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來電,讓李可去帕巴登河邊的一個中餐廳吃午飯。她並不知集團發生了什麽,還以為他真的隻是開了個會。李可讓小莊和兩個保鏢與他一輛車。安娜還有兩個保鏢,應該沒有什麽危險。他開始理解毒梟世界的規則,剛殺完這一場,暫時不會有人再下手,更別說他們幹掉了那些殺手,聽到消息的人不會輕舉妄動,他們知道吳右的手段。

    十月的湄南河邊陽光如水,天空透徹到了心裏去。一路車行,李可看到孩子們在河邊嬉戲追逐,微風吹著椰樹叢,下麵走著衣著靚麗的女郎。多麽美的地方,而李可竟從無消受,他很想和琪琪在這裏自由地生活一段日子,但是不可以,那隻是隔岸的天堂,他隻能隔著車窗看它的美好。李可想起帶琪琪去過一次海南,想起在海邊第一次要她的樣子。那時的她隻是自己一個隨意的獵物,都忘了她在耳邊說了什麽。而此時,李可對她無比地想念,想和她重新開始。

    這家中餐廳一半餐位在戶外。李可沒告訴安娜上午發生的事,她沒有任何防範之心。他看到她開心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再換迴屋裏。她穿著露出單肩的長裙,戴著一頂藍色的寬簷帽,她漂亮的肩膀上還有他今早的咬痕,而她顯然毫不在意。她坐在那裏看著陽光下的湄南河,清風掀動著她的裙擺,露出修長的美腿。李可羞愧地攥了攥拳頭,剛才想的還是琪琪,現在又被安娜打動。被愛點燃的女人無堅不摧,而他隻是個經不起愛意磕碰的贗品。“老大,換上我的西裝。”小莊突然拉住了他。李可這才想起西裝肩部被子彈穿了個洞。他欣慰於小莊的細心,真希望永遠有這麽個靠譜小弟。這不可能,還是不要妄想了,知道你是警察,還是個替身,他會一槍打死你的。

    “還以為你不來了,你不來我就把這些好吃的全吃了。”安娜撲過來抱住李可,像很久沒見了似的。她這樣的熱情並不多見,平時的她比較矜持,很少有這樣熱辣的舉動。他吻她,習慣性四周看著,不遠處的保鏢向他點頭致意。小莊和另外兩個保鏢坐在了其他位置,圍著他們成一個環。他們都是高手,自動走到了最該在的位置。李可放心坐下,握著安娜的手,眼睛在她的周身遊走,最後停在她美麗的眼睛上。“你要對她好……”一個聲音在腦海裏說。

    “爸爸死不接電話,就知道他不想放你來和我吃飯。”安娜噘起嘴,可愛得像要開花一樣。

    “沒有啦,開完會他就讓我來找你了,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李可微笑道。

    “今早你怎麽了?怎麽像個鬥牛犬似的?都把我弄疼了……”

    “我兄弟傷好了,又憋了那麽久,我可管不住它。”

    “誰讓你管它了嗎?”安娜羞紅了臉。

    菜上了桌,每一道都是美味,他們說笑著吃起來。李可給她講起劇組裏聽來的一些笑話,卻並沒有逗笑她。他很快發現安娜要和他說正事。安娜說很想和他盡快結婚,希望他們的婚姻不要跟爸爸的理想有太多關聯。安娜說想明白了,龍久不可能隻以愛人的身份存在,因為他就不是這麽來的。她隻是希望龍久和她結婚之後,能夠和她一起投入基金業務,那一塊才是長久之計,更是集團陽光化轉型之希望所在。

    “你覺得爸爸的理想何時可以實現?”李可抓住安娜話頭。他真沒想到安娜有如此抱負,以前還以為她隻是說說而已。

    “我覺得永遠不會,那是妄想,是代替上帝在思考的妄想。”安娜說,“我和爸爸聊過無數次,都聊不出結果,誰也說不服誰。早上你說害怕,這感覺我明白……這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媽媽,我不能再失去爸爸。我將來必須拉爸爸走出這個白色泥沼,但爸爸太強大太頑固,很難改變。以前我沒有信心,現在我又有了,因為有你。”

    李可不知如何接話,隻說他能理解,不過這是大事還要從長計議。他忙換了話題,問她今天高興嗎?安娜卻沉下了臉,說明天就是媽媽的十周年祭日了。李可一怔,心裏一哆嗦。這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他不該不知道。

    “一晃十年了,那天早晨她出事的時候,正在車上給美國的我打電話,叮囑我不要被男生勾搭,不要總不吃蔬菜,不要整天打遊戲……然後我就聽到槍聲。”安娜眼圈紅了,李可趕緊抓住了她的手。

    “媽媽那天還說,你喜歡的男人不會在你身邊天天晃悠,他就像你爸爸那樣,會一下子蹦出來的。”

    “我可不是一下子蹦出來的,我幫你開車的時候你連正眼都不看我呢。”李可故意活躍起話題,他不想看到安娜難過,“需要我做什麽嗎?明天教授有沒有什麽安排?”

    “不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日子爸爸都是一個人過,為我媽媽徹夜祈禱。將來我們結婚了,就可以一起陪著他守夜了。今年,我隻能在倫敦為媽媽祈禱了。”安娜說著,摩挲著李可的手。

    李可吻了吻她的手,說他下午盡量送她去機場。安娜滿眼愛意地看著他,說道:“昨天陳叔叔打電話給我,他說想見見我們,希望你近期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趟紐約。他們幾個好兄弟裏,陳叔叔其實對我最好,但他很少表露,他總能明白我和爸爸在想什麽。他聽上去很樂觀,絲毫不像在輪椅上癱了那麽久的人。他知道徐伯伯的意外了,讓我注意爸爸的身體,讓他少熬夜……你看這些話他還要讓我轉告,有時候真不懂他們這些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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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進加入集團那會兒,正是燧石集團在東南亞的第二次擴張之時。麵對多家新老毒販的聯手進攻,燧石集團竟然戰戰不輸,打得對方四散奔逃。吳右運籌帷幄,陳虎是戰鬥總指揮,何翰、戈薩、顧桃和李進都在那幾場戰鬥中表現出色,敵人的夜總會被摧毀,頭目被擊斃,毒品工廠被付之一炬。這場戰爭奠定了吳右在整個東南亞毒品界的強勢地位,戰爭結束時,燧石集團的力量空前壯大。遺憾的是,慶功會後的陳虎在街上被警察開槍打傷了脊梁骨。以前一直以為是誤會,現在查清楚了,那件事和徐森有關,應該也和想幹掉他的警方人員有關。李可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吳右非要在中泰等多國警方盯得這麽緊的時候召開大會,吳右早就意識到集團內部出了問題,這種內耗會嚴重損害集團的利益。他要一方麵肅清內部,一方麵盡早和世界範圍內的毒品集團建立深度合作,東南亞市場對他而言,已經有點小了。人們說不進則退,吳右說進得慢即是退。

    一支拍攝組在河邊拍戲,看他們咋咋唿唿的樣子,一看就是大陸來的。這像是一場愛情告白戲,男女主演在被導演擺弄著。親一次,不行。再熱吻,不行。啃得倆人嘴唇都咬腫了,還是不行。兩個都是新演員,都是還有幾分青澀的生瓜蛋子……李可看著他們,就像看著之前的自己,仿佛已是遙遠的從前。他眼下雖然步步生死,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嫁接在李進的身份之上,憑演技走到了今天。同樣是演戲,兩者卻有天壤之別。李可又看著周圍隨意吃喝、四處警戒的小莊和保鏢們,又有了令他激動的念頭。李進走了,而他的替身臥底似乎還算成功,一關關都過來了。如果就這樣做下去呢?不迴去了,王幹他們會拿他怎樣呢?

    這念頭讓他自己都害怕起來。

    小莊起身,向他示意去衛生間。李可點頭,河邊上隻有孩子和賣風箏、氣球的,餐廳裏人也不多,不用太過緊張。“我們到河邊走走吧?”李可指著河邊說。這是剛才還在夢鄉的畫麵,而這一刻李可覺得唾手可得。最好的表演是沒有表演,他要活得像個毒梟的接班人。

    李可讓保鏢們留在原地抽煙喝茶,他拉著安娜的手走去近在咫尺的河灘。她笑李可穿著西裝皮鞋走在這裏很不協調,他就脫去了鞋和襪子。赤腳走在淺淺的河水中,李可有些激動,看著腳麵上沒過的水,感到無比的放鬆。安娜依偎著他,而他依偎著這真實的感覺。一群中外各色的孩子從身邊跑過,他們的小腳丫踩出一串腳印,很快就被浪抹去了。李可滿心溫暖,正想說也許我們的孩子也會像他們這樣跑在河邊,抬眼卻看到迎麵不遠處那個賣氣球的人。

    是秦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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