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劉半仙的描述,沈偉才一顆心已經沉澱了下去,他不知道王連浩還有著這樣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他現在似乎能夠理解,這浩子為什麽對佩拉如此上心,如此看重了。


    那個女孩就是他心靈的寄托,他想在她身上將之前的遺憾都補償迴來,周先生曾經跟他講過,這類似某種寄托,希望。


    想到這裏,沈偉才拍了拍汽車司機靠背道:“比爾,停車,把我放下去,你們先迴。”


    汽車緩緩停在路旁,劉半仙看著他疑惑問道:“你要幹什麽去?我告訴你這些可不是讓你多管閑事的,清官難斷家務事,王連浩如果自己走不出來別人再勸也沒用。”


    沈偉才搖了搖頭說:“不,我不是去找浩子,我要跟佩拉好好談一談,那個女孩看起來年紀較小,實則心思很重,心機深沉,我不能看著她這樣若即若離的吊著浩子,他們兩個之間需要外力捅破這層窗戶紙,行了,算命的,你們先迴去吧,不用等我。”


    “嘿,我就多餘給你說這些,看看我這嘴,真想扇自己兩巴掌!”劉半仙一臉無奈,隻能提醒道:“那你自己小心,我們先迴了,身上有錢吧?”


    沈偉才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怕走丟了?行了你們快走先,迴去吧。”


    劉半仙拗不過他,隻能和司機先返迴會館,而沈偉才則緊了緊衣領,獨自朝著聖喬治醫院的方向行去。


    曼哈頓下西區,隱藏在一棟十多層高樓裏的私人會所內,魯道夫·瑟維斯議員手握高腳杯站在窗邊,一邊欣賞車水馬龍的街景,一邊搖晃杯中的葡萄酒,聲音低沉且飄渺。


    “這次把你找來為的就是這件事,我的損失很大,而你們安良堂更是被人打散重組......經過這些天的觀察相信你也不難看出,唐人街很快就不姓安了,而是姓周,龍行商會那個布魯斯周根本沒想給其他華人幫派留退路,他胃口大著呢。”


    瑟維斯議員身後的皮質沙發上,來自波士頓安良堂分會的堂主司徒美堂,手上同樣拿著一杯紅酒在輕輕搖晃。


    “議員先生,我懂你的意思,但我還需要觀察。”


    “觀察?你還要觀察到什麽時候?司徒,你可別忘了,李希齡同樣對你有恩!而且身為安良堂的接班人,於公於私你都應該立刻集結人手對付龍行商會,我可以答應你,為你提供盡可能多的幫助,這裏麵不限於武器以及人手。”


    聽到瑟維斯議員的話,司徒美堂那對細長的丹鳳眼光芒一閃而逝。


    “有議員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您也知道我的大部分力量都不在紐約,真要動起手來總歸是吃虧的,但有了您的支持就不一樣了,參議員先生您要知道,即便如此我覺得事情還是不夠保險,我司徒美堂做事需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百分之百......司徒,你的要求太高了,這個世界上哪裏有百分之百的事情?”


    司徒美堂抿了一口葡萄酒,將酒杯放於桌麵,從沙發上站起身,緩緩走到窗前,和瑟維斯議員並排站立,目光投射向窗外。


    “議員先生,這世界上的確沒有百分之百的結果,但我們仍然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準備,隻有那樣才可以無限接近這個數據,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話叫有備無患,所以我們還需要盟友。”


    “盟友?你的意思是......”


    瑟維斯議員半側過腦袋看向這個氣質陰柔的東方人,等待他接著往下說。


    隻見司徒美堂將視線投向了北麵,悠悠道:“議員先生,如果我的消息沒錯,龍行商會主要盤踞點在曼哈頓上東區,而在他們的地盤過一座橋再往北,布朗克斯區基本屬於卡彭一家的勢力範圍,您可知他手底下很多人都隻有一隻耳朵這件事?”


    瑟維斯議員微皺眉頭,狀似迴憶了一陣道:“我的確聽人說起過,應該是在某次幫派火並的時候被人割掉了耳朵。”


    司徒美堂露出一個仿佛帶毒的笑容。


    “沒錯~造成這一結果的正是那位布魯斯周以及他手下那幫人,這就是我們可以利用到最現成的盟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根本不用我們過多付出什麽他就會很樂意幫我們。”


    “嗯......布朗克斯區的卡彭一家嗎?我馬上動用我的關係聯係到卡彭本人,這件事越早確認越好。”


    兩人又密謀了一陣細節,瑟維斯議員便離開了這家隱秘於寫字大樓中央的私人會所。


    司徒美堂在抵達紐約後一直住在這裏,很少出門,基本上都是和議員以及他身邊的安保人員待在一起。


    與此同時,他位於波士頓的安良堂分會也在秘密的往紐約抽調人手,散布於各地,隻等他一聲令下就會發起全力一擊,奪迴唐人街的控製權,為安良堂正名。


    這時,極為隱秘安保森然的會所客房大門被人從外麵敲響,頻率為兩長三短。


    “進來。”


    在司徒美堂極度冰冷的聲音下,房門被人從外部推開,卻並沒有上鎖。


    那人一閃而入,重又將門關上,臉上帶著明顯諂媚的笑意,弓著腰背迎了上去。


    “司徒先生!”


    司徒站在窗前,緩緩轉身看向來者,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而這位來訪者,卻正是除夕唐人街事件中跳進東河就此失蹤的永聯社廖白樺。


    原來那日被黑手黨伏擊的關鍵時刻縱身跳入東河後,廖白樺自知大勢已去,連幫派都沒有迴,爬上一艘漁船在布魯克林區上岸,用隨身的懷表戒指等物,換來一身衣服和現金,買了最近的一班船票逃離紐約,之後又輾轉海陸、陸陸逃往波士頓,投奔司徒美堂。


    當然,在他投奔對方時,將唐人街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又經過個人杜撰,完全改編了一個版本。


    在他的這個版本中,周予以及龍行商會絕對是狼子野心,吃裏扒外的大反派。


    他甚至還編撰了周予玩弄李招娣的感情致其懷孕,又用其腹中的孩子威脅李希齡,迫使後者答應他進入華人聯合工會成為理事。


    而在這之後周予又糾結了四姓堂、天師邦以及協勝堂,於暗中對安良堂的勢力展開清洗。


    在這個過程裏,周予和那些叛徒下毒謀害了李老爺子,還買通了黑手黨、莫爾頓議員和警察局,不顧唐人街的規矩悍然在幫派衝突裏使用槍械,這才致使他的永聯社一敗塗地。


    廖白樺還強調,如果不是想著把這裏的情況送到波士頓,他高低都要和對方鬥到底,就算死也不會選擇逃跑。


    司徒美堂自然不會傻到相信他的一麵之詞,但在派人調查了紐約唐人街這邊的事件以後卻發現,廖白樺這家夥除了添油加醋篡改了一些內容外,結局卻是屬實的。


    安良堂在紐約的勢力被分化,從內部瓦解,表麵看上去李老爺子的商鋪與財產是分給了他的子孫後代,可實際上這麽做的結果則是讓安良堂實力大減,被龍行商會逐步蠶食。


    這也就是司徒美堂決定從波士頓來到紐約的根本原因,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安良堂的產業落在一個如此心思歹毒的外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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