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聖地亞哥,透著明朗的光色。這座被冠以“英雄城”的古巴都市,由裏到外都標彰著人民獨立與渴望自由的氣息。聖地亞哥的郊外,稀稀落落散布著大小的村莊,城外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是森林,喜歡畜牧的農戶正好紮據在此,除了看到無垠的草原和牛羊,還有大片的罌粟花。時值花開,柔嫩的花瓣迎著炫媚的陽光,綻放著五彩的嬌豔。正是這引人駐足的花卉,讓無數人陷入痛苦與滅亡。

    就像外表純淨的男子,卻邪惡無比。可人們就是無法忽視他的美,最後甘願被啃噬。

    一碰就上癮,從此沉淪。

    ——罌粟花的寓意

    天養生走在罌粟花叢中,白色的襯衣配搭暗色的外套,一副墨鏡為隱藏其後的黑眸,更添一種神秘。色彩斑斕的罌粟,在他腳下似鋪蓋黃泉路上的葬魂,妖異得不像人間有。是花本身的魅力,抑或因為他的映襯,才讓原本純淨的東西,無法抑製地染上毒氣。

    每個午後,他都會獨自到野外散步,以理清思緒。他不象老三他們,可以到鎮上悠蕩或享受快活,他必須保持清醒,即使已逃離組織一年,但這份安寧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讓他憂心。不知什麽時候,一切會象玻璃般,恍然捏碎。

    他步伐輕穩,這兒人煙稀少,和煦的陽光層層洗禮著花間的汙穢,漫步在無邊的花海中,心如鋼鐵的硬漢,也難得卸下甲裝。他唇角輕抿,那是自嘲的表情,一個殺戮無數,罪惡滔天的人隱歸山林,多少有些可笑。養生舉目遠眺,目及之處皆是大自然的遼闊和淨化。這是不帶汙染的地方,唿吸進的每縷空氣,都清新得像過濾般,讓人逐漸忘卻鮮血的腥味。

    一年前,老六在執行任務中險些喪命,七子恍然意識到恐懼,盡管因死亡而分離,是他們早已預料的事情。但在生死邊緣,他們還是無法接受其中任何一人的離開,不知是誰的決議,他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天養生身為浪人之首,明知逃離組織,將會換上一輩子的亡命天涯。但,為了七人能聚守,他還是毅然扛起這副重擔。

    一年過去,他們隱蔽在這個村莊倒是相安無事,然而從狼口逃走的獵物,真會安恙?

    他神色淡漠地望向天際……

    “啊……真舒服”冰兒舒展雙臂,貪婪地唿吸著鮮洌的氣息。

    她遮手擋去耀眼的光線,眯眼感受藍天白雲的晴爽。嘟起的嫣紅小嘴,忍不住裂開一條小縫,她還是頭一次置身於如此壯闊的花原。毫不遲疑地,從背包拿出相機,一蹦一跳地在花叢中尋找最佳的位置,給花兒留下最美的剪影。垂在胸前的兩條小辮子,隨著她的起伏而抖動,咋眼看去,宛若翩翩園中的蝴蝶,靜謐而嬌妍。

    冰兒俯身輕嗅一下花朵,那自然吐露的芬芳,散溢著淡淡的香甜。她嫣然一笑,顯出右邊臉頰淺淺的小酒窩,隨意地撩撥額前的幾綹發絲,完全沉浸在花洋中,也忘了是否還有其他人在。

    殊不知,她的一顰一笑都落入某人的眼裏,為之失神。

    “哇……”一陣清風拂過,花潮聳湧,細碎的花瓣漫天飛揚,冰兒不自禁發出讚歎。似想起什麽,她趕緊調了錄影,要把這一幕永遠留取。

    “呃?”屏幕上方何時出現一名男子,而他也正對著鏡頭。

    冰兒抬首,疑惑地看向對方。他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剛才怎麽都沒發現?但還來不及思考,鏡頭前的身影已然移動。

    養生仍是一貫的姿態,從容而自製。若非對視,都不知自己的目光,原來一直在她身上。除了他們幾個,這裏少有亞洲人出現,更甚是個年輕美貌的女孩。

    冰兒麵對陌生人的靠近,警戒心驟起,不知是該轉身,還是撒腿就跑。正躊躇之際,手中的相機已遭人奪去。

    “你!……你幹什麽?!”冰兒瞪圓雙眸,料不及他竟這般無禮。

    “你剛才照到我了,這相機不能留”養生不慌不忙道,揚手就要砸。

    “什麽?!”冰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是什麽野蠻人,就算無意中照到他,也沒必要砸人家相機吧。

    “這位先生,我不小心照到你是我不對,我可以刪了它,但相機你不能碰!”冰兒壓抑住怒氣,正試圖說理。

    養生冷嗤一聲,懶得迴答,直接……

    “你敢?!”冰兒慌亂大叫,忙拽住他的前臂。那可是她這幾天在古巴遊玩的留影,若就這樣被毀,她鐵定跟他拚命!

    養生眯眼審視“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拍我?”雖然她不像奸細,但還是不能大意。

    “我什麽時候拍你了,我隻是不小心錄到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那兒!”冰兒感覺真是莫明其妙,她最討厭別人冤枉她,一受委屈火氣就大。

    “既然錄到了,就不能帶走”養生依舊語氣平穩。

    “那我刪了還不行嗎?!”冰兒跺腳嚷道,這可是她見過最不講理的人了,他憑什麽那樣做!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留有底片”養生不以為然道。

    冰兒禁不住發笑“大哥,你看清楚這是數碼相機,我刪了還怎麽留有底片?”

    養生瞧瞧相機,似乎對她的話存有疑慮。冰兒眨眨眼,雖然他戴著墨鏡,沒能窺清此刻的表情,但她明顯感覺到這人……不懂!

    “嗬,你不要告訴我,你連數碼相機都沒用過?”冰兒試探道。一對美眸緊緊揪住他的臉部,不放過任何的反應。

    養生沉下臉,一時語塞。冰兒眼明手快,趁機搶過相機,把它牢牢護在懷裏,還不忘瞥他一眼,眼底盡是不屑。

    養生透過墨鏡,唇角微微掀起。他是該殺了這個女人,今日被揶揄的事才不會傳出去。可那個女人已經走到樹下,等著一同毀滅證據。

    冰兒盤膝而坐,極不情願地拿出相機,埋怨地瞪向肇事者。

    養生走到她跟前,摘下墨鏡,毫不在意她的怒氣,直直坐下草地。

    冰兒這才看清他的麵容,說不出是柔和還是嚴峻。就像他身穿的黑白服飾,同時衍生兩種對立的氣息。俊逸的五官讓人如沐春風,黑眸的陰厲讓人不寒而栗——冷。光坐在他身邊,就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冷,自他身上幽幽散出。冰兒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心裏直發毛。

    “你是在看,還是在刪”養生好心提醒她的失態。

    “哦……哦哦”冰兒猛然迴神,手忙腳亂地把相機按來砌去,忙找著那段錄影,以掩飾心中的紊亂。

    “哪!是這一段不?”她大喊壯膽,播出方才的錄像,漫天紛飛的花瓣就因多出個黑麵神,讓一切都遭罪。

    養生不語地盯視著屏幕,那肅穆的男子,就如一隻黑色的魑魅,來到繁華的人間,出格而礙眼。

    屏幕騰出“是否永久刪除?”,冰兒特意把相機遞到他眼皮下,確定她沒作弊。

    “看清楚了,我刪了!”她按“是”,整段錄像隨之消失,但養生似乎並未滿意“其他照片呢?”他抬眼。

    “什麽?!”冰兒詫異地張大嘴巴,“你連我其他照片都不放過?我發誓,裏邊沒有一張有你的半邊影子!”她氣不可遏地反抗,這人實在欺人太甚!

    “刪、還是砸,自己選”養生難得作出讓步,對人他從來不需耐性。

    “你!……”冰兒頭頂冒著嫋嫋青煙,再跟他理論的都是白癡!她直逼養生的眼“我告訴你,你沒權力這麽做,我根本不需要聽你的!”說完把相機一塞進背包,直接走人。

    下一瞬,田野傳出一聲女性的尖叫。

    冰兒被掐住後脖子,養生手一縮,她即刻彈迴身上。

    “隻有死人,才不用聽我的”他抵在她耳畔,柔聲道。

    冰兒總算見識到他的可怕,她的直覺是對的!他的殺氣,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時刻等待被激發。雖然不作聲色,可那股逼人的強勢,就在呢喃中將人致死。“我……我做就是了”她吞了吞唾沫,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裏連個警察都沒有,她可不想客死異鄉。

    耳後傳來一聲低哼,養生一鬆手,冰兒即護住脖子,生怕他真把它扭斷。

    她戰戰兢兢地從背包掏出相機,像即將趕赴刑場的死徒,帶著無盡唏噓以及歎息,失魂落魄地翻著照片。有兩百多張呢,都刪了多可惜,她抿著嘴,一副欲哭的樣子。

    “這是聖地亞哥城的城堡,你看,不會有你在吧,能不能不刪啊?”冰兒可憐兮兮地瞟向他,他既沒出聲也沒點頭。唉,還是無望了,小腦袋猛地下垂。

    “嗯”養生低吟一聲。那欲按的手指陡然製止,冰兒驚喜地抬首“你,你剛才是答應了嗎?”

    他不語,那就是默認了?冰兒吐吐舌頭,趕緊翻下一張。

    “這小男孩是我在旅館認識的,他叫budi,能不能也不刪哪?”她不怕死地再次詢問。隻見屏幕裏的古巴小孩天真爛漫,黑黑的腦門,一咧嘴就隻剩兩排皓白的牙齒。

    養生沒作迴應,冰兒就全都視為默認。繼續翻下一張,下一張“這是牧場養的奶牛,是不是好滑稽,它們在擠奶呢嗬嗬……這是看羊的獵狗,很乖的,不過聽主人說它很快就要退休了,因為年紀大了……誒,這個烤乳豬,你吃過沒,是聖地亞哥的特色美食,味道可讚了……還有這個,這個……”

    養生一路跟隨冰兒的介紹,不知不覺也遊曆了兩百多張風景照所帶來的趣味。她滔滔不絕的努力,終於換迴照片的一線生機。

    冰兒籲了一口氣,真佩服自己的勇氣,當然還有機智。她偷偷忍住笑,自個兒暗爽。

    養生戴迴墨鏡,他不是不知道她的鬼主意,隻是竟有點羨慕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就像方才,那翩然的蝴蝶,如置夢境。

    “你走吧”他淡然出聲,視線卻落在遠方。

    冰兒聞言,晃過刹間的愕然。“哦”她傻傻地迴應,站起身子,拍拍屁股的灰塵。

    養生依舊坐在樹下,隻手悠閑地垂在膝上,再明亮的光線也遮不住他內在的陰沉。真是一個怪人,冰兒在轉身離去的一刻,卻不禁迴眸。不知為什麽,那道孑然的身影,讓她好生荒涼。

    都不關她的事,走吧。她唿一口氣,揣緊寶貝相機,闊步離去。

    “呃……”剛提起的腳步,硬生生僵在半空。

    冰兒驚愕地瞪視著迎麵而來的,一大眾黑衣人。那領頭的,正對她露出猙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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