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電梯再次運作起來,隻不過這次,希克曼他們看見的是不同的景象。


    在埃詩洛瓦之牆另一邊,是廣闊的海洋,蘇格蘭場的警員們站在電梯裏看著地平線那廣闊的世界都不由得抿抿嘴。


    在泰晤士大壩被摧毀後,大水傾瀉而下淹沒了整個下倫敦地區,在泰晤士河過去流淌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海灣。


    這裏過去有許多名字,但在這場災難後所有人都隻保留了其中一個,那就是水淹區。


    從電梯上看去,偶爾也能看到些許建築物的屋頂刺破水麵,它們如同大海裏的小舟,似乎伴隨著波浪搖曳著,甚至若是一股大浪拍來它們就會消失不見。


    人類自恃的力量,在自然麵前好像脆弱的積木。


    “很美的風景,不是嗎?”羅蘭隨口說道,他在口罩下的嘴角勾起:“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舞廳……我們是裏麵的舞者。”


    他的話讓卡洛兒輕輕搖頭,她可沒見過哪個舞廳裏擠滿了背著蒸汽步槍的蘇格蘭場警員。


    希克曼也沒有開口,他和羅蘭已經聊的更多了,他對於這些可能隻有一麵之緣的人沒有什麽想說的,尤其是他身上有價值的信息都被榨幹以後。


    “砰!”


    巨響伴隨著猛的顫動,電梯到達了埃詩洛瓦之牆的底部,這裏看上去和另一麵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不高的圍牆將他們包圍,一些獵人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


    “亞伯拉罕探長,希望您能及時迴來。”羅蘭笑了笑說道:“還有您,安娜小姐。”


    “親手殺死您不過是個玩笑,我可不想費這個功夫。”說罷,他也不等希克曼他們迴話,就自顧自的拉動電梯扳手離開了。


    “砰!”


    電梯緩緩上升,希克曼咳嗽一聲看著站在他身邊的蘇格蘭場警員們。


    “我們這次的行動很簡單。”他言簡意賅的說道:“調查水淹區邊緣的情況,遇到的血疫者,以及各種奇怪的事件都要做好報告。”


    “然後,我們的調查距離不要超過約爾班教堂。”說到這,希克曼頓了頓:“我和那位獵人一樣,不想浪費功夫多帶一具屍體迴去。”


    說罷,希克曼的眼睛掃過這些警員,這些蘇格蘭場的警員都是已經執行過很多次調查任務的老警員了,因此情緒還算是穩定。


    “那行動,就開始吧。”


    伴隨著希克曼一聲令下,一百多名蘇格蘭場警員就按照已經分配好的小組散開,開始調查起他們地圖上的區域。


    “安娜小姐,你跟著我。”希克曼自然也不可能在這裏等著消息,他一直不是那種喜歡坐享其成的人。


    他自然也有自己要調查的地方,而且為了保密,他並沒有給自己安排警員跟著。


    因為希克曼這次來不僅僅是為了調查血鴉的線索,他還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趁機看看,那個組織的人知不知道,卡洛兒是否活著……畢竟如果是自己,可不會放過眼前這個好機會。


    “我們去哪個地方?”卡洛兒跟在希克曼後麵,兩人邁著步子踩在馬路上。


    這裏看上去真的和舊倫敦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些破敗倒塌的房屋,以及沒什麽人影的街道。


    當然了,如果真的對比起來,卡洛兒感覺這裏的人更少。


    “跟著我就行了。”希克曼可沒有心思給卡洛兒解釋手裏那份地圖上的那些亂糟糟的地名和街道。


    希克曼在來之前就已經思索過關於血鴉的事情,順帶著也看了看水淹區的舊地圖。


    他大概有了些許思路,如果那位血鴉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的話,那希克曼應該能很快找到他曾經出現過的痕跡。


    首先,希克曼將順著主要的道路進行調查,因為血鴉和新倫敦交易的那些血疫病毒數量不會太少。


    希克曼可不覺得那些人會選擇徒步躲藏著運輸。


    當然,卡洛兒在當時表達了質疑,這位來自新倫敦金絲雀覺得獵人們可不會讓那樣疑點重重的馬車進入水淹區。


    希克曼輕輕一笑,先不說那些貴族怎麽打點了獵人……就先說進入水淹區的地方,可不隻有一個。


    埃詩洛瓦之牆有十幾公裏長……在這樣的高牆中找到漏洞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那位蝠鱝就知道十幾個可以出入水淹區的通道……當然,現在有多少能用沒人知道。


    所以希克曼可不覺得那些貴族會讓馬車堂而皇之的從天堂之門走,更大的可能,他們會選擇一些偏僻的入口。


    當然,選擇了偏僻的入口他們也要走在大路上,畢竟馬車可不是人,什麽路都可以走。


    卡洛兒接受了希克曼的解釋,她跟著蘇格蘭場的探長一起走在大路上。


    她好奇的打量著這裏,偶爾她還能看到幾個坐在破碎房屋裏的居民,這些居民渾身灰撲撲的低著頭,看著她們的眼神總是帶著警惕。


    當然,卡洛兒還是有點幫助他們的想法。


    “不要和他們多交流。”希克曼看出了卡洛兒的意圖,或者說他猜到了。


    “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感染了血疫……”希克曼隨口說道:“又或者是即將感染血疫。”


    卡洛兒撇撇嘴,她不太認同希克曼的話,即使感染了血疫,不也要通過傷口傳染給自己嘛……


    她看著那些骨瘦嶙峋的居民,她可不認為這些人有力氣能傷害自己。


    而且……他們怎麽說也是可憐人……卡洛兒還是有點幫助他們的心思的。


    當然了,這不代表卡洛兒會傻傻的走過去問他們需要什麽,她隻是拿出了小提琴,邊走邊拉了起來。


    她現在沒有什麽錢……也沒有其他辦法,她能做的就是用音樂給這些人力量了。


    那怕隻有一點點作用,也是可以的,最起碼自己努力過了,不是嗎?


    這一直是卡洛兒的想法,希克曼自然也明白,因此,他也沒有阻止,隻要他們不要有可疑的行為,他也樂得聽幾首曲子。


    當然,那些曲子有多少作用,希克曼就不知道了,想必是沒有一點黑麵包多的。


    悠揚的小提琴聲就那麽在水淹區響起,在破洞的建築和人們空洞的眼神裏穿過,伴著希克曼和卡洛兒的腳步前進。


    剛開始它們是靈活輕快的,希克曼可以聽到些許和希望有關的溫暖,但是漸漸的,似乎是因為天色漸沉了,又或者是因為霧氣越來越濃了。


    那些樂符想起舞,但是似乎又被這裏那混沌的空氣拖著,失去了往日的輕靈。


    是因為演奏者的情緒嘛?希克曼發現往日那輕巧的聲音似乎變得低沉,悅耳音符開始消失了,卻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甚至不能成為曲子的聲音。


    卡洛兒拉著小提琴的動作也越來越慢了,倒不是她的技術下降了,她藍色的眸子看著那些人,水霧在裏麵逐漸積蓄。


    衣不蔽體的一家人抱在一起,母親警惕的看著兩人從街道走過,然後用自己的身體給孩子們最後的溫度。


    而他們的父親則早不知道去了哪裏,也許是已經死了?又或者是走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靠在角落裏的老人,他佝僂著身子,咬著自己的手指,卡洛兒清楚的看著一滴滴鮮血從他嘴裏流下,然後滴在他的膝蓋上。


    一個嬰兒就那麽坐在他腿邊光著身子,伸出舌頭舔舐著紅色的液體。


    卡洛兒還看的到,一個女孩大著肚子蹲在角落裏,和她差不多大的模樣,甚至也有淡金色的頭發,隻不過她衣不蔽體裹著一件破床單,哪怕露出整個大腿也絲毫沒有羞澀,她呆呆的看著自己腳邊的嬰兒,那是她的弟弟嘛?


    卡洛兒本來這麽想,但是看著她那大著的肚子……她一時間不知道答案是什麽了。


    卡洛兒的眼睛看著那女孩,她好像想走過去給她一個擁抱,哪怕她知道這樣也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但是她還沒有走動,那女孩隻是抬起頭看了卡洛兒一眼。


    卡洛兒就發現那暗淡的藍眼睛裏的隻有陌生,冷漠……以及麻木她害怕了……突兀的,那些眼神,已經背後的寒意讓她感覺到了恐懼,她邁出的腳步頓住了和小提琴的聲音一樣。


    希克曼還邁著步子走在前麵,但是他很快發現那音樂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在天色黃昏的時候,他甚至已經聽不見任何小提琴的聲音了,音符似乎溺死在了黑暗的深淵裏。


    扭過頭,希克曼看見那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下了帽子站在原地,她愣愣的看著個無人的巷子,眼淚從臉頰滴落,輕輕的砸在小提琴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滴答……滴答……”希克曼平靜的看著這一幕,在太陽都曬不到的濃霧裏,女孩的那頭金發格外醒目。


    “抱……抱歉……亞伯拉罕探長……”卡洛兒啜泣的聲音傳來。


    希克曼沒有說話,他隻是輕輕搖頭點燃了手上的卷煙,然後用它點燃了一盞蒸汽燈。


    些許亮光點燃在黑暗的水淹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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