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改禦營的計劃如火如荼,不知是不是朱由檢將銀子搬到沙場的舉動有效。


    已經分成若幹預備隊的一萬餘兵都幹勁十足。


    朱由檢決定每到考核日他要到場看著,這是一個姿態,要讓士兵知道他們直接效忠的對象是誰。


    對他來說,沒有什麽比自己手裏掌握一支沒有二心的隊伍更重要了,說句難聽點的,就是大明實在沒救,他都還有這條後路。


    當然這都是後話,起碼目前來說,朱由檢還是有信心整頓大明,畢竟現在才是崇禎元年。


    而與此同時,南京的韓爌和韓爌也收到了錢謙益的迴信。


    看完信的二人,麵麵相覷。


    錢謙益信中幾近直白的說南京有部分人無故攻訐大臣,以至於朝綱混亂,希望他們二人能好好勸諫約束一番,不要耽誤國事大計。


    這幾乎就是等同於徹底否定了南京這邊彈劾孫傳庭的奏章,若不是還有下文暗示著起複一事,韓爌與李標怕是當場以為錢謙益撞鬼了。


    “此事,你怎麽看?”韓爌看著李標問道。


    錢謙益為他們在京廷的最大依仗,如今這最大依仗要求停止彈劾孫傳庭謀求東林清流起複,他們該如何是好?


    而更關鍵的問題在於,倘若終止彈劾孫傳庭,任由孫傳庭肆虐鬆江府,那又該如何向豪族縉紳們交代?


    他們會理解嗎?


    李標沉吟了一會兒,道:“當以國之大計為先。”


    言下之意,便是覺得他們怎麽著也肯定會在錢謙益的起複名單裏頭,錢謙益既然來信,那就說明著隻要停止彈劾孫傳庭,那麽起複一事會很快推進。


    那還有什麽猶豫的?唯有苦一苦豪紳,等他們清流一黨重新占據朝局優勢後,再來對付孫傳庭。


    韓爌皺眉問道:“可這樣,要怎麽與其他人說?該如何安撫?”


    李標道:“這有什麽,直說便是,反正彈劾也沒有個迴應,他們再不滿,便讓他們自己上京尋皇上要說法去。”


    韓爌歎了口氣:“便隻有如此了,相信他們也都是深明大義之人。”


    二人三言兩語便敲定了此事依錢謙益所說的辦,可其他人還好,反應一般,都表示願意配合隱忍,但當消息傳至鬆江府時,鬆江府的縉紳豪商頓時不幹了。


    他們可是在鬆江府啊!


    孫傳庭在鬆江府簡直已經到了說一不二的地步,今日抄兩家,明日抄一家的,簡直把府縣內的豪族當成柿子,最可怕的是他還把抄來的土地分散給租了,豪族們便是想鼓噪佃戶鬧事都困難至極。


    他們能一直忍辱負重,便是指望著南京那幫子人彈劾走孫傳庭,結果現在告訴他們,沒戲了。


    這他們哪裏能忍?


    幾乎是收到消息當日,數十家豪商互相串聯縉紳,然後便是數十封反對的書信送往南京。


    但書信卻又猶如沉沒大海,沒了聲息。


    這讓他們更加絕望,三天兩頭便偷摸齊聚在了一起。


    “不行,不能再讓孫賊如此下去!整個鬆江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家佃戶甚至有跑去領了田不再迴來的!長期以往,何其恐怖?”


    許家的書房內,十餘位當地豪紳齊聚議事。


    徐林歎口氣,他是最為惆悵的,奉賢縣中幾乎已經被孫傳庭給殺絕了,獨剩下了七家,而且看樣子,孫傳庭如果不收手,他們徐家沒準就是下一個了。


    最關鍵的是,孫傳庭是奉旨殺人抄家,還什麽都管,屁大點事最輕也得是抄家,還軟硬不吃,但凡有人舉報一查證馬上就會調兵,雷厲風行,連半點反應機會都不給。


    前段時間甚至有人專門為了打擊仇敵,惡意互相舉報,這鄉紳之家,誰家沒點破事?這就直接造成了一日內,連抄十家的驚人之舉。


    這也真正造成了整個鬆江府人人自危,這哪天下邊的奴仆看主人不順眼,跑去一通舉報,那就是滅頂之災,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倒逆天罡。


    “但南京擺明了不再插手了,我們當奈何?”


    “那便不管南京了!”徐林沉聲道,“我是忍不了了,這幾日,我看家裏那些個奴仆一個個的都像是吃裏扒外,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玩完,這孫賊擺明就是要把我們都抄掉。”


    其他人紛紛望向徐林:“徐員外有何妙計?”


    徐林道:“妙計不敢當,既然南京不管,那就我們自己管,他孫賊軟硬不吃,那就把他除掉!”


    說話間,徐林眼神兇光畢現。


    其他人聽了,卻沒有多大反應。


    顯然,這辦法早被他們想過無數次了。


    “可是要怎麽做?孫賊吃住在兵營,出入有兵馬,顯然防備十足。”


    此地的東道主許平也歎道:“莫說是孫賊有防備,他那在代州振武衛的家眷,都有當地縣衙派人保護,顯然他都早有準備。”


    徐林露著兇光道:“這有何難?花銀子罷了,咱們湊一湊錢,花錢買通幾個營中的兵,不就行了?”


    眾人互相看了看對方。


    全都頗為意動。


    “你先細細說來。”


    “是啊,你說花錢買通,你可有人選?這可是抄家的重罪,不能馬虎。”


    徐林看了眾人一眼,開始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計策。


    眾人顯然是苦孫傳庭久矣,計謀一出,當即一拍即可,馬上便開始了行動。


    很快,沒幾日,他們便趁著營兵放值,約來了一個營兵到了徐家經營的酒樓的包房中。


    營兵叫黃得強,喜歡賭錢,如今債務纏身,急需錢財,便通過中間人來到酒樓。


    他來到酒樓包房中,見到除了中間人外還有一個錦衣中年,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惡仆守在門口。


    “老五,來了,快快坐下,這位是徐家的少公子,人稱徐少。”


    錦衣中年衝著黃得強笑了笑,起身將他迎坐。


    這讓黃得強有點受寵若驚,他今日來,是為了借錢,怎麽借錢的人比他還客氣?


    坐下之後,便是諸多寒暄。


    黃得強十分別扭,似乎對方也看出了來了,中間人和那徐少交換了眼色,中間人便朝著黃得強湊近了些。


    “聽說老五你最近手氣不順?急需五十兩?”


    黃得強趕緊點頭道:“是,徐少若能借我五十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中間人卻道:“區區五十兩,也值得讓你大恩大德?哈哈哈,老五,不要小看自己啊,今日你來,是你大時運!”


    黃得強聽不明白,疑惑的看著中間人。


    徐少也不賣關子,直接掏出了一張銀票。


    “這是一萬兩萬福行的銀票,今日來,是想托你辦一件事,辦妥了,錢你帶走。”徐少將銀票拍在桌上,然後直勾勾盯著黃得強。


    黃得強眼睛都看直了。


    旋即咽了咽口水,然後怔怔的看著徐少:“您……您想讓我做什麽?”


    徐少招招手,讓黃得強湊近來。


    黃得強趕緊站起身彎著腰湊過去。


    隨後,徐少才緩緩說出目的。


    一說完,黃得強瞬間搖頭:“不行……”


    徐少皺眉:“怎麽不行?沒讓你動手,隻是讓你安排人進去,然後趁機支開其他營兵留出動手的機會而已,有什麽不行的。”


    黃得強一邊搖頭一邊看著銀票道:“殺頭大罪……”


    徐少笑了笑,又掏出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


    “這樣呢?”


    黃得強神色勉強,道:“這個事,我一個人幹不了……”


    “不會讓你一個人幹,除了你,還有其他人,隻需要你當值那日放人進去,事後,你拿錢走人,天涯海角沒人找得到你。”徐少道。


    “可當值也不止我一人……”


    “我當然知道,反正你隻要看到當沒看到,然後到時再跟尋常一樣,找那些親兵去賭就行了。”


    “說那麽多幹什麽?你幹不幹?!”中間人沉著臉盯著黃得強。


    兩個強壯的惡仆也走近了兩步。


    “告訴你吧,事情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你不幹也得幹,幹也得幹!”中間人冷聲道,“兩萬兩銀子,你這輩子都賺不到,還想那麽多做什麽?到時候拿了錢,四處快活不好嗎?”


    黃得強被一番威逼利誘之下,頓時麵色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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