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他以前的意中人是位世家小姐了,那就簡單了。那些與盛家關係親厚的世家小姐們,幾乎個個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她們知書達禮、性情溫柔,還十分賢慧。


    這麽細細一琢磨,虞靜姝恍然大悟,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她本是小家碧玉,哪裏比得上京中的世家小姐們。雖然論起琴棋書畫、女紅、廚藝來,她也不一定會輸,可關鍵就在她和世家小姐的性格、氣質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說,盛允楨他、他喜歡的是那種溫柔賢慧的女人?


    虞靜姝咬了咬唇,暗自下定決心。好,既然他喜歡那樣的女子,這有何難?她要讓他知道,她虞靜姝要是想溫柔就很溫柔,要賢慧就很賢慧的。但首先,她得找個溫柔賢慧的女子來當榜樣,才能有樣學樣啊。


    虞靜姝暗自思忖,溫柔賢慧的榜樣,她的婆母和嫂子可不就是現成的榜樣嗎?她們未出閣之前都是出自名門的淑女、千金,隻要她暗中觀察,想學上幾招應該問題不大。


    很快,虞靜姝就找到了竅門。比如說,婆母和嫂子在各自夫君們的麵前總是自稱為妾身,而且她們說起話來,語速比較慢。手裏必定拿著一塊帕子,如果要笑,也必定是拿著帕子捂著嘴笑,以及她們走路的時候,大腿幾乎不動,全靠小腿邁著小碎步前進,所以走起路來特別穩當,身上與發髻上佩戴的穗子和流蘇什麽的裝飾,不會叮當作響。


    原來是這樣啊,這就是小家碧玉和大家閨秀之間的區別嗎?以前的虞靜姝可是想怎麽笑就怎麽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的。高興起來,她可以摶著裙子邁開大步跑,甚至還喜歡踢毽子和蕩秋千什麽的。


    想想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再想想秀氣、文雅的婆母和嫂子,怎麽說呢,其實她還是覺得做迴自己最好了。但如果盛允楨真喜歡那樣的大家閨秀的話,那、那她就為了他,改變一下吧。虞靜姝揮了揮拳頭,決定改變自己。


    於是趁著盛允楨白天去外院的時候,虞靜姝便一個人躲在屋裏偷偷地練習。她學著要如何把說話的語速放慢,又要怎麽邁著小步子走路,以及笑起來的時候,要怎麽樣才能用帕子捂著嘴,優雅地笑。


    盛允楨在外院的書房裏看了一整天的書,直到天擦了黑,在明溪的提醒下,他才放下了書本,活動了一下變得有些僵直的脖子,慢吞吞地往後院走去。哎,明年就到了三年一度的科舉春闈,雖然他是無心仕途啦,但爹和大哥輪番上陣勸說他,還總拿虞靜姝出來說事。


    什麽如今你已是娶了妻的人啦,難道你娘、你嫂子都是誥命夫人,就你媳婦一個少夫人?再說了,你身上沒有功名,連著你媳婦也沒有誥命。你媳婦不是誥命,就沒法子入宮,可憐你姊姊在宮裏當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竟連親弟妹也見不上一麵。


    其實盛允楨心裏正煩著呢,他有種不確定的心慌。他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白慕蘭,可是他好像對虞靜姝動了心。一想到他和她的新婚夜,盛允楨就覺得心驚膽顫。他從未見過那樣美麗、潔白的少女胴體,以致於這些天來日夜想念,隻要一想到她羞澀的麵容與曼妙的軀體,他就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覺得根本就把持不住自己。


    雖然說虞靜姝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與她行周公之禮也是夫妻敦倫。可他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對她和對白慕蘭的感情到底有什麽不一樣,所以內心十分矛盾,也就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她。


    可這些天以來,盛允楨發現,他越是與她相處,就越感到不是滋味。她就像一輪紅日,他卻像翠竹山莊裏種植的向日葵,無論她在哪,他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


    於是當父兄找他談話督促他上進的時候,他靈機一動,立刻答應了父兄,每天都去外院的大書房裏讀書。這麽一來,至少能在白天的時候暫時與她分開,不致於看到了她,就連大白天的,腦子裏也總想著白日宣淫的旖旎畫麵。


    隻是去了外院讀書的盛允楨卻失望了。是,白天的時候,他是看不到虞靜姝,可他卻一直想著她,她就像一輪又耀眼又溫暖的太陽,牢牢地吸引著他所有的關注。她一笑,便如世上百花在一瞬間齊齊怒放。她一哭,他便心慌,如擎天一柱瞬間轟然倒塌,天地之間陷入混沌,教他如五雷轟頂卻還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補救。


    想到這,盛允楨暗自心驚,他是不是喜歡上虞靜姝了?不對啊,如果他喜歡的是虞靜姝,那白慕蘭……他對白慕蘭的感情到底怎麽樣的?他終日被這個問題所困擾,尤其夜裏就寢時,身邊還躺著個美麗的虞靜姝,害得他夜裏睡不好,白天也沒精神。


    這一日,盛允楨在外院的大書房裏溫完了書,便慢悠悠地往後院走。因為前一天沒睡好,所以白天也沒啥精神。誰知,他剛一走迴院子,一道被刻意壓低的細柔聲音突然響起,「夫君,您迴來啦?這是妾身親自給您燉的冰糖梨子,您要不要試一試?」


    盛允楨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是誰敢在他的地盤上扮鬼?可轉頭一看,他卻怔住了,是虞靜姝,她在幹嘛,為什麽說起話來變成這個樣子了?


    虞靜姝見他終於肯正眼看向自己了,不由得十分高興,心想他果然還是喜歡說話溫柔又嗲氣的女子。見他一動也不動的,隻知道癡癡地看著自己,虞靜姝心中竊喜,連忙邁著小碎步,端著盛了冰糖燉梨子的小托盤殷勤地湊上了上去,再一次拖慢了語調,柔情似水地說道:「夫君,您嚐一嚐嘛,這冰糖梨子啊,妾身可是燉煮了好久、好久的呢。」


    盛允楨打了幾個寒顚,再仔細看看今天的她,她舍棄了平時愛穿的淺色細棉布裙裳,竟盛妝打扮。隻見她穿著茜紅的羅裙、月白色的上衣,腰間還係了條織錦的腰帶。好吧,雖然她這樣打扮也挺好看的,但他還是喜歡看到她平時那副清清爽爽的模樣。


    「夫君?」虞靜姝見他久久不接過冰糖燉梨子,也不動,很是奇怪,伸長了脖子看著他,「夫君,您怎麽了?」


    盛允楨終於迴過神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雖然不知道她今天吃錯了什麽藥,但他還是決定讓她知道他還是喜歡原來的她,現在的她真是好做作、好假。可直接講會不會傷害她?盛允楨看看她,又看了看被她小心翼翼端在托盤裏的那盅冰糖燉梨子,他突然計上心頭,再看看四周,嗯,很好,並沒有其他人在。


    「這是什麽鬼?」盛允楨皴眉道:「剛你說這是冰糖燉梨子?可你自個瞧瞧,這是冰糖燉梨子嗎?」


    虞靜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半天都迴不過神來。這是怎麽了,她燉的冰糖梨子有問題?可仔細看看,哪有什麽不妥?知道他喜歡吃她親手做的冰糖燉梨子,所以她就隔三岔五地做,他從來都是吃得連汁都不剩,今天這是怎麽了?


    「你看看,這東西軟趴趴又灰撲撲的,哪像冰糖燉梨子,誰讓你拿這麽個東西來忽悠我的?快拿走、快拿走。」盛允楨垮著臉說道。


    「這怎麽不是梨子了?」她嘟著嘴說道:「和往常一般手法燉的,梨子削皮去芯,裹上上好的黃晶冰糖,再把削下來的梨皮包在梨瓣上,隔水燉,定要用文火燉上一個時辰左右,才能將梨肉燉得既軟糯又有些嚼頭。」


    說著,虞靜姝又看了看燉盅裏的冰糖燉梨子,疑惑地說道:「你連嚐也沒嚐過,怎麽就知道這不是你素日裏愛吃的冰糖燉梨子,莫不是在唬我的吧?我試試。」


    盛允植聽她說話的聲音與語速終於變得正常,這才鬆了口氣。可一看到她想要嘻嘻燉梨子的模樣,他馬上就著急了,這可是他最喜歡的冰糖燉梨子啊。他連忙奪過了燉盅,忙不迭地用瓷匙舀了一口燉梨子塞進了嘴裏,他愜意地魅了魅眼睛。唔,就是這個味道,真好吃啊。


    秋天正是梨子豐收的季節,他們盛家在百餘裏之外的滁州有幾個莊子,莊子裏盛產上好的香水梨,個頭不大,卻十分清甜,而且汁水極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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