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光陰隨著一天暖似一天的氣溫,一天天的長了起來,春日盎然,明媚如錦的日子,太陽像女人獻媚一樣將光輝溫柔地灑在天下蒼生和萬物的身上。久錮在陰暗裏,長久沒有充足的陽光照耀著的房間,已經開始日光滿窗了,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也會從那如水泥磚般大小的玻璃窗中鑽進來,照在我躺著的床上,淡淡的陽光,映著我慘白的臉,仿佛似牆角下那盆去年秋天裏枯萎的白菊花,非常憔悴地臥在房間裏。由於那起盜竊單位機機械零件案子的牽連,我已經在這裏躲藏了將近一個冬天,我的心情已如牆角的那盆菊花一樣頹廢了。春天來臨了,我的心情應該趨向開朗,這樣的心情,促使我走出躲藏了很久的那間發著黴味的屋子,走到人群熙攘且喧囂的大街。我住在那間小屋子裏過得很不安寧、舒適和滿意,我覺得我仿佛被困在一間囚籠裏,處境很艱難,我非常消沉,我不知道怎樣去克服一些困難,夾雜著這種無助和孤寂的心情,我來到人群擁擠的大街,然而,盡管我身處喧嘩的都市,但我發現我已對大千世界的一切都變得麻木而不敏感了,更糟糕的是對人的感情同樣也變得麻木不仁,碰上幾個在社會上打流時認識的朋友竟不知道怎樣跟他們打招唿了,我想著一定是困在那間散發著黴味的屋子裏久了的緣故。走過一條小巷子,在那綠色的樹蔭下,有幾個瞎子坐在那裏忙著給路人算命,在心情無聊之中,我也走過去,找了一位年紀很老的瞎子,讓他給我算算近段時期的運氣。年老的瞎子聽了我報過時辰後,嘴裏嘰裏咕嚕默念一陣,掐著手指算了算,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說:“伢子,你這一段時間可有一道坎喔(即劫數)。”我聽後心裏頓時湧出一絲驚悸,不免有些擔憂的問他:“您曉得是道什麽坎不?”“你這段時間有一場牢獄之災咧。”瞎子老頭聽了我膽怯的問話,更加肯定的誇張說。我平時對算命是不怎麽相信的,但這個時候我對他的話卻沒有持一絲的懷疑,“你能有什麽辦法幫我化解不羅?”我很虔誠地問瞎子老頭。“你給我六十六塊六毛六分錢,我去幫你化一道”符“,你戴著我幫你化的這道”符“,就可以免災避難了。”瞎子老頭真的以為他可以主宰我命運一樣地用兩隻黑窟窿樣的眼眶對著我,很有把握的這樣說。

    我馬上從身上掏出了七塊錢給他,瞎子老頭用他那烏黑的指甲縫裏藏著汙垢的手指摸了摸七張拾圓的票子,然後從身上那滿是油膩的黑棉襖的夾縫口袋裏掏出一摞零碎的角票,找了我三塊三角四分錢,我推了推他的手,意思是零錢不用找了,然而瞎子老頭卻一本正經地解釋說這種事情對數字是很有講究的,不然就不會靈的,“你今晚上到我屋裏來,我給你準備一些香燭和紙錢,用來幫你化這道”符“。”瞎子老頭最後這樣說。

    傍晚,我在我躲藏那屋的小巷子裏一家熟人排擋吃了一碗蛋炒飯,然後就在天將落黑的戶昏暗天光裏,根據瞎子老頭給我的地址,來到位於汽車西站那個叫做“王家大屋”的大院子,通過別人的指點,好不容易找到瞎子老頭的家。這時,瞎子老頭也才剛吃過飯正躺在屋子裏一張靠椅椅上養神,他很大聲地叫我進屋。我走進去,頓時感覺屋子裏有種陰森的氣氛,這當然是指瞎子老頭沒有亮燈的屋裏顯示出屋裏的那種鬼氣,也讓我知道瞎子是不用點燈的。瞎子老頭讓我在他旁邊邊的一張小矮凳上坐下,我很恭敬地遞上一支“萬寶路”煙給他,並給他點上火。這支進口的美國香煙被瞎子老頭很用勁地吸了幾口,頓時就短去了半截。瞎子老頭很舒適地躺在靠椅上躺了一會兒,吸完煙,就叫他的老婆子去拿一些紙錢和香火出出來,這時從隔壁屋裏走出一個老女人,她是瞎子老頭的老婆,一個很幹瘦的女人。她很聽話地去拿出了一些紙錢和香火。瞎子老頭於是就坐起身來,裝神弄鬼樣的摸索著從一堆紙錢裏摸出三張紙錢,嘴裏就念念有詞地開始叨咕,我聽不明白他在嘰裏咕嚕叨咕些什麽,但我還是很認真的聽他叨咕。瞎子老頭叨咕很久以後,這才將三張紙錢燒了,又點了三柱香火插在他家專門用來祭祀神靈的案台前,雙手合十又叨咕一氣,然後從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在空中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又念了一些咒語,這才將紙包遞給我,我悄悄打開看了一下,隻見裏麵有些茶葉、食鹽和大米之類的東西。我問瞎子老頭這些都能有些什麽作用?瞎子老頭很有把握且神秘地說:“你別問了,問多了就不靈的。你別看這都是些不起眼的東西,可它能給你免災去禍的呢。”

    我在瞎子老頭屋裏等整個“儀式”搞完,也就那麽一個多小時,臨離開時,瞎子老頭要我盡快離開這座城市,那樣的話我會更加安全些。我問他哪裏是最安全的地方?瞎子老頭說隻要離開這個地方,帶著他給我化的這道“符”走到哪裏都是安全的。

    我告辭瞎子老頭,帶著他給我的隻包著一些大米、茶葉、食鹽的,在我當時看來是能保護我生命的神“符”迴到我的住處,這時在我躲藏的那間屋子的小巷口,我遇見了小我三歲的弟弟來找我。弟弟目前沒有工作,一直在社會上打流,他很想跟我混點名堂,然而我自己如今還是這個樣子。我把我目前的處境和瞎子算命老頭對我講的情況跟他說了。弟弟給我出了個主意,要我和他一起去湘西靖州那個小縣城找在那裏做木材生意的父親去弄一筆錢,然後我們一起到外麵去走走看,或許能找到一條路發上一筆橫財,我當時對弟弟的這個主意持猶疑態度。

    到了深夜,母親來了,可能是弟弟迴去將我的境況跟她講了,母親臉上一臉的憂戚表情,我背對著母親,“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我頗有些英雄氣地說。我身上揣著一道保護神“符”,我想我肯定不會有事的。母親聽了我的話,淚水頓時就從眼睛裏流了出來,“你這個死短命鬼,我要你在屋裏頭正正當當做人你不做,你偏要去做鬼。你為嘛不聽我的?你看你現在這樣子好些,一天到晚東躲西藏,提心吊膽過日子好些?你嘛不去買塊水豆腐撞死?”母親哭泣著將我數落一頓,鼓著眼盯了我好一會,這才對我說要我到武漢的那位表姨媽家裏去躲一陣,等過了這陣風聲後再幫我想辦法。到目前為止,我認為母親所說的辦法也算是條出路,就答應了她。

    母親出去買了一條煙和一對酒以及其它的一些東西,要我帶給我所要投靠的那位表姨媽家裏去,再三叮囑我出門在外,應該要懂得怎樣老老實實做人了,不要再做那些讓人斥罵的事情了。我頭點得像雞啄米一樣應允了她。

    母親走後,弟弟背著個旅行袋又來了,他的表情很灰。我問他怎麽迴事?弟弟說他剛剛跟母親吵了一架。我說你怎麽又跟老娘吵架了?是怎麽吵起來的?弟弟低著頭沒說話,停了一會,他問我對他幾個小時以前出的那個主意考慮得怎麽樣。我將母親的意思對他講了。弟弟躺在我的鋪上,頭枕著被子仰望著天花板想了那麽一會,就對我說要我跟他一起先到父親那裏去搞一些錢,再上武漢的表姨媽家去,請表姨媽給我們租個門麵做生意,這樣也可以掙些錢迴來。我仔細地考慮了弟弟的意見,覺得他說的是一個好主意,於是就在這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決定同弟弟搭車到靖州找父親弄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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