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遠這問話,屋內頓時安靜了片刻。


    陳遠以為自己說錯了,便問,“怎麽了?”


    陳荷塘便開口了,“美雲如今確實是缺一個對象,而且對方身份最好是軍人,能夠保護得了美雲娘倆的。”


    聽到這。


    陳遠下意識皺眉,“美雲結過婚?她丈夫對她不好?”


    問過他這個大舅子沒?


    陳荷塘看了一眼沈美雲,沈美雲點了點頭。


    陳荷塘這才說道,“美雲沒結過婚,但是當年在雪地裏麵撿了一個孩子,養在身邊,如今這孩子好不容易養大了,那孩子的親生父母要來搶走她。”


    說到這,陳荷塘歎了口氣,“也怪我們家,現在沒本事,那孩子親生父母家,在漠河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對方放了話,三天之內,不管美雲同意不同意,都要把孩子帶走。”


    這——


    陳遠一聽,直接拍桌子,“荒唐。”


    “這都是什麽年代了,還敢做這種搶人的事情?”


    這話一說,屋內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因為,知道歸知道,現實歸現實。


    沈懷山便開口了,“其實,那家人有頭有臉還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你家人是我家綿綿的親生父母。”


    沈懷山其實不知道,這個綿綿早已經不是原先的綿綿了。


    所以,他一直都以為,綿綿就是林家的孩子。


    “現在問題棘手的是人親生父母過來搶孩子,我家美雲很難有勝算。”


    這是實話。


    在外人看來,她家美雲就是一個養母的身份。


    怎麽搶得過人家親生父母?


    聽到這,陳遠臉色冷峻,思索了片刻後,轉頭看向沈美雲,“美雲,你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


    當然是對孩子的態度了。


    沈美雲語氣堅定,“孩子在哪,我在哪。”


    她是不會放棄孩子的。


    這下,陳遠懂了,“那家人是個什麽情況,你先和我說下。”


    沈美雲也沒瞞著,“他們是漠河當地人,姓林,叫林鍾國,家裏目前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其中最小的那個閨女,是和我家閨女故意抱錯的那個。”


    “那家人在當地也算是有點背景的,他們拿我父母和孩子,一起威脅我。”


    說起來,她也算是有哥哥的人了,就像是有了依仗一樣。


    果然,沈美雲這話一說,陳遠的臉色就不好看了,“還拿父母威脅你,這家人真是——”


    真是什麽,他沒說完,但是大家都明白。


    “這樣。”


    話到嘴邊,陳遠換了一個說法,“那家人你不用擔憂,有我在他們翻不出大浪。”


    這是實話,他的身份就如同定海神針一樣,但是陳遠做事,向來喜歡以穩為主。


    他也把風險點說了。


    “但是,美雲我隻是你的哥哥,就這一條,在你想保住孩子這上麵,哥哥這個身份其實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他們都明白,最好的是什麽?


    是沈美雲找個對象,最好還是在部隊的,軍人的家屬身份是受保護的。


    這樣一來,身為軍人的家屬,別人在想來搶孩子,那就要掂量一些了。


    沈美雲也知道,她有些發愁,“我曉得,隻是這人卻不好找。”


    這是實話。


    她知道季長崢這麽一個人極為優越,但是她不認識人家,這不是白瞎啊。


    “我認識。”陳遠果斷道,“我這裏有個合適的人員,就是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誰?”


    “我手底下的一個兵,他叫季長崢。”


    聽到這話,沈美雲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哥,你說誰啊?”


    陳遠,“季長崢。”


    他以為沈美雲沒聽明白,便再次重複了一遍。


    這下沈美雲是真的目瞪口呆了,這叫什麽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了。


    見她不說話。


    陳遠便把對方優點都說了,“季長崢這人外貌不錯,和你有的一拚,家世優越,人是北京城的,前途無量,我說實話,等他到我這個年紀,將來的位置肯定比我還高。”


    這是對對方高看的厲害了。


    當時,他在和季長崢交過手後,他就察覺到了,這人不錯,還在遺憾,自己沒個女兒,不然一定要把對方扒拉到自己家來。


    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是沒個女兒。


    但是,他有妹妹啊,這還是可以扒拉的。


    沈美雲倒是沒說話。


    反倒是,陳秋荷說,“倒是可以見一見,人成不成,等見了麵再說。”


    “而且,林家那邊催得緊,這件事我是想著盡快定下來。”


    這話,她是替女兒說的。


    陳遠也怕夜長夢多,於是他便直說了,“我連夜迴一趟部隊。”


    這一樁事,他還真保定了。


    *


    漠河688駐隊宿舍樓。


    季長崢忽然驚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去摸臉,滿頭大汗,甚至可以說是滿麵春潮也不為過。


    想到之前做的那個夢,夢裏麵,他的好兄弟,穿著一件白色毛衣,那毛衣是貼身的。


    以至於,曲線十分分明。


    他望著那曲線竟然望癡了去,而且到了後來,他竟然,竟然——


    季長崢有些不太敢迴憶起來,坐了起來,摸到床底一塊濕潤,他下意識地擰眉,收拾了床單,又去公共水房,一連著衝了兩個涼水澡。


    這才鎮定下來。


    季長崢拿著毛巾,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半晌,才低低地罵了一句,“真是瘋了。”


    他竟然對自己的好兄弟,起了這種歹念。


    這讓,季長崢有些恍惚。


    一直到了白天,一直都在迴憶那個夢。


    他是瘋了吧?


    肯定是瘋了。


    “長崢,你這是怎麽了?”


    從昨天半夜開始,對方就不太對勁了。大半夜的起來又是洗床單被罩,又是去洗澡的。


    早上四點多進屋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身的寒氣。


    連帶著訓練,都是老是容易走神。


    聽到溫指導員的問話。


    季長崢恍惚了下,“老溫,如果我對自己的兄弟,起了想法,是不是個神經病?”


    這話一說。


    溫指導員下意識地問道,“什麽想法?”


    “你要把早上那個肉夾饃讓給我嗎?”食堂來了一個陝西的大師傅,對方做的肉夾饃絕對是一絕。


    以至於,來晚了,根本搶不到。


    季長崢擰眉看了他一眼,“不是吃的。”


    “那是什麽?”


    “男女關係的那種。”


    聽到這,溫指導員差點沒被嚇死,他幾乎是一蹦三尺高,恨不得馬上和他拉開距離才行。


    “季長崢,你可別對我有非分之想。”


    他說呢。


    這季長崢老是對相親排斥,原來是打算對自己周圍的兄弟下手啊。


    這讓,溫指導員恨不得立刻馬上,和他拉開距離。


    季長崢冷笑,“你倒是敢想。”


    他對溫指導員感興趣,這不比殺了他還難受嗎?


    溫指導員聽出了,他語氣的真實含義,“那你對誰感興趣?”


    季長崢緘默。


    “那我這樣說,前兩天周參謀的愛人給你做媒,你怎麽不答應?”


    他可是聽說了,周參謀的愛人,來找季長崢好幾次了呢。


    就是為了想給他說媒,而且說的還是周參謀愛人的妹妹,據說人女方也很優秀。


    季長崢歎了口氣,“不想去。”


    “我覺得吧,你下次有這種事情的時候,還是去下,免得你對周圍人下手。”


    溫指導員善解人意的建議道。


    說起來,他和季長崢住一個屋,可是害怕極了,到時候季長崢別對他感興趣。


    那他還不得遭殃?


    不行不行,一想到這裏,溫指導員就有了極重的危機感。


    他將來可是要娶媳婦的人,他對男人沒興趣。


    當然,季長崢最好對他也不要有興趣。


    越聽越離譜,季長崢掀了掀眼皮子,“老溫,你可以不說話嗎?”


    聽得腦殼疼。


    溫指導員,“不行。”


    在兩人在嘮閑話瞎扯淡的時候,陳遠過來了。


    這讓季長崢和溫指導員都有些驚訝,“陳團,你不是迴家探親了嗎?”


    怎麽這個點,還在部隊?


    這就奇怪了。


    陳團長,“有點急事就從家裏趕過來了。”說到這裏,他便點名道姓地喊道,“長崢,你過來,我找你一件事情。”


    這——


    季長崢和溫指導員對視了一眼,他雖然疑惑,但是到底是走了過去。


    他一走。


    在場的眾人都跟著炸了。


    “陳團,風塵仆仆的來找長崢做什麽?”


    “是啊,而且陳團看起來還一臉嚴肅,好嚇人。”


    “都別猜了,一會長崢迴來了,你們不就知道了?”


    這會大家剛拉練結束,正在跑場上休息,於是,本來該解散的,大家也不急了。


    都跟著好奇起來。


    季長崢也是一樣,他隨著陳團一起去了辦公室,一進辦公室。


    陳團便說道,“長崢,你坐吧。”


    季長崢挑眉,“頭,你別這樣,這樣我害怕,你就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麽事情。”


    喊一聲頭,倒是不為過。


    陳團如今算是季長崢的領導。


    陳團忍不住笑了,他生了一張閻王臉,一天到晚都冷得跟冰塊一樣,這會笑了以後,越發讓季長崢驚悚起來。


    甚至連您都出來了。


    “您到底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好了。”


    “別這樣了,我是真害怕。”


    陳團當即收斂了笑容,單刀直入,噓寒問暖,“長崢啊,你的個人問題解決了嗎?”


    季長崢,“……”


    一開頭就有那味了。


    實在是他太過熟悉了一些。


    因為,之前不管是在家,還是在周參謀那邊,對方都是以這麽一個開始的。


    季長崢便直接把話給挑明了,“怎麽?頭,你要給我介紹對象?”


    陳團長笑了笑,“還真讓你給猜對了。”


    他也就直說了。


    “我家有個適齡的妹妹,年輕漂亮,和你的外貌很是登對,我想給你倆做個媒。”


    季長崢沒有直接迴答,當然如果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肯定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但是這一次,卻沒有。


    主要還是昨夜那個夢,給他留的陰影太大了一些。


    他竟然對自己的兄弟感興趣,這真的是讓人接受無能啊。


    見季長崢不說話。


    陳遠還以為他在考慮,便把該說的都說了,“我那妹妹,條件不錯,年輕漂亮是一個,而且還是北京農業大學的大學生,不過,我也不瞞著你。


    “她還有個女兒,今年五歲。”他把那個女兒的情況說了下,“基本上就是這麽一個情況,那孩子的親生父母如今要來搶她,所以,我那妹妹才鬆口要結婚嫁人的。”


    這下,季長崢全部明白了。


    他思忖了片刻,這一次,倒是沒直接拒絕,“成,那可以見見。”


    見見也好,免得他晚上在去做春夢,夢見他兄弟。


    這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兄弟了。


    見他答應下來,陳遠便直接果斷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你隨著我一起,去相親看看怎麽樣?”


    這——


    季長崢,“……”


    也太快了吧。


    他思索了下,“成吧。”


    快點也好,斬斷他對兄弟的不懷好意,真的是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


    既然敲定了要去相親。


    季長崢自然是要請假的,相親的地點不在他們部隊,而是隨著陳團長一起。


    隻是,這一請假,自然就瞞不住了。


    “長崢,你這是?”周參謀迴來喝茶的功夫,就看到了季長崢的請假單。


    “相親。”


    這話一落,周參謀一口茶噴了出來,“你說啥?”


    “相親?”


    不是,前幾天他才給對方做媒過,不過當時直接被對方拒絕了。


    季長崢是怎麽拒絕的來這?


    哦哦,一心報效祖國,無心兒女情長。


    自己保媒失敗後,迴去還被妻子好一頓說呢。


    季長崢也不尷尬,坦坦蕩蕩,“當時不想相親,現在又想相親了。”


    當然,得益於昨天做的那個夢。


    他想要去相親試下,解決下自己心頭的大毛病。


    這可真是讓周參謀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可真是任性。


    等季長崢離開後。


    周參謀就納悶了,“不是,陳團給長崢介紹了一個什麽樣的仙女?能讓這個相親釘子拒絕戶,都答應了下來?”


    這才是讓人奇怪的。


    倒是,進來送報紙的小王說了一句,“聽說,女方是陳團的妹妹,對方還帶了一個五歲的女兒。”


    這就更讓人疑惑了。


    “你怎麽知道?”


    周參謀隨口問了一句。


    小王解釋,“我那會,準備進來送報紙的,順帶聽了一耳朵。”


    這不,看到領導問,就順嘴說了出來。


    說出來以後,就有些後悔了,這到底是人陳團長和季營長的私事。


    周參謀忍不住道,“陳團的妹妹?”


    就陳團長得那樣,黑長臉,魁梧不說,還雄壯,這要是他妹妹,這得生成什麽樣子啊。


    女版黑李逵?


    季長崢怎麽就答應了呢?


    可惜,周參謀百思不得其解,也沒人替他解惑。


    一直到下班,晌午迴家吃飯,都還是一副很是疑惑的樣子。


    這讓妻子趙春蘭看在眼裏,“怎麽了?老周?”


    周參謀思慮再三,還是說出口了,“春蘭,你說在什麽情況下,季營長才會答應和別人相親?”


    這話一說。


    趙春蘭也懵了下,“你說什麽?”


    “季營長答應和人相親了?”


    “這不可能。”


    趙春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否認了。


    要知道,為了讓季長崢和自家的妹妹相親,她先後可是找過對方三次。


    但是每一次都被對方給拒絕了。


    更別說,她其中還讓自家男人,也幫襯過一次,但是還是沒用。


    眼見著老周不像是說笑的樣子。


    趙春蘭再次確認道,“你說真的?”


    周參謀嗯了一聲,“我不至於拿這種事情來騙你。”


    這是實話。


    趙春蘭聽完,放下手裏的盤子,來迴在屋子內踱步,半晌,才問道,“和季營長心情的那個女同誌,是不是很漂亮?”


    這周參謀哪裏知道?


    他搖搖頭。


    “那對方條件很出色?”


    還是搖頭。


    眼見著自家丈夫一問三不知,趙春蘭也來了脾氣,“那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那個女同誌,似乎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


    “什麽?”


    趙春蘭的聲音都跟著拔高了幾分,“不可能。”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否認,“季長崢眼光那麽高,他怎麽可能看上一個結婚還帶娃的女同誌。”


    不是她瞧不起對方,而是在相親市場確實是這個樣子。


    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未婚的找未婚的,二婚的找二婚的,帶娃的找帶娃的。


    這季長崢又年輕,還是單身,家世好,長得好,還前途無量。


    這麽一個條件優越的男同誌,去找一個二婚帶娃的女同誌。


    這怎麽真讓人不敢置信呢?


    周參謀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我沒說,季營長看上對方,他隻是去相親了而已。”


    “至於成不成,那誰知道。”


    趙春蘭,“那肯定不會成的。”


    “是誰給季營長說的媒?”


    周參謀,“新來的陳團長。”


    趙春蘭像是一下子找到理由了一樣,她一拍手,“那就對了。”


    “他肯定是不好拒絕新來的上峰,這才答應了下來。”


    周參謀想說,就季長崢那個性子,還不好拒絕新來的上峰?


    可能嗎?


    要知道,季長崢那性子可是無法無天的,他要是不願意,別說陳團長了。


    就是他和司令兩個人,都無法改變對方主意。


    但是,眼見著妻子這般篤定,周參謀倒是沒去大煞對方心思。


    隻是,坐在桌子上,拿著筷子吃飯。


    眼見著妻子不吃,他便問了,“怎麽?中午連飯都不吃?”


    趙春蘭取下圍裙,換了一件衣服,“不行,我要去和其他嫂子們打聽下,這陳團長給誰季營長介紹的對象到底是誰?”


    這種消息,問男人沒用。


    還得去八卦中心去問,去問那些嫂子們,一準沒錯。


    聽到這,周參謀覺得頭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在家多說這一句話了。


    這一說,馬上整個家屬院都要知道,季長崢去相親了。


    周參謀想要喊人,但是趙春蘭已經跑了。


    桌子上,周參謀八歲的大兒子,安安靜靜的吃著飯,突然說了一句,“爸,你喊不住媽的。”


    “還不如不喊。”


    周參謀大兒子叫周青鬆,小名大樂,今年八歲,從小就生了一張嚴肅的麵孔。


    這讓外人不少人來調侃,周參謀這是生了一個縮小版自己。


    他聞言,樂了,“大樂,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周青鬆,“我媽就愛八卦,你不讓她去八卦,她渾身都不舒服,她不舒服,又要罵我和二樂了。”


    “算了,和您說也沒用,您也逃不掉挨罵的下場。”


    周參謀,“……”


    老大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


    於是,他故意道,“你不去找你的新娘子,林蘭蘭?”


    一群孩子在一起玩過家家的時候,林家那小閨女,總是愛給自家兒子當新娘子。


    當然,自家兒子也隻認對方當新娘子,大院那麽多小姑娘,別人他還都不願意。


    這臭德行,今年八歲,就知道有主見了。


    提起林蘭蘭。


    周青鬆小臉蛋上帶著幾分憂心忡忡,“蘭蘭,現在不愛當我新娘子了。”


    他掰著指頭,數了數,“而且她已經五天沒來找我了。”


    這要是擱著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以前蘭蘭每天都是跟在他屁股後麵的。


    周參謀難得在自己兒子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於是他打趣道,“你新娘子不來找你,那她去找誰了?”


    沒成想,兒子還真迴答了。


    “聽說去找他們的老師了。”


    是駐隊外麵的小學老師。


    而且是每天去找。


    這——


    父子兩人麵麵相覷。


    最後,周參謀得出結論,“大樂啊,看來你的新娘子是有了上進的心思,但是你還沒有。”


    周青鬆不是很想和自家父親說話。


    迅速的扒拉了兩口飯,轉頭出了門子。


    這下,家裏隻剩下周參謀和小兒子,大眼瞪小眼了,他歎口氣,“這個家,真是越來越沒法過日子了。”


    *


    前進大隊,山上。


    陳荷塘在殺魚,陳秋荷洗魚,而沈美雲則是在晾魚。


    之前挖的那一批魚,就算是天天當飯吃,這也是不吃完的,於是便打算做成魚幹,給保存起來。


    陳秋荷在洗幹淨後,便遞給沈美雲,沈美雲把鹽往魚上一抹,每一次都是厚厚的一層。


    每次,看到沈美雲用鹽來抹魚,陳秋荷都忍不住眼角一跳,“美雲,你這也抹太多了。”


    現在日子不和以前一樣了,一次還抹這麽多,每個月掙的工分,全部拿去買鹽了。


    沈美雲笑了笑,手裏的動作也沒停,“媽,鹽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這裏準備的夠。”


    她當時可是囤了不少的。


    陳秋荷,“就算是夠,也不能這般浪費。”


    沈美雲,“我不抹厚點,到時候這魚都臭了,得不償失。”


    怎麽都是美雲說的有理了,陳秋荷歎口氣,“我不和你說這個算了,也不知道阿遠那邊和季同誌說了沒,對方成沒成?”


    沈美雲也不知道,所以她搖搖頭,繼續去做自己的活。眼看著她這麽淡定,陳秋荷,“你就不急?”


    這到底是關乎到她的終身大事的。


    沈美雲攤手,細白的手指,粘上了白色的鹽粒,漂亮的不像話。


    “我急也沒用呀,船到橋頭自然直。”


    看到閨女這幅淡定的樣子,陳秋荷忍不住歎口氣,“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聞言,陳荷塘抬頭,“小荷花你別急,大不了,讓阿遠給美雲換個對象。”


    反正,那麽多當兵的,也不差那一個。


    這話一說,從外麵迴來的陳遠,“……”


    得虧他留了一個心眼,沒讓季長崢一起跟著過來,而是安排對方在大隊部等著。


    這要是讓人聽著這話,還不知道會怎麽想呢。


    陳遠輕咳了一聲,推門而入,“爸,姑。”


    這一喊,屋內的人都跟著看了過來。


    “怎麽樣?”


    陳秋荷率先地問道。


    陳遠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沈美雲身上,“對方跟著我一起來了,我把相親定在大隊部,美雲你收拾一下,便過去。”


    這是直接要相親了。


    沈美雲心髒忍不住怦怦跳起來,對方竟然答應了?


    這是讓沈美雲意外的地方,畢竟,書裏麵說的很清楚,季長崢這人不近女色,一心為國,終身未婚。


    她當時在權衡利弊後,發現季長崢是最好的嫁人對象。


    但是,沈美雲並不確定,對方會答應下來。


    所以,對於陳遠說這話後,她是有些驚訝的,“對方答應了?”


    “他沒拒絕嗎?”


    這才是讓她意外的。


    陳遠點了點頭,“我一說,他就答應了。”


    好像也沒出啥幺蛾子,並不像是周參謀說的那樣,季長崢不好拿下。


    似乎,還挺好拿的?


    當然,這要是讓外人知道的話,定然要說,陳遠這絕對是錯覺,要知道,不管是在部隊,還是在北京,都有不少人想要打季長崢的主意。


    相親更是被提出無數次,但是季長崢從未去過一次。


    隻能說,趕得好,不如趕得巧,剛好季長崢陷入了自我懷疑,才會答應下來這一次的相親。


    這下,沈美雲便明白了,她思索了下,“有說什麽時候去相親嗎?”


    “就現在吧,越快越好,對方還在大隊部等著。”


    這也是陳遠的細心了,沒把季長崢直接領迴家裏,就是給沈美雲一個緩衝的機會。


    這不,他這話一說,陳秋荷就忍不住說道,“美雲,先別急著去,先打扮下。”


    說完,不等沈美雲拒絕,陳秋荷便進屋去了,從自己帶來的行李裏麵,拿出了一件大紅色印著牡丹花的棉襖來。


    那牡丹花旁還有大片大片的綠色葉子,鮮豔的紅配著奪目的綠,就很耀眼。


    看得沈美雲頓時腦殼大,她瞠目,“媽,你該不會讓我去穿這件去相親吧?”


    太土了,實在是太土了。


    眼見著女兒這般嫌棄的表情,陳秋荷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她一瞪眼,“你皮膚白,穿紅色的好看就這件。”


    “這一件還是我,當年和你爸相親的時候去買的。”


    “你看我和你爸感情好了一輩子,說明什麽?說明這個衣服好啊,吉利的很,美雲你聽我的,你穿這件衣服去,保管你和小季將來的感情,也和我跟你爸一樣。”


    她和沈懷山兩人,一輩子沒恩恩愛愛的,沒紅過臉,也一直都是大雜院裏麵的模範夫妻。


    所以,在陳秋荷看來,她也希望自家閨女,將來結婚了,過日子能和她一樣。


    兩口子和和睦睦,一輩子平安順遂幸福。


    沈美雲聽到這,頓時拒絕不了,因為這是一位母親帶著她最為真摯的祝福。


    她認命一樣,把胳膊遞過去,陳秋荷笑了,“還跟小孩一樣,讓我給你穿啊?”


    旁邊的麵綿綿探出頭,用著食指摸臉蛋,“媽媽,羞羞,羞羞羞。”


    還讓外婆給她穿衣服。


    沈美雲笑了下,把胳膊伸的理所當然,“你是媽媽的寶寶,媽媽也是外婆的寶寶。”


    誰還不是個寶寶了呢。


    這話,引得綿綿傻眼了,也讓陳秋荷給沈美雲穿衣服的手一頓,“多大的人了。”


    沈美雲眼波流轉,“多大的人,也是媽媽的寶貝。”


    說實話,這一套陳秋荷是真吃,她看著她女兒,覺得她女兒好好看,好優秀啊。


    所以,以至於連帶著眼神都是驕傲的。


    “再去描個眉,擦個口紅,還有頭發,今天就不紮了,我那天看到葉教授的女兒,慧茹是個燙的卷發,很好看。”


    說到這,陳秋荷想了下,“你弄的話,肯定也很好看,就是你等等我,我去把火鉗給燒紅了,我給你燙。”


    沈美雲,“……”


    “媽,不用。”


    “聽我的,媽最了解你,你肯定適合大波浪的卷發,你去相親,咱們必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當媽的到底是憂愁的,自家閨女雖然優秀也漂亮,但是到底是帶了一個小閨女的。


    若是對方也是二婚,那雙方條件差不多,誰都不嫌棄誰。


    但是問題是,聽阿遠的語氣,對方條件很好,是個單身好青年不說,連帶著家世也是好的。


    她怕啊,人條件太好了,嫌棄她閨女帶一個孩子。


    在他們看來綿綿很乖,很可愛,但是從現實來說,不可否認,女兒是帶著拖油瓶嫁人的。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這卻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沈美雲看到母親眼中的擔憂,頓時放棄了掙紮,“媽,都隨你。”


    她心想,當個媽寶女就媽寶女吧。


    誰讓,她是媽媽的寶貝女兒呢。


    那邊,得到了女兒的同意,陳秋荷頓時精神一震,轉頭就去了廚房,把火鉗放在灶膛裏麵燒的通紅,拿了出來。


    與此同時,還弄來了一盆的冷水。


    這讓,屋裏麵的幾個男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沈懷山,“秋荷,你這燒紅的火鉗,也太嚇人了。”


    陳荷塘,“是啊,小荷花,你別燙著美雲了。”


    陳遠是個大直男,他便直接說了,“姑,你這用火鉗,把頭發燒了怎麽辦?”


    陳秋荷拿著燒紅的火鉗吹了吹,“這你們就小瞧我了吧?我跟你們說,北京那邊的理發店裏麵,都是用燒紅的火鉗燙頭發的,可好看了,你們這些大男人不懂審美。”


    她看了,她閨女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燙一頭大波浪卷發,那還不美的慘絕人寰啊。


    這話一說,家裏的三個男人齊齊閉嘴,朝著沈美雲投去同情的眼神。


    沈美雲看著那紅彤彤的火鉗,很想臨陣脫逃,但是陳秋荷說了,“美雲,你放心,你媽的技術很好的,保管把你打扮成大美人。”


    雖然,已經很美了,但是在陳秋荷看來,閨女還能在美一點。


    沈美雲含糊地嗯了一聲,“媽,你別把我頭皮給燙糊了。”


    陳秋荷,“你小看誰?我在學校,可是給葉教授的妻子燙過頭發的。”


    說完,就用著梳子,挑起一縷頭發來,卷到了那燒紅的火鉗上,隻聽見刺啦一聲。


    不過幾十秒的功夫,陳秋荷便把頭發給取了下來。


    那原本順直的頭發,瞬間被燙成了波浪狀。


    陳秋荷摸了下,滾燙,還忍不住誇,“好看。”


    沈美雲完全看不到自己長什麽樣子,她思索了下,“媽,我不要泡麵頭,你給我燙大波浪。”


    “成,你媽也覺得泡麵頭不好看。”


    半個小時後。


    沈美雲的直發,變成了大波浪,當然,她還聞到了一股燒糊的味道。


    她想洗頭。


    陳秋荷頓時阻攔,“不能洗,洗了就直了,那就白燙了。”


    “那這麽大的味,我總不能頂著味去相親吧?”


    陳秋荷想了下,走到院子裏麵去,摘了一把臘梅花,撒到了她頭發裏麵,“來用臘梅花,掩下味道。”


    沈美雲,“……”


    這是要以毒攻毒嗎?


    就這,陳秋荷還沒放棄對沈美雲的打扮,頭發燙了,自然也要描眉了,用著燒著了的火柴,對著女兒的眉毛,就是一陣塗塗畫畫。


    在描好後,忍不住看了一眼,“成,對稱了。”


    陳秋荷仔細打量一番,忍不住誇道,“美雲,你眉毛真好看,是那種黛眉,細細彎彎長長,好溫柔的。”


    這話,沈美雲已經聽了無數遍了,反正在她媽眼裏,她哪哪哪都是好看的。


    她忍不住笑了,“媽,好了嗎?”


    陳秋荷,“還差一個口紅。”她記得當時好像裝的有,一陣翻找,終於找到了,又給她描了一個嘴巴。


    這下,陳秋荷十分滿意,“好看,是真好看,你的皮膚白,不用打粉,就這樣,光描眉和口紅就夠了,顯得氣色好極了。”


    在配著那一頭波浪大卷發,少了清麗,多了幾分明豔嫵媚,這真的是實打實的一個明豔大美人了。


    陳秋荷就不相信,那個季同誌,會不動心!


    沈美雲都不敢去照鏡子了,因為這全程打扮下來,全是她媽一手安排的。


    她猶豫片刻,“媽,我要照鏡子。”


    她不放心,她就是個醜八怪,她媽也覺得她非常好看啊,問題是她在她媽眼裏,就沒醜過。


    陳秋荷聽到女兒要鏡子,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過了一會,拿了一麵鏡子過來,說起來,家裏原先就住了陳荷塘一人的,是沒有鏡子的。


    這鏡子還是沈美雲,去供銷社買的,巴掌大,圓形的,上麵角落的位置,印著一朵牡丹花。


    沈美雲接過鏡子,對著照了下,看著鏡子裏麵過於明豔嫵媚的麵龐,不由得一呆。


    她生了一張雪白細膩的鵝蛋臉,因為描眉畫口紅的原因,明豔又張揚。


    尤其是一雙杏眼,又圓又大,在眼尾處被稍稍勾勒了一絲眼線,微微上挑,幹淨清澈不說,嫵媚又漂亮。


    這是絕對的斬男妝。


    饒是,沈美雲都不由得呆了片刻,哪怕不是第一次看這麽一張臉,但卻還是會被驚豔片刻。


    不止是她,連帶著屋內的三個男人,都跟著恍惚了,“美雲,是真好看啊。”


    陳荷塘下意識地說道。


    陳遠雖然沒說話,但是卻還是點了點頭,心裏卻微微歎口氣,這麽一個明豔漂亮的妹妹,還沒認迴來兩天。


    就要便宜季長崢那貨了。


    怎麽想著覺得心裏不得勁呢。


    陳遠轉頭看了,沈懷山的臉色,果然看到對方臉上也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複雜感。


    這讓,陳遠更忍不住想歎氣了,這真的是年紀大了啊。


    竟然,有了一種老父親的心態。


    直到,陳秋荷打破了大家的安靜。


    “好了,都收拾利落,美雲你快下山去,別讓人家小季等久了。”


    這話一說,大家才迴神。


    陳遠卻說,“想討老婆,等一會也是應該的。”


    黑峻峻的一張臉,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熱絡勁。


    這前後的差距,是真的大啊。


    大到大家忍不住側目,“怎麽?我說錯了?”


    陳遠挑眉,替他爸問了一句話,“姑父,當年你娶我姑姑的時候,怕是不容易吧?”


    這話一說,陳荷塘也看了過去,虎視眈眈。


    想娶人家妹妹,大舅子這一關,總歸是不好過的。


    沈懷山心說,他當年和陳秋荷情投意合,而且他老丈人死的早,就丈母娘一人帶著閨女。


    以至於,他娶陳秋荷的時候,沒受什麽為難。


    丈母娘更是高興的不行。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告訴大舅子的,怕大舅子給他在補上為難。


    就他這小身板,還不夠大舅子一拳頭揍的。


    於是,沈懷山違心地說道,“是很難。”


    “難的不行。”


    這話,讓陳荷塘滿意了,他便跟著叮囑道,“阿遠,你是大舅哥,你自己看著辦,不要讓小季太容易了。”


    聽到這,陳秋荷收拾的手一頓,看著家裏麵磨拳霍霍的男人們。


    她忍不住扶額,“美雲和小季第一次相親,阿遠,你別過分了,把小季給嚇跑了。”


    那才是最關鍵的啊。


    嚇走了小季,一時半會哪裏去找這麽一個合適的相親對象?


    這——


    陳遠輕咳一聲,“我會注意分寸。”他發現以前給別人介紹對象,那是躍躍欲試。


    但是,輪到自己家姑娘的時候,就變成了心情複雜。


    “第一次,記得給點甜頭,等確定了關係,在說以後的事情。”


    陳秋荷顯然是過來人,非常腹黑的傳授經驗。


    這讓,陳遠詫異,看來,姑姑的性格是隨他爸的。


    看到這相親,八字還沒一撇,家裏人就開始想到,怎麽去為難未來的妹夫了。


    這讓沈美雲說什麽好呢。


    她隻能說,“要不,現在先下去?”


    “成。”


    *


    勝利公社大隊部,季長崢坐在這裏,已經換了兩杯水了。


    他在辦公室內來迴踱步,有些焦慮,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相親。


    等待的滋味,倒是不太好受。


    而且——


    他發現很重要的一個問題,那就是似乎忘記問陳遠,他相親對象名字了。


    算了,反正一會見麵就知道了。


    季長崢如是般想到。


    那邊,陳遠到了大隊部後,便沒上去,而是選擇把空間交給沈美雲和對方。


    “美雲,你去吧,季長崢就在二樓,二零一。”


    沈美雲點了點頭,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上了樓梯。


    那邊,季長崢等了許久,沒等到便從二零一出來,打算來走廊道上透透氣。


    隻是,剛一出來,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


    對方一身紅色棉襖,雪膚烏發,傾倒眾生,這讓季長崢微微一怔,“兄——沈同誌,你怎麽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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