落地。

    從知道互聯網上隱藏著有關自己的視頻後,張景春對劉唐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說話那個謙卑,感覺像是劉唐手下的一個副經理。

    劉唐隻好提醒張景春:“你是副省長,你和我說話不要這麽客氣!”

    【10】

    孫亞輝說:“你給張景春看視頻了?”

    劉唐說:“是的。”

    孫亞輝說:“張景春看完什麽反應?”

    劉唐說:“和其他人反應一樣。”

    劉唐的情緒反倒顯得有些低落。

    孫亞輝問:“你怎麽了?”

    劉唐說:“我本以為,張景春能和別人不一樣呢,他畢竟是副省長啊!

    沒想到他和副縣長副區長都一個德行!孫總,你知道我當麵說他什麽嗎?

    我說他狗雞巴!”

    孫亞輝說:“你不應該這樣說他!”

    劉唐說:“我是不應該這樣說他,可你沒看到開始他那個熊樣!拿完我們的錢,睡完我們的女人,就不想幫我們的忙了,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孫亞輝也說:“是啊,過去我認為,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其實,現在看也沒有免費的晚餐。”

    劉唐笑了:“早餐也沒有。”

    劉唐每次情緒不穩定時,孫亞輝都會說些輕鬆的話。

    劉唐對孫亞輝說:“孫總,你不要擔心我,雖然有時我愛發火,但我是分人的,你看我什麽時候和鄒林發過火?”

    孫亞輝心說,如果你和鄒林也這樣發火,那就說明,他媽的,你已經在精神病院裏了。

    孫亞輝說:“劉總,這正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11】

    蘇岩向專案組提供的劉元藏身之處,分別是樺林別墅區5c、麗水蘭天的9號樓、世茂廣場的17層。

    想要查清三處地點是否有劉元,如果通過當地派出所簡直易如反掌。

    但由於此次行動是“異地用警”,專案組必須要遵守辦案紀律。

    連當地土生土長的蘇岩現在都不相信任何人,專案組更不敢有任何冒險。

    對這三處的調查主要采用監視和跟蹤的方法。

    監視好辦,藏在隱蔽處盯著即可。

    跟蹤有些麻煩。

    專案組的偵察員多數來自外地,對益州不熟且又不是當地口音,跟蹤時自己極容易暴露。

    跟蹤有兩個原則:一是“寧丟勿醒”,二是“寧醒勿丟”。即寧可跟丟了也不能讓對方發現,或被發現了也要死死跟住。

    在益州對劉元的跟蹤顯然是前者。

    已經上了公安部“a通”的劉元,多次追捕都被其逃脫,就是因為其事先得到了提醒。這次如果被其發現有人跟蹤,不僅他可能跑了,他的手下甚至他的哥哥劉唐都可能會有所警覺而逃跑。

    收網時間越來越近。

    每次的跟蹤都必須要萬分小心。過去要抓的隻有劉元一人,現在不是了。

    “槍案”“命案”“黑社會性質組織”等,收網行動要同時抓到近百人。

    在這近百人當中,劉元與劉唐必須要同時抓到。

    【12】

    韓健睡得正香的時候,被手機的鈴聲吵醒了。

    這是那個專用國產手機的鈴聲,這個鈴聲響起往往意味著有大事兒發生。

    韓健迅速地拿起電話。

    賀延齡在電話裏說:“劉唐要跑。”

    韓健說:“他要往哪兒跑?”

    賀延齡說:“他要往新加坡跑。”

    劉唐在北京本來訂好了迴省裏的票,但他在去機場的路上卻突然訂了去新加坡的票。

    韓健說:“去新加坡的航班還有多長時間登機?”

    賀延齡說:“3個小時25分。”

    韓健說:“做好準備,抓他吧!”

    這句話,韓健說得有些無奈。

    對整個涉黑犯罪集團尚未形成合圍,此時抓集團重要嫌疑人劉唐極有可能打草驚蛇,功虧一簣;而不抓劉唐,一旦讓其逃到國外,將失去部黨委對整個犯罪集團務必一網打盡的根本要求!

    解決這個“兩難”,隻有一個辦法。

    韓健對賀延齡說:“此次抓捕劉唐,必須要秘密。”

    劉唐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在路上抓他需要與多部門多警種協調配合,時間這麽緊,顯然已不大可能。

    能夠抓劉唐的地點隻能是北京首都機場。

    劉唐是全國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這樣一位明星式的人物,要想在世界上最繁忙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對其秘密抓捕,幾乎比登天還難。

    但好在劉唐這樣高級的人物,每次到機場都要去相對豪華安靜的貴賓廳候機。這讓秘密抓捕相對容易一些。

    但再容易也得需要足夠多的警察才行。這麽緊的時間,往常一般會讓機場派出所的警察幫著抓,但現在要去秘密抓捕劉唐這樣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專案組可不敢冒這個險。

    抓重要的人物隻能用重要的警察!

    北京有一支重要的警察隊伍——金盾突擊隊。這是用來“反恐”的公安特警。世界上所有先進的裝備,突擊隊全都應有盡有。

    訓練有素的特警們在專案組曹岩和高歌的帶領下,乘坐直升機提前趕到了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13】

    機場的貴賓廳不止一個。

    特警們來的這個,離登機口很近。根據各種數據分析,劉唐到這個貴賓廳的可能性最大。

    貴賓廳裏的服務人員都是帥哥美女,特警裏的帥哥美女也不少。特警們都經過各種培訓,他們換上了職業套裝後,馬上進入了角色。

    高歌、曹岩則裝扮成候機的客人坐在貴賓廳的角落裏等著劉唐的到來。

    劉唐這次是帶著張雨、孩子、孫亞輝和郭子強一起走。

    他們一行五人進來後,關門、隔離、控製要一氣嗬成。

    如何讓年幼的孩子不受到驚嚇,如何讓受過訓練的郭子強沒有“用武”

    之地,特警們已經在短暫的時間裏進行了演練。

    高歌和曹岩負責控製劉唐。

    賀延齡直接給曹岩打電話,告訴他控製劉唐之後的注意事項。

    賀延齡說:“你說話一定要和藹,要讓劉唐明白,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

    曹岩說:“賀處,您放心吧!”

    高歌的筆記本電腦連上了機場的監控,通過監控畫麵,已經能看到劉唐等五人正一步步走到貴賓廳的門前。

    高歌下達了命令:“各就各位,準備抓捕。”

    已經化了裝的特警們一個個露出了職業般的微笑。

    劉唐一行五人走到了門前,孫亞輝、郭子強都把腳邁進門裏了,可劉唐卻徑直從門前走了過去。

    劉唐走了過去,其他人隻好跟著也走了過去。

    看著劉唐等人遠去的背影,大家的眼睛全都直了。

    【14】

    劉唐沒有進貴賓廳並非是發現了裏麵有什麽危險,而是他恨不能一步就想登上飛機馬上飛走。

    劉唐是突然決定離開的。事先除了孫亞輝知道之外,張雨和郭子強到了機場才知道。

    這樣臨時改變行程,劉唐過去是經常的。張雨、郭子強習以為常,他們沒什麽反應,唯一有反應的是劉唐的兒子。

    兒子平時有點兒怕劉唐,他不敢和爸爸理論就向媽媽張雨發出質問。

    兒子說:“媽媽,我們不是要迴家啊,怎麽突然要去新加坡啊?”

    張雨說:“你爸要領咱們去看大象!”

    兒子說:“新加坡有大象嗎?”

    張雨說:“有啊。新加坡不僅有大象還有獅子、老虎……”

    兒子來了興趣,又問起了別的:“媽媽,那新加坡有地主,有胡漢三嗎?”

    擱平時,聽到這樣的問題,劉唐會把兒子抱在懷裏,親自解答,但現在他沒這個興趣。他坐在登機口的椅子上,眼睛一直在東瞅西看。

    貴賓廳裏的特警們見劉唐沒進來,他們隻好出去。

    出去就不能再穿著那種職業套裝,在登機口抓劉唐得化裝成旅客才行。

    高歌、曹岩不用化裝,他們倆拎著行李,直接奔向了劉唐的位置。

    這讓劉唐產生了警覺。

    抓捕劉唐隻能坐在劉唐的身邊。

    高歌與曹岩坐下後,劉唐用眼角的餘光盯著他們倆。

    被劉唐眼角的餘光盯著,高歌、曹岩早就看在眼裏,但他們倆都假裝沒看見。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打消劉唐對他們倆的懷疑。

    兩個人坐在劉唐的身邊就開始了演戲。

    “哎,你和你老公是怎麽說的?”

    “我說我到新加坡去學wte!”

    “wte是什麽呀?”

    “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但我老公知道wto,所以,我就編個wte。哎,你到新加坡,你和你老婆是怎麽說的?”

    “新加坡我不是要買個莊園嗎,我老婆知道,所以我到新加坡,她都沒問。”

    ……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足可以讓劉唐聽得一清二楚。

    劉唐聽出這對狗男女是到新加坡偷情之後,就對他們打消了懷疑。

    見劉唐不再用眼角的餘光盯著自己,曹岩急忙通過特殊手機的短信,向賀延齡匯報:“劉唐一行共有五人,他們中有孩子有女人還有保鏢,現在對他們進行秘密抓捕難度極大,他們當中隻要有一人大喊大叫……”

    賀延齡迴複:“廢話少說,準備抓捕。”

    【15】

    裝扮成旅客的特警們也陸續來到了登機口,他們也都像高歌、曹岩似的,不動聲色地潛伏在孫亞輝、張雨、郭子強等人的身邊,他們每人都有一個微型耳機。

    耳機通過無線與高歌的微型話筒相連。

    尚未開始登機,每個人都做好了抓捕劉唐一行的準備。

    高歌、曹岩的手心全都開始冒汗,他們能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類似的抓捕已經很多次,每次追捕前他們這種幹警早氣定神閑的了!

    這次如此緊張主要是擔心!

    部裏下的命令是秘密抓捕!

    這麽多圍觀的,要想保密幾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最關鍵時刻,賀延齡來了最新指令:“立刻停止抓捕。我重複一遍,立刻停止抓捕。”

    【16】

    劉唐為什麽突然要跑?

    原因必須要迅速查到。

    監視劉元的幹警沒發現劉元有要跑的跡象,顯然,劉唐跑的原因與劉元無關。

    既然與劉元無關,那麽抓劉唐時,如果不能保證絕對秘密,那麽有可能抓了劉唐卻讓劉元跑了。

    這是專案組不能接受的。

    盡管劉唐涉嫌多項犯罪,但目前直接的證據隻能證明劉唐對劉元有包庇嫌疑,如果劉元跑了僅僅抓了劉唐,對劉唐的指控也就意義不大了,何況本案是部督辦“x·xx”專案,“x·xx”的主犯劉元抓不到,這個案子就成了無根之樹!

    所以,為了保證抓住劉元,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劉唐跑掉。

    劉唐突然要跑的原因查到了,原來副省長張景春已經接受組織調查。

    這讓劉唐立刻成了驚弓之鳥!

    公安部在省裏秘密調查劉唐的時候,中紀委也在省裏秘密調查張景春。

    兩個部門都是秘密調查。這之前,劉唐已經通過王秘書了解到,公安部在省裏有個工作組。所以,當中紀委在省裏突然依紀將張景春“雙規”

    之後,劉唐產生了嚴重錯覺。

    其實,這次中紀委與公安部展開了兩個相互無任何關聯的獨立行動,隻是由於時間點上的巧合,使得劉唐誤以為自己會受牽連。

    【17】

    賀延齡說:“張景春與劉唐關係那麽密切,張景春被雙規了,劉唐自然而然會產生跑的衝動!所以,劉唐這次出逃應該是暫時的!”

    韓健說:“你認為劉唐跑出去隻是為了避避風頭。”

    賀延齡說:“是的。”

    劉唐跑出去之後的第三天,劉元便被專案組準確定位。

    賀延齡說:“現在包括劉元在內至少有八十人可以同時進行抓捕!”

    韓健不同意:“這八十人抓了,劉唐就更不敢迴來了。要想辦法讓劉唐盡快迴來!隻有這樣,我們才能一網打盡。”

    賀延齡說:“讓劉唐盡快迴來有難度。”

    韓健說:“劉唐跑出去不是因為他懷疑公安部有個工作組在調查他,顯然他認為我們這個工作組是在配合中紀委,賀處啊,你以此可以做點文章嘛!”

    【18】

    賀延齡很長時間都沒喝酒了。一是管得嚴,二是處裏也沒有喝酒的經費。但這次為了工作,韓健特地給賀延齡批了兩千塊錢。

    兩千塊錢買瓶像樣的紅酒都不夠,但好在是處裏內部搞的一個小型慶功宴,大家喝喝北京的二鍋頭也很滿足。

    吃飯的時候,賀延齡把彭中躍也叫來了。

    彭中躍既是王秘書的朋友,也是賀延齡的朋友。

    喝酒的時候,賀延齡自己什麽都沒說。但在酒桌上,處裏的同事時不時說出了一些所謂的秘密。

    這些秘密能清楚地反映出,賀延齡所領導的這個處,剛剛在省裏配合中紀委搞了一次成功的行動。

    【19】

    劉唐每次來新加坡和他到澳門都是一個目的,那就是賭。

    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劉唐除了喜歡賭還喜歡睡(劉唐不喜歡說嫖)。

    每次睡女人得睡到腰直不起來,每次賭得把能調來的資金和能擔保的額度全都用光全都輸光。

    劉唐說:“我這一生是戰鬥的一生!”

    但劉唐這次到新加坡無論賭還是睡,都似乎興趣不大。

    雖然跑到了國外,但劉唐的心卻牢牢地留在了國內。

    劉唐差不多每天都給鄒林打電話,鄒林無奈地隻好和他說了實情。

    鄒林說:“公安部確實派了一個工作組到你們省裏,但這個工作組不是為了查你!”

    劉唐說:“那查誰?”

    鄒林說:“查張景春,公安部是在配合中紀委。”

    劉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鄒林說:“現在張景春被‘雙規’了,公安部的工作組也解散了。”

    劉唐說:“你怎麽知道?”

    鄒林說:“工作組的組長是賀延齡,王秘書和他過去很熟。前兩天,工作組在昆侖還搞了一個慶功宴!劉總啊,這迴你就徹底放心吧!”

    鄒林和劉唐說這些的目的,是想讓劉唐今後不要再打電話騷擾自己,但劉唐卻提出了新的要求:“你說王秘書和那個賀延齡很熟,是嗎?那能不能讓王秘書去找找他?”

    鄒林說:“幹嗎?”

    劉唐說:“你讓王秘書幫我確認一下吧。”

    鄒林說:“有這個必要嗎?”

    劉唐說:“當然有這個必要了。”

    鄒林想了想,也覺得有這個必要。

    劉唐怕自己有事,鄒林其實也怕。

    劉唐被抓了,對劉唐是壞事兒,對他鄒林其實也是壞事兒!

    【20】

    賀延齡把車開進了院子裏,才發現在鬧市中還有這麽幽靜的地方。

    院子不大卻有水有石有綠,生機盎然裏,一個雅致的二層小樓夢幻般掩映其中。

    這麽美的地方,賀延齡都有點兒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車停下來。

    一位美女站在門前,露出親切的笑容。

    美女說:“您好,賀處長吧,王秘書正在等您。”

    美女領著賀延齡走進了小樓裏。

    小樓裏古色古香。

    一路上,美女始終沒話找話:“賀處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裏吧?”

    “是。”

    “好找嗎?”

    “好找。”

    “既然好找,希望您今後能經常光臨,我們一定為您提供最優質的服務。”

    美女身上的香水是沁人心肺的那種。

    賀延齡心想,王秘書真會享受。

    進了一間不大的茶室,王秘書起身與賀延齡握手。

    賀延齡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對不起,對不起,王秘書,讓您久等了。”

    王秘書說:“賀處,您客氣了。我沒有久等,而是我提前到了。”

    賀延齡說:“那我應該早來。”

    王秘書一點兒架子也沒有,他笑嗬嗬地說:“即便你早來了,你也會在外麵等的是不是?反正我是,見領導,早去了領導為難,晚去了讓領導不滿,所以,守時最重要。”

    【21】

    兩個人寒暄的時候,美女把兩盤精致的點心放在了桌子上,說:“請慢用。”

    王秘書說:“謝謝。”

    美女說:“不客氣。”便輕盈地離開。

    門關上後,王秘書把點心盤放在了賀延齡的麵前,“賀處啊,你嚐嚐吧,這是他們店裏自己做的。”

    賀延齡急忙說:“謝謝王秘書,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賀延齡拿起一塊放進嘴裏。

    點心應該相當高級,但這個充滿南方某個小鎮的味道,賀延齡有點兒受不了,他真想吐出來。

    王秘書說:“怎麽樣?”

    賀延齡說:“不錯。”他假裝無比地好吃,吃完一塊接著又吃了一塊。

    王秘書說:“一會兒走的時候,我讓店裏給你帶一盒。”

    賀延齡說:“謝謝。”

    此時的賀延齡一點沒有處長的樣子,他顯得很謙卑,時不時地為王秘書殷勤地倒著茶。

    王秘書主動把話題引出來:“彭中躍和我說,你們前兩天喝多了。”

    賀延齡說:“可不。這個彭中躍真是喜歡喝呀,我們喝的是二鍋頭。”

    王秘書對二鍋頭顯然沒興趣,他隻說了幾句閑話,便直奔主題,“彭中躍說,你們前些日子到省裏去配合中紀委了?”

    賀延齡說:“可不嘛。前前後後有小半年,我們都累壞了。”

    來之前,賀延齡也大致了解了張景春被調查的情況,所以,他和王秘書說的也都吻合。

    王秘書十分高興。他說:“賀處啊,謝謝你和我說了這麽多。”

    賀延齡說:“王秘書不用謝,如果上周你問我,我還得和你裝糊塗,那時,你知道工作組還沒解散,有些話,我是不能說的。”

    王秘書說:“即便現在你和我說,我也得表示感謝!”

    說著,王秘書還把茶杯舉了起來。

    賀延齡急忙也拿起了茶杯:“王秘書,您太客氣了。”

    兩個人碰了茶杯,喝了茶,自然而然開始談到了劉唐。

    王秘書說:“開始我還以為你們到省裏是去查劉唐呢!”

    賀延齡說:“劉唐是大企業家、大慈善家,我們查他幹嗎?”

    王秘書說:“劉唐的弟弟不是上了你們的a級通緝令嗎?”

    賀延齡說:“他弟弟是他弟弟,和他不發生聯係。再說了,我們是配合中紀委,我們隻能圍繞腐敗去查,其他的,我們也沒權力幹涉。”

    賀延齡說得很誠懇,似乎把王秘書也當成了首長。

    王秘書更沒客氣,最後,他甚至看著賀延齡的眼睛直接問:“你們到省裏真的是與劉唐無關嗎?”

    賀延齡迎著質問的眼光,無比認真地迴答:“報告王秘書,百分之百與劉唐無關!”

    【22】

    韓健說:“百分之百與劉唐無關!賀延齡同誌,你這可是在公然地欺騙王秘書啊!”

    賀延齡說:“如果不欺騙王秘書,那我就得去欺騙國家,去欺騙人民!”

    韓健拿出一支香煙,遞給了賀延齡。

    賀延齡接過後,伸手去拿打火機時,韓健搶先拿起打火機,主動要給賀延齡點。

    賀延齡拒絕著:“我自己來!”

    韓健一邊堅持著為賀延齡點燃香煙,一邊不動聲色地問賀延齡:“劉唐迴國的機票,訂了嗎?”

    賀延齡說:“訂了。”

    【23】

    聽說高露也在新加坡,劉唐來了興趣。他問孫亞輝:“你說高露和劉正君會不會有一腿呀?”

    孫亞輝說:“我認為不會。”

    劉唐說:“為什麽?”

    孫亞輝說:“劉正君喜歡那種胖墩墩的,高露這麽瘦……”

    劉唐說:“劉正君真的喜歡胖墩墩的?”

    孫亞輝說:“對呀,劉正君上次喝多了親口告訴我,他說睡在胖墩墩的女人身上,就像是睡在船上。”

    劉唐撲哧笑出了聲。

    孫亞輝很欣慰,這次到國外還頭一次見劉唐這樣笑。劉正君是否喜歡胖墩墩的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劉唐開心,才是孫亞輝的重中之重。

    按照過去泡女人的套路,孫亞輝主動告訴劉唐說,某某局長、某某司長、某某秘書、某某處長也都在新加坡呢,是不是把他們也都一塊請了?

    劉唐說,好啊,這些人都對咱們有過恩情。孫總,咱們要永遠記住別人的好!

    【24】

    高露打扮得仍然像在電視出鏡那樣,上身是職業套裝,下身是那種很短的裙子。

    劉唐喜歡高露這個樣子,但他一點兒沒有表現出來。安排座位時,他故意讓長得不是很耐看的郭秋梅坐在身邊。

    這幾天是國內某個傳統節日,不少達官顯貴借機來國外過節,所以聚齊一桌名流,比在國內還方便。

    看著男人們個個衣冠楚楚,看著女人們個個風韻卓姿,劉唐端著酒杯,開始指點江山:“感謝張大司長、劉大秘書、李大局長、王大處長……”

    劉唐邊說邊用手示意,那些被點到的“領導”頻頻點頭迴敬。

    高露坐在角落裏,端著酒杯,很淑女地注視著一切。

    劉唐的目光從她的身上深情地滑過,繼續說:“感謝你們在百忙中,能夠參加我們這個小小的聚餐,你們的到來,讓我劉唐歡喜無比。當然了,今天,我最要感謝的,便是我們的……”

    劉唐的目光落在高露的身上。

    高露有些不自然,但劉唐的手勢,卻指向了高露旁邊的男人:“我們最敬愛的劉台長!”

    戴著眼鏡的劉正君,急忙地說:“謝謝,謝謝劉總。”

    劉唐說:“親愛的劉台長,過去隻是知道您是劉正君,現在才知道,您其實是劉正義。諸位,我提議,為我們劉台長的正義幹杯!”

    大家舉杯在桌子上“過電”幹杯了,也沒人搞明白劉正君為什麽變成了劉正義。反正電視台的台長,是正君還是正義都無所謂。

    劉唐嘴上認真地說著正君正義,眼睛卻在看著高露白皙的脖子。

    【25】

    桌子上杯盤狼藉之後,喝酒的離開各自的座位,全都三三兩兩竊竊私語。

    劉唐也開始利用這個時間段,與各個領導傾訴忠腸。

    劉唐對張德召說:“張司,那個事兒,您沒少幫我。感謝感謝,有機會,歡迎您到我們公司蒞臨指導。”

    張德召說:“劉總,您太客氣了。”

    劉唐敬完酒,孫亞輝不失時機在張德召的耳邊,小聲地說:“我們劉總給您準備了點兒小禮物,已經放在您車裏了。”

    劉唐又走到了劉守仁的跟前,說:“劉秘,找機會,你給領導安排個時間,我們和領導再喝點兒唄!”

    劉守仁說:“我親愛的劉總,領導的時間,我哪定得了啊!”

    劉唐說:“別謙虛了,人家都說你是大內總管!”

    劉守仁說:“哪有啊!”

    這時,孫亞輝又不失時機在劉守仁的耳邊說:“劉秘,上次那個事兒,多虧你了。謝謝啊!”

    劉守仁說:“謝什麽呀,就一個電話。”

    孫亞輝說:“你這一個電話,對他們來說就相當於是聖旨。唉,別的不說了,我們劉總,給您準備了點好東西。”

    劉守仁說:“什麽好東西?”

    孫亞輝說:“一塊和田玉!”

    劉守仁喜笑顏開:“多謝了。”

    高露與身邊的郭秋梅談著化妝品之類的內容時,劉唐和孫亞輝端著酒走了過來。

    高露急忙起身,向劉唐報以微笑,但劉唐像沒看見似的,竟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高露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劉唐把正在和一個女孩聊得正歡的劉正君拉了過來。

    劉唐摟著劉正君說:“喝酒就要專心致誌,不能一邊喝酒一邊泡妞,是不是劉台?”

    劉正君反摟著劉唐說:“劉總啊,我就這麽點兒愛好!”

    劉唐在劉正君的耳邊說:“那咱倆是一夥的!”

    劉正君嘿嘿地笑著。

    劉唐端起了酒杯:“什麽都不說了,劉台,再次感謝。”

    其實,劉正君給劉唐辦的事兒不大,無非是安排個采訪。

    劉正君心裏清楚劉唐幹嗎要這麽隆重地請自己,這時,他把高露拉到跟前,很真誠地說:“劉總,不要感謝我,要感謝的話,你應該感謝我們台的高記者。”

    劉唐這時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熱情洋溢地注視著穿著短裙的高露。

    高露主動伸出手:“你好,劉總。”

    劉唐沒吱聲,一個勁兒地握著高露的手。

    高露隻好小聲說:“劉總,別撓手心,行嗎?我怕癢。”

    【26】

    連喝了幾杯酒,劉唐與高露開始說著親切的話語。

    “今天,請了這麽多的客人,其實最想請的隻有您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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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總,您是不是和每個人都這麽說呀?”

    “需要我對天發誓嗎,高老師?”

    “別別別,別叫我高老師,您就叫我小高!”

    “小高,我感覺,我給您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沒有啊!”

    “真沒有嗎?”

    “真沒有。”

    兩個人正親熱地說著,已經喝多的張德召走過來,摟住了劉唐的脖子,說:“兄弟啊,咱倆還得再幹一個。”

    劉唐和張德召到旁邊去幹杯時,孫亞輝來到了高露的身邊。

    高露說:“你好,孫總。”

    孫亞輝說:“高小姐,是這樣,今天,我們給前來赴宴的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但您的禮物,我們劉總想了好長時間,也不知道……”

    高露說:“孫總,我不要……”

    孫亞輝說:“你必須得要。”

    高露說:“為什麽?”

    孫亞輝說:“因為這是新婚姻法規定的!”

    高露笑了。

    孫亞輝說:“高小姐,不要笑,真的,給你的禮物,我們劉總想了好長時間,都沒想出來,所以呢……”他掏出了一個名片夾,遞給了高露,“這裏麵有一張卡,你喜歡什麽,你就看著買什麽吧!”

    高露摸著精美的名片夾。

    通過縫隙,的確能看到裏麵有一張銀行卡。

    高露說:“卡裏有多少錢呐?”

    這種卡孫亞輝過去沒少發,裏麵沒多少錢,但孫亞輝每次都往死裏說:“高小姐,這是一張副卡,主卡是我們集團公司的。”

    高露說:“什麽意思啊?”

    孫亞輝說:“意思就是隻要我們集團能買得起的東西,您都可以買!”

    高露被鎮住了。

    【27】

    宴會散了以後,劉唐和高露走在了最後。

    劉唐假裝喝多了,走得有些不穩,高露自然而然扶住了劉唐。

    劉唐的手也就自然而然摟著高露的腰。

    兩個人的身體都這樣親近了,可嘴上說的仍舊道貌岸然。

    劉唐說:“剛才喝多了,我可能說了很多沒用的。小高啊,您可不要往心裏去呀。今天,其實就一個意思,那就是感謝……”

    高露說:“劉總,您太客氣了。不就是到你們公司去采訪嗎,這是舉手之勞,再說了,即便劉台不安排我到你們公司采訪,我也早就有這個打算。”

    劉唐說:“是嗎?”

    高露說:“是的。”

    劉唐說:“為啥呀?”

    高露沒說為什麽,但身體卻向劉唐的懷裏擠了擠。

    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劉唐幹脆把高露摟了過來。

    高露這時卻突然拿出了那張名片夾,放在了劉唐的手裏。

    劉唐說:“幹嗎呀?”

    高露說:“劉總,這個我不能要。”

    劉唐說:“大家全都要了,唯獨你不能要!我這臉往哪兒放呀,小高啊,你太殘忍了,你不要把它扔了不就完了!”

    劉唐說著要扔卡,高露親切地製止了,她把卡放進了劉唐的兜裏,說:“你這卡上沒密碼,扔了讓別人撿去,使勁花您錢,我該心疼了。”

    高露說著這些高雅的話語,劉唐的手已經伸進了高露的裙子裏。

    劉唐用力撫摸時,高露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劉唐在摸著別人的屁股。

    高露把銀行卡放進了劉唐的兜裏,是希望劉唐再拿出來,再放進她的包裏。這樣的話,一會兒即便和劉唐進了房間,也好像她不是為了錢才和劉唐上床似的。

    往常劉唐也一定會這樣做,甚至會說,這是公司給你采訪用的辛苦費之類。那樣說了那樣做了,大家都有麵子。

    但這個夜晚,劉唐既不想這麽說,也不想這麽做。

    大概是摸屁股時感覺不對了,劉唐的欲望忽然少了許多。這種情況下,就算進了房間裏,劉唐估計也得吃上兩片那種藥才行。

    劉唐每次吃這種藥都是讓別人欲仙欲死,自己的感覺很一般。如果是平時,出於虛榮,劉唐也不會把送上門的女人再推出去的。但今天這個夜晚,劉唐卻對高露說:“本來今晚想找個地方再和你接著喝,可明天我要迴國,所以一會兒就隻能讓司機把你送迴去了。”

    高露見劉唐沒有把銀行卡再拿出來,她馬上也沒了情緒,她巧妙地側開身,讓劉唐的手離開她的屁股後,仍滿含深情地說:“明天你就要迴國了?”

    劉唐說:“可不是嗎?”

    高露說:“那太遺憾了,剛和您認識就……我還想明天請您吃飯呢!”

    劉唐說:“過些日子,你不是還要到我們公司去采訪嗎,到時候,我請你!”

    【28】

    孫亞輝說:“你看她那個賤兮兮的樣子,你今晚完全可以把她拿下!”

    劉唐說:“我不想那麽做!”

    孫亞輝說:“為什麽?”

    劉唐說:“你沒看出來嗎,她是喜歡上了我這個人!”

    孫亞輝沒吱聲。

    劉唐掏出了那張銀行卡放在了孫亞輝的麵前說:“這個女人不喜歡我的錢!”

    孫亞輝撲哧笑了。

    劉唐說:“你笑什麽?”

    孫亞輝說:“她是假裝不喜歡,等你把她睡了,她保證一分錢都不帶少要的!”

    劉唐被打了臉,十分不滿:“孫亞輝,我發現一個規律。”

    孫亞輝說:“什麽規律?”

    劉唐說:“每次,你不喝酒的時候,你說的每句話,都能句句暖我的心,可一喝完酒,你怎麽就……”

    孫亞輝說:“對不起啊,劉總,我一喝多了,就愛說真話。”

    這樣的話能從孫亞輝的口裏說出,劉唐更加不滿,他質問孫亞輝:“你那意思是說,平時你和我說的都是假話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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