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幾日,朱由檢都在不斷的會見重臣。


    目的也隻有一個,那就是讓這些重臣以騰位置的代價換取魏閹案不擴大,為他們留下最後的體麵,說白了,朱由檢就是想留著他們讓新重臣上來時再宰。


    而其中也不乏有些不是魏黨的占據著要位,這時候朱由檢就開始問策,當對方之乎者也拋出一大堆老生常談的說辭時,朱由檢就會問細節,比如整肅吏治、嚴懲貪腐,朱由檢就問細節上要怎麽做?要出什麽政策?考成法怎麽樣?


    一番猝不及防的問話下來,毫無準備的膽子小的都偃旗息鼓,膽子大的那更好,讓對方直接迴去寫奏疏公開呈上來,到對方這封奏疏上來,仇恨一下子吸引。


    這也就是後世的,出政策前吹吹風,給大家打個心理預期,屆時再實施,就順利很多。


    而整個京城內外,也都被朱由檢這幾日會見重臣而攪得震動起來。


    尤其是得知四個大學士全都接連致仕,許多要害實權位置也都或致仕或調任,朝廷一下子空出來四個尚書乃至侍郎等這類位極人臣的空位時。


    所有人頓時都覺得風雨欲來,連帶著,對倒魏的熱情都消退了。


    無疑,新君這是要組建自己的新內閣勢力。


    人人心思各異。


    三品、從三品的資曆大員開始盤算著自己能否競爭上去,開始到處活動起來。


    四品、五品的中層官員也開始琢磨上官挪位後補上去。


    整個朝野彷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連原來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被牽連的原魏黨一流都心安不少,認為這是新君到此為止的信號。


    而伴隨著一道新君的招賢令,更是讓朝野幾近沸騰!


    “自太祖建鄴,國勢有成,百姓安康。曆經十五代君主勵精圖治不忘初心,然,朕臨位,天下戰亂頻出,外患交迫,賦稅難支。


    朕嚐思國恥,悲痛於心,今內閣空置,國之重位缺失,但有能出長策、奇計而使大明恢複太祖盛世者,不論出身、不論在野,皆居高官,領國政!”


    此文一出,天下嘩然。


    宅院內,都察院左都禦史三品曹思誠怒拍桌子而起。


    “怎麽可以如此?閣臣向來是庭推而出,一切都有成製!即便不庭推,那也不能什麽人都能進內閣!萬一來了個鄉野村夫,豈不是貽笑大方?!”


    “‘不論出身、不論在野’,新君是擺明對現有的內閣備選不滿。”大理寺左少卿潘士良搖頭說道。


    按說,他們的資曆,是足夠成為庭推人選,所以這招賢令一出,最值得氣憤的便是他們。


    而生氣的也不止是他們。


    “這是在說朝廷無人!”尚在位的侍郎們也開始不滿。


    “給事中竟然不封還!”


    ……


    “給事中憑什麽封還?!”給事中楊天勝聽聞有高官指責他們,頓時怒不可遏。


    他們在魏黨成勢時,趨炎附勢,是名副其實的魏黨小蝦米,這個時候夾著尾巴還來不及,還封還皇上明發的旨意?


    怕不是真要“簡”在帝心,死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何況,要用什麽理由封還?”楊天勝越發覺得委屈。


    “陛下初即位,要勵精圖治,廣羅天下人才,而現今多重臣致仕那也是事實啊!”


    旁人頓時附和:“就是!這倒是充分說明,陛下乃聖明之主!”


    有力競選閣臣的朝員們十分不滿,但顯然這種不滿是無力的,不管從哪方麵,他們都無法阻止這封招賢令廣發天下。


    因為他們是少數派,也因為朝中發生了罕見沒有重臣坐鎮的一幕,他們再不滿,也無法串聯施壓,因為他們中的部分人,曾經是魏黨,而如今魏忠賢被抓,還沒死呢,指不定哪天他們就挨雷給劈了,自然不會真的找皇上觸黴頭。


    而除了他們不滿以外,其他四五品官員,甚至南京朝廷那邊的官員都猶如打了雞血一樣,顯然,都把這次招賢令當成了自己晉升的天賜良機。


    這也是正常。


    因為無論誰都知道,別看招賢令上邊寫著什麽“不論出身,不論在野”,實際上沒出身,是連直達禦前都做不到。


    所謂鄉野村夫進內閣,笑談罷了。


    而這空出的諸多重位,甚至因此牽扯出來的諸多中層位置,誰保證自己沒機會?以前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老老實實熬資曆,像這種起飛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多少寫封奏疏上去,萬一聖上瞥上一眼,不就簡在帝心?


    甚至一日都不到,下午,朱由檢的案台上便多出了一疊自薦或者舉薦他人的奏疏。


    隨著事情發酵,隻第二日南京各省的第一批奏疏就如同雪片般急遞飛來,朱由檢自是懶得看,直接給了王承恩一份名單,凡是名單上麵的人寫上來的,單獨拎出來。


    王承恩一瞧,合著陛下心中早有成算,也是從善如流,召集了一批識字的太監開始幹活。


    而到了招賢令後的第五日,朱由檢便雷霆般的下達了旨意,公布出了班子。


    首先便是閣臣名單:


    範景文升為東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銜參預機務入閣;


    畢自嚴為戶部尚書加謹身殿大學士參與機務入閣;


    馬士英作為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參與機務,加少師入閣;


    王象乾複兵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加少師兼太子太師入閣。


    之後就是六部名單:


    戶部尚書:範景文、倪元璐、畢自嚴;


    吏部尚書:路振飛、蔣德璟、馬士英;


    兵部尚書:盧象升、王象乾;


    工部尚書:徐光啟、孫元化、王徵;


    禮部尚書:黃道周、錢謙益;


    刑部尚書:徐石麒。


    大名單一出來,朝野嘩然。


    這才第五日!甚至有的人都還在斟酌字句寫治國書,這明明之前看著浩浩蕩蕩的招賢令,本以為是個謹慎而複雜的過程,結果就五日……


    合著皇上本來就有人選,他們全成陪跑的了!


    而且一看大名單,這什麽玩意啊!有些他們倒是服氣,但是有些名字怎麽聽都沒聽過?!哪裏冒出來的,怎麽就入聖眼了?


    這時候許多人才反應過來,是這名單裏,部分大臣壓根資曆不夠,這所謂招賢令,就是皇上專門為這部分大臣給解開掣肘……


    想到這裏,更多人心裏發酸了。


    這他媽何德何能?!


    不得不說,大名單惹來的爭議非常大,尤其是實權尚書陛下居然打破了單人任職,雖然說這在洪武朝也有先例,但這迴破的例實在是大,先是無征兆擼重臣,然後又亂命大臣,不按資曆規則,最後還重位多命。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對諸多恪守舊製的臣子來說隻覺得天要塌下來一樣,簡直比魏閹掌權時還恐怖。


    所以此名單一出,自都察院起,大理寺,以及通政使司、翰林院等九卿部門的部分官員義憤填膺,聲勢浩大像是過大年一樣。


    “此事不合禮製!焉能亂命!”


    “皇上行此亂命,定有奸祟在皇上身邊妖言惑眾!”


    “皇上身邊有誰?”


    “是王承恩那閹監!”


    “那定是此閹人無誤!此閹人定是想做魏忠賢第二,諸位!皇恩浩蕩,食君祿,豈能任由陛下為奸祟所惑?我們當除奸祟!複皇恩!”


    “除奸祟!複皇恩!”


    口號一出,像是裹挾著一般,讓他們頓時正義感爆棚。


    他們喊著口號,迅速朝著六部科道言官發難。


    因為給事中有封還權力,而如今內閣盡去,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給事中。


    那邊的動靜一出,朱由檢便第一時間知道了情況。


    而麵對這種情況,朱由檢卻嗤之以鼻。


    他做事怎麽可能沒考慮過種種情況?以目前態勢,他壓根不怕廷臣聯合抵製他,因為他們串聯不起來,他們中,閹黨可沒有遭到清算。


    這就是朱由檢要動魏忠賢的原因,相比起前世崇禎隻拿到了魏忠賢的屍體,他拿下活的魏忠賢,威脅力可完全不同,誰又知道魏忠賢有沒有名單?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清算?清算範圍有多大?


    這就如同尚方寶劍一般,隻要他牢牢捏住這板子,所謂魏黨就一天都得提著膽順著自己。


    那麽現在魏黨會被清流們給裹挾聯合嗎?


    用屁股想知道。


    果不其然,聚眾的人還未到六部衙門,曾經是閹黨的官員便早已經糾集出言官侯在路上,他們一聽說鬧起來。


    那叫一個大驚失色。


    想著這一鬧,萬一惹惱陛下,自己豈不死翹翹?何必配合這些所謂清流?配合了,他們如果逼皇上成功,名單封還,那清流是歡唿了,自己這些人又有什麽好處?


    不是更讓皇上記恨?這前賬後賬一算,可不就是必死無疑?


    所以,必須要趕緊把這個火給滅掉。


    雙方一碰麵,魏閹殘黨這邊有些還是對麵清流的上官,自是威壓十足。


    “你們要做什麽?”


    “我們正要質詢科道言官何不封還陛下亂命?”


    “國之正事,何以封還?何況,名單中,範公,錢公,王公,畢公何不是名望深矣?位列極臣有何不可?”


    曹師稷率先站了出來,他是皇上新任的禦史,皇上待他那叫一個皇恩浩蕩,在他認為,皇上與他推心置腹聊了諸多國事之難,他認為皇上行此舉亦是為國,並無不妥,如按以往資曆庭推,上來的沒準也是個如黃立極之流。


    “何況,其他任命重臣,皇上也皆發明文,爾等都看了他們的治國策論嗎?焉能覺得他們是亂命?”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就是,聖上賢明,先擒了閹黨魏忠賢,搗其生祠,又複了諸多被魏閹迫害的官員,此等行徑,哪樁不是聖明之舉?重臣名單有異議,你們自去上奏,行串聯之舉,你們是要亂國!”


    “還不趕緊散了!事務都做完了嗎!”


    “陛下明發招賢令,言明了不論出身,唯才是舉,你們質疑歸質疑,且不要如此行事!”


    “周朝,王暘,你們還不散了!”


    “再不散!我便要彈劾與你等!”


    畢竟沒有重臣領頭,聚起的清流們麵對著上官本就心虛,畢竟沒有幾個人是海瑞,聚起來也是他們覺得皇上太瞎幾把亂來,自己被耍了,底氣本來就是聚則生膽,眼見著對方人又多,他們反而顯得人少,再被上官們一吼,一下子便散去大半。


    剩下的,也麵麵相覷,然後散去。


    此事便一下子壓了下去。


    ……


    “陛下,他們已經散了。”


    文華殿前的台階上,朱由檢吐著瓜子,遙遙望向東邊,似乎剛剛看了這出戲一樣。


    “這擱嘉靖朝,他們都得杖斃,不,擱魏閹在,他們也得杖斃;擱清朝,他們怕是灰都不剩,也就欺負欺負崇禎這種皇帝了,這還是沒有重臣帶領的情況下,如果六部尚書內閣都是所謂清流東林黨,嗬,那皇帝就真被搓圓捏扁了。”


    朱由檢看了眼不遠處戰戰兢兢跪著的王承恩,這人剛剛聽到那些士大夫喊著除王賊,心裏怕都哆嗦了吧?


    這要是換了原身崇禎在,以那位不粘鍋的性子,這種情況,怕也是會推王承恩出去甩鍋殺了了事。


    “可惜,我不是崇禎。”朱由檢目光再次遙向遠方。


    “我要做,就做漢武。”


    “再不濟,做個曹操朱元璋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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