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先前還想著錦衣衛抄家,抄出來都是歸了內帑,讓錦衣衛查,皇上就是擺明和外廷搶錢,所以他們才對皇上剛剛的話不滿。


    但如果按這樣分配,唔,那確實名單以錦衣衛來辦最好……


    這念頭一起,範景文便趕緊搖頭,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怎麽能這樣想呢?抄家貪墨,豈能是為錢而抄?


    “範卿,你搖頭什麽意思?對這樣分配不滿?”朱由檢問道。


    範景文愣了下,旋即恭敬對道:“皇恩浩蕩,陛下萬事先慮外廷,臣豈敢有不滿?隻是國庫難營,內務積貧,陝西去歲大旱,百姓難以為繼,當撫之,奈何地方儲糧核查,滿倉之下,皆是沙粒,地方事務糜爛,得由朝廷撫之,但至今朝廷仍無錢籌措糧米,川中地區亦然,去歲大旱糧食欠收,各地儲糧皆廢,乃是處處要錢……”


    話音未落,畢自嚴便已然恭敬對道:“而今遼東戰局僵持,各鎮所需錢糧都需要籌措,雖陛下聖恩,解了燃眉之急,但是軍事耗資極大,兵部幾乎天天過來討錢……”


    “夠了。”朱由檢打斷了他的話。


    這兩個戶部尚書,一個以內務哭窮,一個以戰事哭窮,目的何在,簡直寫在臉上。


    “你們不要得寸進尺了,要依你們想法,怕是全部都入國庫,朕不朝國庫伸手就罷了,你們還想讓內帑空了?最多再給十箱珠寶,要適可而止。”


    範景文畢自嚴一聽沒得商量了,也隻得謝主隆恩,見好就收。


    隻不過到這時候,畢自嚴心裏也忍不住歎息一聲,若是全部交由錦衣衛處置,以錦衣衛的拿手本事,怕這一千萬兩能有兩千萬吧?屆時國庫能分到的錢也不少吧?


    但很快,他心裏警醒,自己這是怎麽了?為何會如此想?不行,不能鑽錢眼裏去。


    但離開時,畢自嚴的眉目都忍不住舒展開了。


    這幾乎是他自上任來,最舒暢的一天了,比前段時間陛下挪內帑給三百萬時還要舒暢。


    待到範景文畢自嚴二人離開後,朱由檢才掛著笑臉看向了張維賢。


    “英國公。”


    張維賢頓了頓,他剛剛聽了皇上和尚書們的分贓,眼看陛下笑臉相迎,他心裏更是越發沒底了。


    “陛下。”張維賢趕緊行禮。


    “不要多禮,不要多禮,來來來,隨朕走走。”


    朱由檢客氣的拉住張維賢的手腕往出走。


    張維賢不敢說不,也不敢掙脫,趕緊小步跟著,生怕讓皇上累著。


    直到走出殿外,朱由檢才鬆開手,張維賢這才鬆口氣,小步跟緊在朱由檢身邊。


    張維賢不是傻子,新君即位後的一係列操作,他也都看在眼裏,知道新君可不是熹宗那種皇帝,也正因為如此,張維賢是忐忑的不行,不知道新君到底要對他說什麽,可千萬不要是什麽大事。


    皇帝和文臣近來的關係可不算融洽,又是大清洗,又是肅貪,還專斷獨行,他是怕了皇帝要他幹些背鍋勾當,他一大把年紀,隻想好好養老,可不想參與這些勾心鬥角的破事。


    “老愛卿,家中可還好?”


    朱由檢一邊緩步走著,一邊開始和張維賢聊家常。


    “還好……家中還算安穩。”張維賢小心迴答。


    “那就好,聽說世澤也已經及冠?訂了親?”


    “是,愚兒已經定親……不知陛下召老臣,有何要務?”張維賢直接開門見山。


    朱由檢露出燦爛的微笑:“也不是什麽大事。”


    朱由檢拿出一份奏疏遞給了張維賢。


    “你先看看這封奏疏。”


    朱由檢拿出一份奏疏遞過去,張維賢小心接過打開看起來。


    “這是李邦華揭露京營的奏疏,上麵觸目驚心啊,占役、虛冒,馬匹全都是有問題,英國公你世代忠烈,自靖難張輔公以來,代代相傳,人才輩出,乃大明肱骨,不知如何想法?”


    張維賢皺著眉頭,下意識便要推辭:“老臣惶恐,老臣自去年以來,身體每況愈下,許多事務經常想不起,已老眼昏花……”


    朱由檢無奈的看著這裝糊塗的高手,自己還沒說事,他便已經“老眼昏花”,說實話,若不是這張維賢是勳貴中的勳貴,自己即位都有這位出的力,眼下又必須得安撫安撫被東南刺激到的勳貴,他還真不想用勳貴。


    畢竟勳貴天生皇黨,放平時真就是被文臣欺負,皇帝拿捏的存在。


    也就是觸動核心利益時,導致勳貴們被迫和文臣一起彈劾起孫傳庭,這種情況下,朱由檢也隻能想著借整頓京營安撫一下勳貴頭子,將兩夥玩意分開。


    結果這勳貴頭子這麽圓滑,想給他個官,結果還沒說話,對方就開始裝糊塗。


    “英國公說笑了,朕看你乃是老當益壯,朕也不瞞你,京營,朕是要整頓的,正是想老卿家助朕一臂之力。”


    張維賢一聽,當即表情就恐慌起來:“老臣無力,怕是當不起如此重任……還請陛下三思。”


    朱由檢語重心長道:“朕相信老愛卿,朕初即位時,魏閹意圖謀逆,乃是卿於萬臣中挺身而出,助朕禦極,朕每每念極此事,內心猶懼,時常想著若不是卿,國將不國啊!”


    張維賢趕緊說道:“陛下言重!”


    朱由檢道:“所以朕每逢憂心,心頭浮念的第一人便是卿。”


    張維賢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低頭惶恐。


    看到這幕,朱由檢有點生氣的,媽的,真是油鹽不進,真是老油條。


    朱由檢沉默了一下,索性再直接一點:“英國公可還曾記起年幼時的少年誌氣?昔年張輔公何等意氣風發?英國公何不重振公府?朕喜歡世澤這個孩子,朕也不瞞你,打算重啟武學,正式的建立武學院,世澤入武學院進修,出來後曆練一番,建功立業指不定自己便打出一番事業,屆時,何愁中山王一門二公之事?”


    張維賢聽完,沉默了一下,跪倒在地:“陛下隆恩,臣不敢辭,唯萬死爾。”


    朱由檢鬆了口氣,這老東西總算是鬆口了,媽的,明明是提他官,結果是要老子費這麽大功夫,又是勸,又是用他兒子做文章,搞得好像他不情不願是老子逼的一樣。


    真的是老狐狸,這事傳出去了,他倒是立於不敗之地。


    朱由檢笑了笑:“正是要用卿之穩重!不過卿也說的對,卿年事已高,確實不能太過勞累,所以朕以為,卿為京營提督,至於整頓這事,就讓這個李邦華幫你,如何?”


    “臣求之不得!”


    張維賢像是如釋重負。


    朱由檢從對方表情上看不出喜怒,隨後便和張維賢緩緩說出京營整頓計劃。


    “三大營已經糜爛難治,朕打算另立禦營。”


    張維賢愣住了,旋即便跪倒在地:“陛下,萬萬不可,此事得徐徐圖之。”


    “朕知道,朕又沒有說馬上整,其中要害,朕還是曉得的,何況,有英國公你坐鎮。”朱由檢對張維賢笑了笑。


    京營牽扯到勳貴、宦官以及豪強,各個盤在京營頭上敲骨吸髓,這麽多年下來,京營已然成為了他們的盤中餐,像前身崇禎就是想整頓京營,直接安排了李邦華,結果才多久,勳貴直接慫恿兵變逼著下台。


    所以這團麻繩想要解開,真得靠張維賢這個勳貴頭子鎮著,然後結合武學院來徐徐圖之。


    張維賢愣了下,旋即苦笑一聲:“陛下心有成算,還望告知老臣。”


    “京營墮落至今,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整頓出來也沒有必要,在冊十餘萬,裏邊可用之兵不知道有多少,卿家多少也應該聽聞點風聲吧?還是先讓李邦華查明出具體問題,待後續武學成立了,再徐徐圖之。”


    張維賢沉默了一下,點頭同意。


    “先迴吧,好好過個年再說。”


    “老臣告退。”


    待到張維賢走後,朱由檢原地站了一會兒,不遠處的劉僑這才快步過來。


    看到他過來,朱由檢問道:“查清楚了嗎?”


    劉僑趕緊稟報:“查清楚了,據核查,邸報奏疏一事,皆出於周延儒之手,上疏官員多有進入周家串聯。”


    邸報奏疏,皆因前段時間,朱由檢收到了不同官員的上疏,表示新邸報作用和舊邸報完全不同,應當置於禮部衙門。


    因為上疏官員不小,朱由檢警惕起來,便讓劉僑查一查,倒是沒想到真查出個推手……


    周延儒,這可是前期黨爭好手,沒想到倒爭到自己頭上來了。


    朱由檢點點頭:“迴去吧,好好過個年再說。”


    劉僑告退之後,朱由檢才轉頭對王承恩道:“明日直接傳旨,正式免去曹師稷禦史職務,加通政司左通政,專理新邸報事務,絕了那些人的心思。”


    王承恩趕緊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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