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沁重型機槍以其三百三十三發的容彈量,每分鍾六百發的理論射速,不斷收割著英軍士兵的生命。


    雖然威廉姆斯不遺餘力的命令己方士兵分散站位,利用彈坑實施反擊和掩護,可最初就製定好的密集陣進攻陣型仍然讓英軍遭受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周予帶領著c13特遣隊的華工們在後方不斷運送傷兵,幫助軍醫進行治療。


    在這種槍炮齊鳴的大環境下大家根本意識不到疲憊和時間流逝的速度,他們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當前方陣地的槍聲逐漸變得不那麽密集時,周予才終於抽出時間,踩在彈藥箱上朝前望去。


    然而他第一眼甚至沒能看到對麵德軍的陣地,因為中央的無人區地帶層疊倒下的英軍士兵屍體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遮擋了他的視線。


    “媽的......威廉姆斯那個蠢貨!他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帶到前線?”


    周予罵了一聲,再一次招唿c13特遣隊的華工們衝出戰壕,進入無人區搬運傷員。


    隻不過這一次他發現對麵的槍聲逐漸停息,還有一些身穿德軍製服,手臂上帶著紅十字徽章的人零星出現。


    看來對方的軍醫和醫療兵也出來撈人了。


    交戰中的雙方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在天色逐漸轉暗進入夜晚之前,兩邊都開始派出醫療兵,進入中央的無人地帶搬運屍體和傷員。


    隻不過作為防守一方,德軍的傷員和屍體要比英軍這邊少的多,很快就消失在了硝煙彌漫的陣地裏。


    反觀英軍這邊,周予他們一直運送到天色全部暗下也沒有將所有的屍體都拖迴來。


    第一天的進攻終於宣告停止,當眾人心氣卸下的那一刻,如潮水般的疲憊感和饑餓感瞬間湧來,將他們淹沒。


    “我的娘勒......我感覺自己的手腳已經不屬於我了,這一天忙的腳打後腦勺,一口飯都沒吃......”


    算命的捶打著自己的小腿和手臂,抱怨說道。


    穆德柱這憨貨揉著肚子,發出一聲震天響的雷鳴,苦著臉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這些洋鬼子到底懂不懂規矩?”


    鏢師武小龍憤憤的將帽子卸下,恨聲道:“可不是麽,又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這是要餓死我們還是累死我們?”


    就在眾人抱怨的同時,周予看到戰壕遠端坐著一名年齡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小戰士。


    他慢慢走到那名小戰士身邊,而後者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有人靠近,隻是機械麻木的往嘴裏塞食物,雙眼也沒有聚焦。


    “你叫什麽名字?第幾排的?”周予用純正的英倫口音問道。


    那小戰士先是一怔,緊接著條件反射般站起身,目視前方道:


    “長官!我叫比爾,六連第九排!”


    “第九排......”周予迴憶了一下,記得第九排應該是白天負責衝鋒的主力之一。


    “你們排還剩多少人從陣地上退下來?”


    那小戰士聽到這個問題臉頰微不可見的抽動了兩下,用極其輕微的聲音迴道:“我們排......就剩我一個人了......”


    小戰士用類似自語的口吻重複著那句話,直到被一個聲音驚醒。


    “布魯斯,你在這裏做什麽?快去帶著你的人準備吃飯!”


    威廉姆斯朝這邊走來,眼神複雜的看了周予一眼,又掃了那名小戰士一眼。


    小戰士迴過神來,轉身卻看到一幅東方長相的周予,頓時漲紅了臉。


    “你......你根本不是長官!一個蛆蟲一樣的勞工憑什麽跟我說話?真見鬼!晦氣!”


    他一邊憤怒的叫罵著,一邊遠離了華工所休息的戰壕。


    威廉姆斯微皺眉頭,有些結巴道:“那小子以前應該是一名礦工,沒多少文化。”


    他說完自己都感到別扭,想他出身名門又是英軍中尉,有什麽必要對一個華工解釋?


    至於那小戰士的態度,周予在抵達索姆河戰區後見得太多了,此刻隻是疲憊的點點頭,轉身對其他華工們擺了擺手道:“排隊,準備打飯。”


    第一天的戰鬥宣告結束,除了留在前線戰壕裏防備敵人偷襲的哨兵外,其他士兵已經分批領到今日份的食物,隨便找著個旮旯拐角坐在那裏機械的咀嚼吞咽。


    他們甚至吃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隻是本能的將肚子填飽。


    而周予等人領過那硬如石頭的黑色麵包,就這些湯汁唏哩唿嚕三兩下吃完,雖然那些食物看起來不多,但到了肚子裏卻神奇的生出一種飽腹感。


    夜晚的陣地裏慘叫和哀嚎聲仍然不絕於耳,那些白天中彈的士兵們正在經曆最痛苦的第一夜,也是決定他們能否保住性命的關鍵一夜。


    終於能夠休息下來,三三兩兩靠坐在戰壕裏的勞工們沒有人說話,他們都被今天那仿佛地獄一般的場景所震撼到。


    白天忙碌的時候尚未感覺什麽,此刻放鬆下來腦袋裏則充斥的全部都是鮮血、斷肢、內髒,以及爆開的腦花。


    忽然,一名勞工扶著戰壕,將剛剛吃進肚子裏的麵包全部嘔吐了出來。


    穆德柱看著這一幕可惜的自語道:“這家夥把糧食全浪費了,還不如讓我幫他吃......”


    “c13特遣隊聽令!”


    這時,已經換了身衣服的威廉姆斯走了過來。


    他雖然喊的是c13特遣隊,但實際上就是說給周予一個人聽的。


    “是長官!”


    周予沒有像白天那樣做出什麽出格舉動,而是站直了身子恭敬迴答。


    威廉姆斯幹咳了一聲說:“帶著你的人返迴駐地,明日一早還要發動第二輪衝擊!你們特遣隊也要跟著一起上!白天在我的指揮下有一個連的士兵衝破對方的機槍封鎖,攻入到敵軍的第一條陣線。


    他們看到那裏已經被咱們的炮火幾乎夷為平地,德軍已經向後撤退到第二道陣地。所以......明天白天我們會全軍前進,一鼓作氣將敵人趕出索姆河!”


    “是長官!”


    周予答應了一聲,但內心根本不相信他們明天就能將敵軍趕走。


    如果英軍的上層不盡快調整進攻策略,依然我行我素選擇密集進攻,那麽他們死的人隻會更多,將這場拉鋸戰的時間拖得更久,根本不可能達成預先計劃。


    在天色完全暗下之後,交戰雙方似乎都默契的選擇了停戰。


    雙方一邊統計傷亡人數,一邊準備次日的攻防方案。


    周予他們所在的c13特遣隊雖然隻是負責挖掘戰壕,運送傷員和屍體,但在白天的戰場上還是損失了十六名同伴,另外有七人受傷。


    這些可憐的家夥都是被流彈擊中,又得不到及時有效地醫治,就那麽將血液流幹致死。


    華工洞穴內,周予讓大家在旁邊挖了道通向外側的小洞口,然後升起一堆火,開始將白天弄濕的衣物烘幹。


    要知道戰壕幾乎沒有排水功能,一旦遇上雨天,戰壕裏的積水動輒齊腰深,經常迫使敵對雙方都放棄戰壕撤到地勢高處。


    而即使戰壕沒被水侵泡,粘度很高的炮灰合上稀泥沾在雙腳上也會讓人寸步難行。


    如果你的雙腳長期被水浸泡,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真菌感染,先變紅後變青,接著奇癢無比,還會散發出臭味。


    這些一開始毫不起眼的小毛病如果不加以重視,病情就會逐漸加重,輕微的造成腳部表麵皮膚及血管損傷,重者甚至麵臨截肢。


    “大家記住,我們的雙腳隻要有條件必須保持幹爽,把襪子和鞋都脫下來烤一烤。”


    為了防止相同的問題出現在自己人身上,周予一直叮囑大家一有空就試著烘幹鞋襪,還要在身上多帶幾雙幹爽的襪子替換。


    雖然大家都已經很疲憊了,但白天那場慘無人道的屠殺場景仍然填充著他們的大腦,讓眾人無法入睡。


    周予輕歎一聲,掃了大家一眼道:“慢慢就會習慣了......想活命的就逼自己睡一會,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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