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山裏,虞靜姝覺得連空氣都變得不一樣。她忍不住興致勃勃地一一向他指點,這種藤可藥用,煎了水用來擦拭身子能去身上的痱子。那種葉子看起來枯枯的,卻有玫瑰花的香氣,撿迴去曬幹了,趁著大日頭曬被子的時候灑在被子上,被子會有淡淡的玫瑰香。還有這種果子,是可以吃的。那種果子也能吃,不過吃多了舌頭會發紫……


    盛允楨有心逗虞靜姝多說話,便趁興問東問西,還故意裝傻逗她笑,果然惹得她嬌笑連連。不知不覺的,兩人就把春花和明溪給遠遠地拋在了後頭。兩人你追我趕的,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


    萬鬆山是盛允楨常來遊玩的,當下就帶著她去了涼亭後頭的矮坡處。


    虞靜姝一到那就呆住了。天呐,此處果然如他所說,入眼處皆是一片熱烈奔放的火紅色,在這萬物蕭條的初冬,能看到這樣絢麗的紅色,是多麽的震憾人心。


    她如癡如醉地欣賞著這從未見過的動人美景,盛允楨則目不轉睛地盯著身畔完全沉浸於美景之中的她。她為什麽這麽美?連驚訝的模樣也這般可愛。


    盛允楨到底不敢唐突佳人,雖然她是他的妻,雖然她看起來暫時忘卻了之前的不愉快。過去的他因為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冷落了她,惹她傷心''難過,如今好不容易她才願意對著他露出笑容,也肯和他心平氣和地說話,甚至開玩笑了。嗯,他要好好珍惜。


    兩人在四葉寺用過了簡單的齋飯,盛允楨問她不要在山上歇一晚,山上的晚霞和日出都很美。


    不用想,虞靜姝都知道滿山遍野的紅葉襯著晚霞和日出會有多美。可她還是有著自己的擔心,所以盡管還是有些憧憬,但她還是很堅決地表示要在天黑之前趕迴府裏去。


    盛允楨立刻讓春花拿著銀錢去找四葉寺的知客僧換了些齋果迴來,又命明溪先行一步趕下山去準備好馬車,接著他才陪著虞靜姝慢慢地下了山。


    兩人一塊迴了盛府,去給盛夫人請安的時候,盛允楨從頭到尾都握著虞靜姝的手,無論她是明裏假借撩頭發、掩嘴笑,或是拿東西而抽迴被他握住的手,還是暗中使勁地掙紮,反正他最終總會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而她的掙紮、她的不好意思,落在盛夫人和大嫂林氏的眼裏,卻變成了他們小夫妻恩愛異常的證據。


    最後盛允楨和虞靜姝兩人結伴迴到了小院,虞靜姝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她惡狠狠地甩開了被他握得有些發紅、發疼的小手,然後朝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拎著裙子就跑迴了西廂房,同時她還反手關上門,落了栓。


    看著她氣唿唿的背影,盛允楨啼笑皆非。但不管怎麽說,隻要她不是漠視他,就算她是生他的氣,他也覺得很高興。


    虞靜姝麵紅紅地走進了內室,心想她都好久沒爬山了,今天雖然挺累的,但玩得挺開心的,還出了一身汗,不如洗個澡吧。這個念頭剛剛才浮上她的心頭,她麵上的笑容就突然僵住了。嗯,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她的房間裏到處都是他的東西?他的衣裳、鞋襪,甚至書本、筆墨,把她本就不大的房間給塞得滿滿當當的。


    這個盛允楨,哼,她早該知道,他就不是什麽好人。怒從中來的虞靜姝轉身抽去了門栓,一開門,她就看到盛允楨正定定地站在她的門口,還含笑看著她。


    虞靜姝莫名其妙地麵上一紅,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兩手插腰,想要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是真的生了他的氣,大聲說道:「盛允楨,你、你幹嘛把你的東西都搬到我屋裏來?這是我的屋子,你的屋子在那邊……」說著,她還伸出手,朝著正屋指了指。


    不想,盛允楨卻用溫潤的眸子看著她,低笑道:「靜姝,你要讓我去哪?這是我家啊,這院子也是我的,而你也是我的女人呢。」


    她一怔,俏臉頓時燒得通紅,要怎麽反駁他呢?


    盛允楨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你在哪睡,我就在哪睡。」說著,他又朝她一笑,


    看著他老神在在的樣子,虞靜姝簡直想打他一頓。是誰說他溫文儒雅的?讀書人要是不講道理起來,真是誰都拿他沒辦法。


    她恨恨地看著他慢悠悠地踱進了她的屋子,然後還朝她招了招手,說道:「靜姝,快進來,天色不早了,咱們歇了吧。」


    盛允楨深諳欲擒故縱的手段,今天他名正言順地住進了她的屋子,就得適當地做出些讓步,以免再次惹怒了她,讓兩人好不容易才有些軟化的關係再次變得緊張起來。所以除了堅持要和她睡在一張床榻上之外,他並沒有任何踰越的舉動,著實讓虞靜姝鬆了一口氣。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盛允楨一直都在一點點地試探著她的底限。他基本不出門,隻是白天去外院溫書,做完功課就迴後院,然後陪著她看書、撫琴、賞花等等。有時遇到她心情好,她也偶爾願意和他下一盤棋。


    隻是過去他的逃避與淡漠實在傷透了她的心,以及如今她這妻不妻、妾不妾的身分,也讓虞靜姝日夜擔心。她很害怕若是再一次接受了他,而他又要另娶那她怎麽辦?再傷一次心嗎?


    就這樣,兩個人的感情變得有些僵持。盛允楨總想再進一步,無奈虞靜姝卻死守著自己的底限,她不願意他碰她,因為她是妾,而妾是不能在正妻過門之前懷孕的。她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心交給他,因為他將來會對其他的女人好,比如說,他未來的妻室。


    盛允楨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之前的做法會讓她受到這麽嚴重的傷害。他並不怪她,因為以前的她,確實為了想要改善他們的關係而做出了種種努力。現在他除了加倍對她好,努力讓她原諒他之外,別無他法。


    這一日,盛允楨奉父親之命,有事出遠門。在臨行前,他反覆向虞靜姝解釋這次出門是迫不得已的,還再三向她保證,此去最多不過七八日,必能迴歸。


    盛允楨依依不舍地走了,虞靜姝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她當然很想讓自己變得無所謂,哼,她才不想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趕路會不會辛苦,以及他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辦事順不順利……


    想到這,虞靜姝突然一驚,她為什麽這麽關心他?難道說,她最後還是喜歡上他了?虞靜姝捂著心口,心中就萬分難過。想想從前他對自己的種種冷落,又想想如今他對她的熱情似火。


    如果她們在剛一成親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那該有多好?心煩意亂的虞靜姝覺得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冷靜下來,恰巧明天就是自家母親的生日,她索性去向婆母盛夫人稟報了一聲,準備迴娘家小住幾日。


    盛夫人一向喜愛這個質樸、率真的小兒媳,且虞靜姝也不用像林氏那樣,既沒有領什麽活計,也不需要協助盛夫人管家,所以盛夫人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待虞靜姝坐著轎子迴到了娘家,告訴父母,自己可以在娘家小住幾日的時候,家裏人都歡喜得和什麽似的。


    這過生日呢,少不得要吃壽麵。而虞母手雖巧,卻天生不是個做飯的料,否則也不會把長女虞靜姝給逼出了一手好廚藝來。所以給母親做壽麵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到了虞靜姝的肩上。


    但當虞靜姝換了衣裳又穿上了罩衣,準備大顯身手的時候,卻被虞父給攔住了,「今年是你們娘的本命年生日,所以呢,這壽麵由我來做。」


    啥?虞靜姝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爹自詡是個讀書人,一向都把君子遠皰廚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像他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會做壽麵?可虞父還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一切。他確實不會做壽麵,但他也不許兒女們幫忙,隻是讓虞靜姝站在一旁指點。


    於是虞靜姝和弟弟便站在院子裏傻看著他們的爹樂嗬嗬地先倒麵粉,再加水,水加多了再加麵粉,麵粉放太多繼續加水,跟著水又放多了。


    虞父也不著急,樂嗬嗬地玩著麵粉和水,從大清早一直忙到了晌午,這才終於揉出了一大盆合格的麵團,然後才開始杆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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