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院的材料明天送來……”王幹對劉監管和旁邊另一個人說。他們對他點頭敬禮,王幹也不迴禮,拉著李可走向不遠處的轎車。將他推進去之後,王幹塞過來一部手機。“這是李進的,我們破解了密碼,給這個未接電話撥迴去。他叫顧桃,是李進在犯罪集團的搭檔,從昨天早上到現在,他已經打了五次電話找龍久,我們都沒接。你現在得告訴他,說你大前天晚上喝多了,汽車在高速公路上打滑滾到溝裏了,在醫院昏了兩天。是江城第一人民醫院,診斷是輕微腦震蕩,現在已經出院了,就是腦袋還有點疼,醫生讓你下周去複查拿結果。”

    “誰是龍久?”李可納悶。

    “你就是龍久。李進在那邊的化名是龍久。”

    “我……”李可喉嚨一緊。剛從看守所大門出來,就要冒充李進……龍久,和一個毒品集團的搭檔打電話?

    “你必須蒙過去,不然這事沒戲。你就說迴去要晚個十天八天的,其他的你自由發揮,隨機應變。”王幹說著把手機塞到了他手裏。李可舉著它,像舉著一顆冒煙的手雷,正要罵娘把它丟迴去,手機猛然響了,是這個顧桃。顧桃,這什麽名字,毒販怎麽起這麽妖氣的名字?

    王幹眼神緊張,卻還是一臉鎮定。他按住李可的手:“別怕,你和李進的聲音一樣,你想想他是咋說話的,先騙過這家夥。”

    “您別蒙我了,我和李進說話完全是兩個調,你讓我現在怎麽學?”李可急眼起來,恨不得拿手機砸他的嘴。

    “你學不出來,就他媽的迴那裏麵去!”王幹叫了起來,指著看守所的大門。

    鈴聲持續,震動嚇人。這是淩晨五點的橫店,烏鴉還沒睡醒,老貓在牆根打鼾,而李可要模仿李進,假扮龍久和一個毒販子通話。“你不是個演員嗎?這時候不演啥時候演?”王幹壓低了聲音,好像怕電話裏的顧桃聽見一樣。

    李可抖著手指按下了接聽鍵。

    “龍久,怎麽不接電話呀?兩天都找不著你。”這是個沉悶的聲音,慵懶隨意,沒想象中可怕,有點像李可家樓下賣羊肉串的老王。他的語氣帶著不滿,這說明他們熟到了一定程度。

    “對不住了,大前天晚上我喝了點酒,高速公路上開車打滑,掉溝裏了,打了幾個滾兒。我這腦袋撞了幾下,在醫院躺了兩天……哎呀現在腦袋還有點兒疼。”李可掐著大腿,迴憶著李進的口吻。

    “我靠,這麽大事兒?沒係安全帶嗎?”顧桃的聲音緊張起來。

    “係了,這不是高速嗎?還好被人瞅見了……現在已經出院了,就是腦袋還有點兒疼。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讓我下周去複查,拿最終結果。”

    “真沒事兒?”顧桃說,“大陸查酒駕那麽嚴,你還敢酒後開車?真當自己是警察呀?教授知道了嗎?”顧桃又問。

    李可聽不懂,誰是教授?什麽教授?王幹舉起手機,上麵打著字:毒梟吳右是龍久的老板,綽號教授。“哦,我沒告訴他,這點小事,算了……我要晚個十天八天迴來,教授問起你就說一聲,不問也別說了,省得他擔心……對了,你找我什麽事兒?”李可說。

    顧桃說:“沒啥別的事兒,托你買的東西等你出院再說吧。”

    東西?什麽東西?李可瞪著湊耳朵聽的王幹。王幹聳肩,搖頭,一臉無辜。李可心裏罵娘,緊張得肚子都疼起來。

    “嗯……你那東西……不太好買吧。”李可拿捏著字眼說。

    顧桃嫌他扯淡:“幾個新手機有啥不好買的?一定要買他們剛出的最新款,最貴的那個plus,國內買的中文係統好用,我答應了三四個弟兄的。”

    “行,記住了。”李可長出了一口氣,又寒暄了幾句就掛了。他放下電話,覺得肌肉都緊張得疼著,汗水把手機屏幕濕了一大塊。

    “我不幹了!”他扔下手機,推門下車,氣衝衝地走向看守所大門。王幹也下了車,卻並沒有叫他。李可聽見王幹按下打火機的聲音,還有四周說不清的黎明混響。他走著走著腳步就慢了,烏黑的看守所大門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像要吞下他一樣。他停下腳步,停頓片刻,迴頭看去,王幹靠在車邊望著他,一口口吸著煙,煙霧橫著飄出,久久不散。

    “這事我幹不了!”李可衝他揮著拳頭。

    王幹沉默著,輕輕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李可原地轉著圈兒,抱著頭又蹲下,覺得世界向他壓來,整個人要窒息了。恐懼、心酸、痛苦和迷茫,像黑夜一樣將他牢牢包裹,“走投無路”這四個可怕的字眼硬邦邦地擠進他的腦袋,擋不開揮不去。他抱住雙肩蹲在地上,仍感覺不到一點溫暖。他看向王幹和那輛車,上了這輛車,命運將駛向什麽樣的深淵?影視圈折騰的這十多年不過如此,去演這麽一場要命的大戲,能過嗎?過不去,能重來嗎?不能重來,能活著迴來嗎?

    王幹丟掉煙頭,發動了汽車。敞開的車門對著李可,像嘲笑,像鼓勵,像催促。李可起身,看了看漫天的星星,歎了口氣,慢慢走了迴去。他鑽進車裏,關上了門。

    “咱們迴江城,今天就開始練。”王幹說完,一腳踩下了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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