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放下電話,想起來今天出了幾身臭汗,他放了水,泡進浴池。點上一支煙,讓自己放鬆下來,他要等待魚兒上鉤,等待吳右的計劃實現。高溫的水讓心跳有些加速,他的眼前也恍惚起來,想起李進剛走,而自己其實沒有為他做任何事。左右看看,屋裏隻有他一個人,李可抱著頭難過起來,氣都喘不過來,眼淚落進浴缸,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恨自己沒在逐鹿茶樓當機立斷,亂槍幹掉這些毒販們,還被吳右救了性命,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他捶著頭,揪著頭發,不知如何排解這痛苦。李進,接受我的歉意吧,原諒我所做的事,一切事。

    太虐了,李可從沒有演過這麽虐的戲。

    水在漸漸涼去,他聽見手機在響,就慢慢爬出了浴池。電話是安娜打來的,他想了想,沒有接。他準備給自己泡一杯熱茶,迴身時嚇了一跳,秦朗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麵,拎著槍。他靜靜地看著李可,想必剛才的樣子他都知道了。

    “我聽見你哭,是李進走了嗎?”他問。

    李可點點頭。秦朗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又睜開。他拎著槍在屋子裏走了幾步,又走迴來。他剛才肯定是來拎著槍要收拾李可的,李可和安娜在河灘上相擁的那一幕,顯然讓他確定了一切。

    “我答應過他,一定會保護他安全離開這裏……”秦朗動了情,坐了下來,而他還握著槍,槍口指著李可。李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還是挪開了幾步,離開了槍口的方向。

    “事發突然,他們今早才告訴我。”李可坐下抽煙,一時不知如何說起,“當時我懵了,想告訴你,又想一個人消化下。後來一早就有事,發生了很多事,我還差點被打死……”

    “你碰了安娜?”秦朗頭也不抬地問。他對李可的遭遇看來一點也不感興趣。

    “是,在我知道李進走了後……”李可拿捏著說。

    秦朗猛然拉了槍栓,槍口硬硬地頂在他的腦門上。李可竟不害怕,也不抬頭,仍舊抽著煙。“你是我你怎麽辦?李進走了,已經沒有李進了,我就是李進!”他大喊起來。

    秦朗瞪著他,眼珠子紅紅的。他放下了槍,歎了口氣,慢慢走去屋角,坐下點煙。“我也不知李進是真喜歡她,還是為了他的任務。你看著辦吧。可是他不在了,你還要繼續留在這兒?”

    李可鬆了口氣:“今天上午我帶人去解救吳右,曾一度想把他們都殺光,在警察麵前扯個謊就過去了,去他媽的任務……但是我沒有。王幹說李進的車被人動過手腳,他是被害死的。”

    “怎麽,你想給李進報仇?這是你留下的理由嗎?”秦朗歪頭看著李可,顯然他不太信。

    “不管是誰,害死他的終究是這些毒販子。”李可說著這話,心裏卻不舒服。若李進已經變節,害死他的是毒販子,還是他自己呢?

    “你再好好想想,告訴我一個決定,你還不知道你未來要麵對的危險,也不知道吳右到底在做什麽。我沒想到李進會在江城被人暗算,而我不在那裏……”秦朗說著,又走到李可眼前,“你要是還要待下去,要時刻準備最壞的結果,最好想象自己絕無生還的可能。你要是留下,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李進其他的事,否則你也不要問了……”

    李可呆呆地站著,對他的話似懂非懂,還在納悶時,秦朗要走了。“我會繼續保護你,直到你離開。”他說。

    李可很感激這個忠誠到古怪的人。秦朗說的“最壞的結果”是什麽?他沒有家人嗎?他為何對李進如此在意?自己的生命裏為何沒有這樣的人?李可坐在秦朗剛才的位置,喝著一罐冰涼的啤酒,他也需要思考,後麵的事錯綜複雜,不能出錯。為李進報仇最好的方式,是按照王幹的期望將敵人一網打盡,修正李進的身份,給他以榮譽。李可雖然知道自己已經臥出了感覺,卻仍是個演員,要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

    lisa先來了電話,說孫和尚在找你,問要不要見個麵。李可說可以,之前可以通個電話。lisa說聲明白就掛了,這職業女子什麽事都拎得清,真是難得。李可驚訝,外部的外應這麽快,似乎洞悉燧石集團的一切似的。

    電話又響起,竟是何翰,他納悶接起。何翰先是感謝了李可上午趕去救場,然後問到邁克的事:“你是為教授好,他會明白的。有幾年沒人敢動教授了,情況特殊,他的情緒你要理解,你畢竟跟他的時間短。”

    這是一個坑。李可心頭一跳,何翰定是要跟他說些有料的話。“嗯,您要多告訴我些經驗。”他說。

    “喝一杯嗎?我倆有半年沒一塊聊天了。”看來他要見麵說。

    “您的傷?”李可詫異道。

    “這算什麽傷?不礙事的。”何翰說。

    李可看了看表,說那可以。他們定在晚上八點在一個酒吧大廳裏見麵,李可查了一下,那是個並不高檔的地方。想了想,他給吳右去了電話,匯報孫和尚的事。這一切變化和吳右估計的一樣,當邁克被證實是出賣者,他對其他人的懷疑並沒有因此消除。吳右對孫和尚的消息既不驚訝,也不憤怒,隻是告訴李可該如何應對。隻要說服孫和尚去到江城,這邊對他的輿論攻擊就會開始,讓他不敢再迴來,然後讓江城公安將他和他的渠道人贓並獲,他後半輩子就在牢裏了。李可又說了何翰要見他的事。吳右說:“那你就去吧,何總心思重,出了這事睡不著覺的,他隻是想看看你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不想我們之間出現裂痕。你最好多聽少問不表態,他一直覺得你身上有很多疑點,還猜過你是大陸警方的人。我還不想讓他知道。”

    李可一一記下,問他還有什麽叮囑。

    “我們很快得去趟香港。徐森不在了,這樣的真空狀態不能太久。”吳右第一次在龍久麵前直唿“徐森”,以前都說“徐總”,這有點兒奇怪。

    “澳門的郭老大已經在散布消息,說我們港澳地區的貨品價格太高,要趁機占地盤了。”

    郭老大?這又是誰?想必又是個狠角色,敢這樣趁機放橫搶吳右地盤的,確實不多。

    吳右說:“這個郭老大曾經和我們幹過一仗,被陳虎打了迴去。雙方都沒死人,結怨不深。後來我們主動修複關係,給了郭老大很好的貨和客氣的價格,讓徐森維護,多年來關係良好。這是健康的關係,也很脆弱,因為沒有交情。徐森和胡狼幫的合作損害了這層關係,又將郭老大推向了集團的敵對麵。”

    “大會我想安排在11月14日,你知道就行了。”吳右突然說,“我已經通知了幾個最重要的海外朋友,他們都認同這個日子。”

    “他們都會來嗎?”李可問。

    “他們本人未必,代表人會到……李進,你要做好準備。”

    “嗯,什麽準備?”聽他又說李進這個名字,李可心頭狂跳起來。

    “徐森走了,你來接管他負責的粵港澳區域,並取代他進入集團核心議事會,你的位置由顧桃頂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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