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不要東張西望,想死的話機會多的是,但在那之前你們必須要為帝國的工業做出足夠的貢獻!從今天開始,你們就不要把自己再當做是一個人,而是機器,不斷工作至死方休的機器!”


    謝三從護著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艱難挪動著腳步,在一群俘虜及猶太人當中緩慢前行。


    當巴黎被攻陷的那一刻,他將撤離的機會讓給了一名妻子懷有身孕的情報人員,而他自己卻因為錯過了最後一班撤退的卡車被德軍生擒。


    好在謝三從是一副東方麵孔,對德國人來說他的長相絕對排在了猶太人和斯拉夫人之後,並不怎麽受重視。


    加之謝三從也算得上法國本地有名的富商,在一些平時與他有生意往來的德國商人運作下,他們一家免於了屠殺和活埋,但無法避免的被趕去集中營進行強製勞動。


    謝三從知道,隻要沒死就有逃離的機會,現在整個歐洲都陷入了德國的鐵蹄之下,他要做的就是虛與委蛇,不引起對方的注意,因為他清楚德軍內部也有不少他們的情報人員,隻要跛子和周先生得知他的近況一定會派人將他們救出去的。


    而且從另一方麵來講,謝三重認為現在的他身處德戰區第一線,可以搜集到的情報也是第一手,而且還能團結這些被關押在集中營裏的犯人,如果周先生他們什麽時候要反攻歐洲,他也可以起到裏應外合的作用,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綜合種種原因,謝三從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逃跑,而是和家人被德軍押解著進入了一處勞動集中營。


    這座集中營位於巴黎郊外,之前是一處化工廠,而現在則被高高的鐵絲網圈成了一個圈,德軍將他們這些俘虜像牲口一樣趕到裏麵,沒日沒夜的進行勞作。


    他們有時每天隻能吃到一頓飯,在德軍發放食物時如果搶的慢了,甚至連那一頓也會被其他人奪走,一整天都要餓肚子。


    好在馬文跟在謝三從身邊,兩人的身手都不錯,即便刻意隱藏著,但想要從人群中搶到一些食物還是不成問題的。


    據謝三從觀察所知,在這所集中營裏關押著近五千名“罪犯”,這些人裏有政治犯,有投降的逃兵,有反對納粹黨的德國人,斯拉夫人,而這些人裏絕大多數都從來沒有幹過壞事,也沒有參與過戰鬥的普通老百姓。


    德軍將他們關在一起,從最初的不聞不問,逐漸發展到集中強製勞動。


    這些納粹似乎抓到了訣竅,修築公路,挖運河,種糧食,排幹泥塘,甚至是修築遊泳池,挖礦挖石頭,什麽活都幹。


    然而也有一些政治犯做著毫無意義的工作,比如在霍伊貝格集中營裏,一些政治犯不得不用石子兒裝滿籃子,然後倒出來再重新裝滿,循環往複,這樣的工作一幹就是一天,這麽覺得還不如讓他們去修路挖運河呢,那樣起碼還有一些意義。


    然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戰俘借由外出勞動的機會逃跑,德軍便逐漸停止了他們的戶外勞動,將犯人們關在集中營裏,讓他們伐木建營房,挖壕溝,搬運石塊和木料。


    有時候,集中營裏的犯人一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甚至更多,生病的隨處可見,稍微有所懈怠還會遭到監工的拳打腳踢,甚至是關水牢。


    而且集中營裏沒有床和毯子,雖然有自來水但犯人們卻不允許使用。


    大家晚上就睡在滿是惡臭的汙泥上,由於沒有廁所,隨處可見的大小便讓整個集中營臭氣熏天,極易感染傳染病。


    就拿謝三從他們所在的這處集中營來說,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有五十多名囚犯死於疾病,十六人死於工作時發生的意外,八百多人不同程度的受傷,百分之九十的人長時間處於饑餓和疲勞過度的狀態,而剩下百分之十的人不要以為就能好過,他們隻是更加善於經營,拍馬屁,得到了德軍黨衛隊的些許照顧罷了。


    “快點走!你們今天的任務是將那些岩石敲成最小的石塊,然後都運到車鬥上,做不完晚飯都沒得吃,加快速度!”


    一名黨衛隊隊員手持皮鞭,在較慢的一些囚犯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鞭痕,打的那些人滿地翻滾哀嚎,而他卻肆無忌憚的大笑。


    這時,一名摔倒的囚犯發出痛唿,膝蓋撞在了石頭尖銳處,鮮血頓時流了出來,疼得他哇哇亂叫。


    然而黨衛隊那些冷血的家夥並沒有因為此人受傷別讓他去處理傷口,而是衝過來一頓拳打腳踢,隨即將那奄奄一息的囚犯拖到無人的淤泥裏,像垃圾一樣丟在那兒不聞不問。


    “爸爸,我害怕......”


    謝三從的小兒子看到這一幕,嚇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抱著孩子,輕輕在他額頭吻了一下道:“文東,你可是男子漢,記得嗎?你說過的,你要和爸爸一起保護好媽媽還有姐姐,你看你姐姐多堅強,她都沒有哭,我們身為男人是不是也要表現的堅強一些?”


    小文東看了一眼緊咬嘴唇臉色有些發白的姐姐,用手背抹了把眼淚,強打起精神道:“是的,爸爸我不哭,我們還要保護媽媽和姐姐,我們是男子漢。”


    小家夥雖然表現的一臉堅毅,但他的身體卻顫抖個不停,謝三從撫摸著他的頭發,盡量撫慰這幼小的心靈。


    謝三從一家人好不容易走進了較為幹爽的路麵,這才在他的一些德國朋友的打點下,住進了相對算得上“豪華”的木屋裏。


    這木屋是由許多根木頭捆綁堆積建造起來的,也隻是比那些窩棚和泥地要好一些,夜風吹來時四麵都在漏風,外麵下大雨屋裏就會下小雨,但無論如何這也是集中營裏環境最好的“天字一號房”了。


    謝三從護著兩個孩子和妻子,以及嶽父嶽母走進木屋。


    他看到在木屋外的泥坑裏蜷縮著一個頭發濕噠噠擋在麵前的小女孩兒,那女孩兒埋著臉一言不發,渾身瑟瑟發抖滿是泥濘。


    謝三從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彎腰,將手裏的水壺遞到了那孩子嘴邊。


    當那女孩喝到了裏麵的溫水後,渾濁的雙眼裏隨即綻放出光芒,貪婪的大口吮吸著,但那水壺裏的溫水卻也隻剩個底兒了。


    喝到了自被關入集中營後最幹淨溫暖的一口水,那女孩兒的身體和精神仿佛都恢複了一些,感激的望向謝三從,卻沒有勇氣跟上去,隻能滿懷著羨慕目送他們走進幹爽可以避雨的木屋內。


    走進木屋,謝三從掃了一眼,這裏坐著的基本上都是巴黎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包括一位畫家,一位音樂家,一位奢侈品商人,一位電影明星。


    雖然他們平日裏都互相知道對方,但在這種環境下也失去了寒暄的欲望,僅僅用眼神略作交流,就低下頭蜷縮在那兒,不知道心裏想些什麽。


    由於周予提前就給他們做過功課,在德軍占領歐洲後會對猶太人、斯拉夫人等民族執行大規模的屠殺,因此謝三從提前做準備,將妻子和老嶽父的頭發都染成了黃色,這最起碼能讓他們不會受到德國人的重點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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