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風雪至而客臨門


    就好像是在迎合李星的心情,雪下的更大了!


    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橫飛,飛速向大地撒播,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帷幕,地上的雪越來越厚,像鋪上了一層白色的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漸漸的蓋過了腳踝。


    雖然天色未晚,但唿嘯的風和雪卻阻擋了李星和海棠前進的腳步。


    這眼看著不能再繼續前進了,而現在再退迴環安城似乎也有些困難,沒想到離宗後的第一個小小的挑戰這麽快就來臨了。


    海棠對這樣的天氣並不是太適應,緊緊的裹緊了貂裘大衣,整個人顫抖著,似乎有些凍的瑟瑟發抖。


    這出師未捷,便要打道迴府,這未免太不吉利了。


    李星為海棠撐起了傘,兩人同時在四周搜尋著足雨躲避那大雪的地方。


    不遠處的一道渺渺升起的炊煙映入了他的眼簾,有炊煙自然就會有人。


    雖然不明白誰會在大雪天在荒山野嶺燃起篝火,但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於是李星和海棠便離開了大道,走入了林中,踏著更深的積雪,朝著炊煙升起的方向走去。


    雪越來越深,李星和海棠一腳深一腳淺,艱難的在雪中行進,風雪撲麵,裸露在外部的皮膚就好像被那寒風如刀一般的割裂著。


    不過萬幸的是,他們終於在凍僵之前走到了這炊煙升起的地方。


    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座簡單的小木屋,屋外沒有籬笆,但窗戶背後有火光閃爍。


    肯定有人在其中!


    被風雪欺壓到不行的兩人也顧不上那麽太多,急忙走上了前,帶著禮貌地敲擊起這屋門來。


    沒想到這門咯吱一聲便打開了,就好像一直在虛掩著,在等待著他們前來一般。


    這樣反常的情況讓李星位為之一愣,戒備著透過門縫看向了屋內,入目所及盡是一片空蕩,但看起來幹幹淨淨,暖暖和和。


    當下也顧不上太多,帶著戒備,便拉著海棠推開門,走進了屋內。


    卻看見這座小屋並不大,門後是一個小小的火炕,爐火燃燒著,架在火爐上的壺中熱水沸騰,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茶香,直撲入鼻孔。


    屋內沒有什麽多餘的陳設,一張小床,一個小櫃,一張小桌。


    火堆的背後,有一個人正在小桌旁忙碌,似乎是完全沒有感覺到李星兩人的進入,他背對著兩人,毫無戒心。


    “請問……”李星輕輕地開口,帶著禮貌的想要給予主人問候。


    “風雪至而客臨門,心有感則見故人!”背對著兩人的此屋之主,卻微微地吟出了一句詩。


    “李公子,好久不見!”


    在李星聞言感覺不對,準備撤退之時,這人扭過了頭,露出了一張麵帶微笑的和善麵孔。


    緊閉著的雙眼,清秀的長相,攏發於頭頂挽成髻,身著的深藍色粗布麻衣,很眼熟,但是想不起,到底自己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他呢?


    “不必客氣,坐下來暖暖身子吧!”


    李星確實也沒有感覺到惡意,思慮了片刻之後,嘴裏拒絕著:“那多不好意思啊!”


    但海棠卻是有些凍不住了,一邊搓著手,一邊關上了門,然後飛快地湊近了火堆。


    見此,李星也湊近了火堆,小心翼翼地盯著眼前之人。


    同時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瞬時,火堆溫暖的氣息覆蓋在了他們的身上,驅去了他們的嚴寒,就凍僵的臉龐也開始慢慢恢複。


    李星一邊拍打著自己的外套,一邊仔細的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很顯然,這家徒四壁之地並不像是一個常人居住之所,就好像是臨時刻意搭建而出的建築。


    “李公子不必多心!這裏就是我為了等你而搭建的小屋!”


    房子的主人眯著眼睛,輕笑著對李星說道,一邊拿出了兩個茶碗,又拿過火堆上的水壺,倒上了兩碗熱茶。


    “你是……”此話一出,李欣頓時將他與自己腦海中的某個身影畫上了等號:“天機宗的師兄?”


    “正是在下,”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甚至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睜開著的,遞過茶碗,“在下東方禹,這是我們第二次相見了!”


    “原來是天機宗的師兄當麵!”李星急忙站起身,鞠躬行禮:“多謝師兄收留我們二人!”


    “也不必客氣,謝你自己吧!”東方禹揮了揮手,遞過了茶碗,“此地本就是為了等你而建,不然你覺得這窮鄉僻野之地,哪會有什麽房子?”


    “算算時間,我在這已經等著你足足十天了!”


    什麽?李星啞然,等自己?


    渾身上下肌肉緊繃,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讓他十分的敏感,雖然他相信天機宗的師兄不會對自己有什麽過多的惡意,但這種好似自己在被算計的感覺,確實讓他也放不下心來!


    “師兄所言,為等我?是指何事?”


    熱氣騰騰的熱茶被海棠迅速的捧在了手中,她可沒有那麽多的顧慮,當即便吹著抿了一口,臉上頓時露出了舒爽的表情:“好香,好暖和!”


    “這是生薑茶,專驅寒氣!”


    李星也客客氣氣的將茶捧在碗中,卻沒有喝,隻是盯著東方禹,似乎他要不給自己一個理由的話,那這碗代表著他善意的茶就要遭到李星的拒絕了。


    這東方禹也看出了李星的這個表情,笑著說道:“你們明鏡中不是最善用一點明心來察言觀色嗎?你應該看得出我沒什麽惡意吧?”


    這倒是真的,東方禹的心中一片平和,沉靜如淵,氣質卻縹緲肆意,找不到落腳之點,就好似飄在天空的浮雲一般。


    一點明星和明察秋毫也不是,百試百靈,也不是勘破人心的萬用靈藥。


    對某些善於掩飾的人來說,這反而會成為應對明鏡宗弟子的另一張底牌。


    看見李星不搭自己的話,他又笑了:“哎,真不愧是名滿環安城的師弟你呀,果真謹慎!”


    “不過對我,你大可不必如此的防備,我早已說過,我與你有三麵之緣,在這緣法未結之前,我斷然不可能與你交惡。”


    三麵之緣?李星也迴想起了他的說法,而這正是讓李星此刻更加介懷的原因,這所謂的緣法,說起來聽著實在是太過玄乎了。


    那種麵對南宮義時候的不自然感,再次湧上了李星的心頭,他想在江湖上自由自在,可不想當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的棋子呀,特別是這種話不說清楚,雲裏霧裏的家夥就更是如此了!


    於是李星當即說道:“師兄有話不妨直說!若是師兄說的不太入耳,那就別怪師弟我不講情麵了……”


    這位師兄的性子顯然也是個有趣的,麵對李星的威脅,卻也嬉皮笑臉:“這雪今夜必不會停,走也走不了,來都來了,現在時辰尚早,反正也閑來無事,不如師弟猜一猜,我與你有緣在何處?”


    李星被問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想要幹什麽,實在不行,打一頓算了。


    李星可不覺得眼前這位‘天機宗’的師兄,會在近身肉搏之中,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脅。


    咕嚕咕嚕的熱茶,劈裏啪啦木柴響聲,李星以沉默應對。


    難不成是下毒?


    李星胡思亂想著,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碗,然後又看了看一旁,主動拿過了水壺,在不停的續杯,喝了個痛快的海棠,看起來這種說法似乎也不是很站得住腳跟。


    然後李星便也淡然一笑,端起手中已微涼的茶碗,一口飲盡。


    反正也是要聊天,那還不如自己把握住節奏呢!


    “緣分,我自然是沒有師兄看得明白的,畢竟你們‘天機宗’算天、算地、算眾生,一位位都神秘得很!”


    “外人對你們知之甚少,怎麽可能猜得出什麽!”


    “若是師兄真想讓我猜這一局,不如給我講一講你們天機宗門內的事吧,你也知道師弟我最擅推演,沒準還能給你點驚喜!”


    “啪,”東方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顯然對李星的說法很感興趣,“師弟果然有趣!我這便與你說道說道。”


    “其實世人把天機宗認為是無所不知的,那屬實是過譽了!我們就是一個隻有十八位門人的小小宗門而已!”


    “這環安城的宗門啊,經常隻有宗主和幾個小道士在維護著日常,其他的門人都在天下四處遊蕩,尋找機緣!”


    “什麽算天、算地、算眾生,不過是世人對我們的誤解罷了!我們哪能得那些功夫!”


    “不過是比常人知道的多了些,也有那麽點手段推算一些東西罷了,說穿了對聰明人來說,不過如此而已。”


    “江湖人傳,”李星插嘴打斷了東方禹的過度謙虛:“天機宗無所依存,但卻無處不在,江湖之中大小紛擾事務,都離不開天機宗的身影。”


    “嗨!這就離譜了啊!”東方禹搖了搖頭,“這種傳說,也不過是甩到我們頭上的鍋罷了。”


    “隻不過天機宗的功法善於感應天地之勢的變化,然後遊走於天下之間,疏氣之鬱結,助諸夏之氣蓬勃而生罷了!”


    “隻不過有時,這鬱結之氣來自人心,故而需我們出手以正天道而已。”


    “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來,就會顯得我們天機宗無處不在,能掐會算,宛如神仙中人!其實,我宗師兄也就是凡人一個,隻不過是都是為了竭力維護職責而已。”


    “再加上我們遊走天下,尋自己有緣之人,找那應劫亂之法……”


    “不知何時開始,傳來傳去,就變成了我們天機宗操縱江湖,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嘛!”


    “師弟你也知道的,這一次近二三十年來發生的最大的江湖中的事情,便是這環安城的血夜。”


    “那可是你們明鏡宗一手操縱出來的局啊,跟我們可沒有絲毫關係!”


    聽到這裏,李星忍不住的打斷了他的話語。


    “師兄此言,卻也未必吧!別的不說,那最先接觸了離天道人道藏的柳家六小姐,嫁入那張家,引得禍水上身的這件事,就與貴宗脫不了幹係!”


    “哈,”聞言這東方禹卻是麵色不改,“那不過是末枝細節,當不得什麽數!”


    “哼哼,”李星冷哼了兩聲,卻也沒準備在這件事情上再探究什麽,也許之前他對這件事還很感興趣,但此刻卻是無用了。


    剛剛東方禹的這些介紹,看似說了很多,但好像又什麽都沒說,但關於‘緣法’二字,他倒是解釋了。


    這麽說來,這個家夥從他修行的功法之中,感應到了我身上應該存在著什麽劫難與他相關,是他修行必須要麵對的關卡,所以這第三次見麵,應當會有什麽與自己很重要的事情發生!


    李星的表情落入了東方禹的眼中,他知道這件事情沒必要再說了,而自己想說的事情,他也已經聽懂了。


    謎語人就是這樣說話的,都得猜,謎語人之間的交流也就是這樣的,猜來猜去嘛,也是一種樂趣。


    “師弟啊,我與你今生就是三麵之緣,這是我們宗主算出的緣法,說到底呢,這緣法是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當下一次你我相見之時,還希望師弟早做準備!”


    “哎呀,說來我也有些好奇,我們之間牽扯而出的緣法到底是什麽樣的?”


    東方禹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玩味。


    李星則開始思考,要不要現在就把這個家夥幹掉,以免再橫生什麽波折……但也隻是想想而已。


    海棠沒有參與兩人的對話,一直在旁邊忙碌著晚餐,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幹菜果肉脯之類的放入了火中的小鍋裏,加上一捧雪水,一鍋簡簡單單但又香氣四溢的肉湯便出鍋了。


    海棠先打上滿滿一碗遞給李星,又投桃報李的給予請她喝茶的東方禹一碗熱湯,而東方禹則顯得毫不在意,吃得喜笑顏開。


    吃完晚餐,夜色也深,風雪未停,往火堆之中添加了一些柴火,便是再也沒有興趣聊天了。


    李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的,明明告誡過自己不要睡得太沉,但當李星驚醒過來時,這東方禹已經消失不見了。


    昨夜李星居然睡得那麽沉,對他何時離開居然一無所知,雖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行走江湖,要是這般戒備心,那遲早要出大事!


    李星仔細地打量著四周,一切都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在熄滅的火堆旁,一行用黑炭寫成的大字留在那裏。


    ‘西南十裏有一廟,廟中有你所尋,可移步觀之。’


    切,還真把自己當神棍了?


    李星瞅了一眼,滿不在意的一腳把字踹掉,


    什麽山中破廟,我可沒有半點興趣!


    海棠還在休息,李星推門而出。


    屋外的雪已經停了,整個大地銀裝素裹,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高潔,林中偶有山雀飛過,驚擾一方霧氣,四周靜靜的,如沐仙境。


    今天肯定會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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