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至今日,已經是是二月中旬。


    河北整體情況較為穩定,叛軍猛攻饒陽一帶,妄圖打開一個缺口,但顏真卿手下兵馬數量較多,又開始大量使用清河等富庶郡縣的錢糧。


    不缺兵馬,不缺錢糧,唐軍又幾乎是本土作戰,哪怕是新招募的兵馬,在守城時給叛軍造成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顏真卿是想借著這股叛軍來磨刀。


    不過他與顏季明的初衷大不相同,顏真卿是實打實想為了朝廷平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侄兒這時候正時不時借著他的名頭出去招搖撞騙。


    史思明重新聚集兵馬,後續也有了更多援軍,於是兵分兩路猛攻,不久後魏、博平兩郡失守,河北外圍防線告破。


    但因為河北形式終究是一片大好,朝野間催促哥舒翰出潼關徹底剿滅叛軍的唿聲也越來越高。


    顏季明人雖然去了北疆,但臨走前給曹得意留了指令,讓他按時搜刮些奇珍異寶送到長安,獻給楊國忠,又讓李亨寫了封信,派人送給太子。


    信,隻有一封,裏麵也隻有一句話。


    除非是太子本人,要不然其他人不可能看得懂。


    顏季明寫的是,


    殿下,兔子會不會說話?


    顏季明方方麵麵都不肯放鬆下來,行軍的途中,他又親自提拔了數名軍官,其中第一個是陳溫,第二個就是薛嵩。


    薛嵩的背景要是報上去,依然有很大可能會被朝廷打成叛逆直接問斬。


    畢竟他本人是實打實的投了叛軍。


    所以,他現在也隻能暫時在顏季明軍中效命。


    好在薛嵩並不是那種眼高手低的人,也能沉下心來幫顏季明做事。


    現在隻要顏季明願意,從常山郡帶出來的五千兵馬裏麵,就會立刻有一半以上的人立刻脫離李光弼的號令。


    但做這事的時候,顏季明很快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李光弼掌控軍隊的本事絕對比他顏季明強,按理說很多時候顏季明做的都有些急躁粗糙,但李光弼卻始終是一副沒有察覺到的態度,任由顏季明在軍中安插親信。


    但對於劉客奴帶出來的那數千盧龍軍,顏季明一時半會還沒法下手。


    盧龍軍內部自成一派,對顏季明彼此間稱兄道弟,十分客氣。畢竟後者現在是他們的金主,得罪不起。


    但要往深了說,這些表麵憨厚粗俗的家夥一個比一個滑頭,就是不肯當麵答應顏季明任何事情。


    顏季明借著李光弼和顏真卿的名頭,在河北北部四郡臨時籌措了一批糧食,範陽郡內府庫也有不少剩餘,都被顏季明拿出來給了盧龍軍。


    他在挪用府庫這方麵一向很有天賦。


    李光弼對此不聞不問,大開綠燈。


    隨著範陽郡徹底平定下來,


    顏季明所提出的策略也被提上了日程。


    預計有三萬多唐軍北上:常山郡出來的五千兵馬歸顏季明統率,盧龍軍一萬二千人,由劉客奴等將軍率領。


    此外,還有各城池中召集來的援軍,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數千人。


    總體堪稱兵力雄厚。


    出兵前,唐軍已經盡可能地封鎖了消息。


    “賢弟,咱們這次出兵,說實話也有點多了。”


    劉客奴騎馬湊了過來。


    這些天顏季明已經打好了兩人間的關係,饋贈給盧龍軍的錢糧輜重,除了說好的那份,顏季明還私下出了一份錢糧,額外送給劉客奴的麾下兵馬。


    劉客奴並沒有對外聲張,而是收下了這批錢糧。


    他手下有數千人要養,也算是一個小利益集團,大大小小的軍官,方方麵麵的關係,都要打點。


    他之前敬佩顏真卿,是因為顏真卿的名聲。


    但現在和顏季明友善,卻是因為後者能給他實打實的利益。


    顏季明昨夜沒睡好,此刻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


    “多出些兵馬,萬無一失嘛。”


    “耶耶打兒子,兒子哪有還手的道理。”


    劉客奴搖搖頭,笑道:


    “奚人善歌舞,待愚兄出征一趟,替賢弟多捉幾個好看的奚人小娘子,讓她們跳舞給你開開眼。”


    說著說著,他卻又咂咂嘴,搖頭可惜道:


    “就是身上味兒重了些。”


    這話讓顏季明想起了那個抓來的奚人“公主”李宜奴。


    這次出兵,她還是被帶上了。


    一來作為向導,二來可以就地招收奚人俘虜,供李宜奴組建新的部族和勢力。


    奚人難以徹底平滅,隻能邊剿邊撫,讓奚人名義上臣服朝廷。


    懷信王已死,昭信王被顏季明派一支兵馬送去了常山關押,準備等迴去的時候,看情況再做決定。


    至於宜芳公主的骨灰,顏季明則是派人先送迴常山郡,囑咐先找塊好地方安葬下去。


    唐軍一路曉行夜宿,北出居庸關。


    居庸關。


    天下第一名關。


    明代的時候,在這裏曾有過擴建和重築,很多人都以為居庸關是明初的產物,但實際上,“居庸”二字最早出於《呂氏春秋》。


    《淮南子》記載“居庸岩險聞於古今”。


    《水經注》記載“絕穀累石崇墉峻壁,山岫層深,側道褊狹,林障邃險,路僅容軌”。


    總之,都是形容居庸關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出了居庸關,就是饒樂都督府境內,但李光弼和顏季明早已商量好,這次出兵不是為了和奚人真正開戰,而是要從他們身上敲下足夠的好處。


    而且以居庸關周邊的地形來看,後方的糧草輜重運送將會極其艱難,所以大軍會向西抵達毗鄰範陽郡的媯州,從那兒和糧隊碰頭,獲取後續的糧草。


    李光弼說到做到,對外號稱的是他李光弼擔任主帥坐鎮中軍。


    但實際上李光弼幾乎是手把手在旁邊教顏季明該怎麽處理軍中各項事務,但他本人絕不親自去做。


    行軍路遠,一晃到了三月。


    路上並非沒有碰到奚人部族,但李光弼都嫌棄規模太小,就算是屠了,也不足以威懾奚人。


    大軍深入媯州境內。


    哨騎來報告說,前方發現了奚人的一個大部族。


    “老師?”


    顏季明看向李光弼。


    “你現在是主帥。”


    李光弼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提供意見。


    得,隨您。


    顏季明也是無語,前些日子他倒是主動敲定了目標,但隨即被李光弼以各種理由給拒絕了。


    不過他也明白,李光弼這是在教自己東西,所以每次被李光弼駁迴後,都迴去靜下心好好思考哪裏想錯了。


    “那個部族人數有多少?”


    “大約過萬了。”


    幾千幾百的還能數數,要是過萬了,那就很難數了,哨騎倉促迴報,隻能說出一個大概的數字。


    “不挑了,就它了。”


    “大軍就此紮營修整,今夜突襲奚人大營。傳令劉客奴,告訴他,今夜由盧龍軍第一批夜襲,許勝不許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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