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在場的眾人,都跟著一驚。


    誰被打了?


    許東升?


    許東升是誰?那可是大家口中,前途無量的許家人啊。


    大家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許母。


    許母甚至忘記了爬起來,整個人都倒在地上,她下意識地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


    在北京城這種地界,敢打她兒子的,怕是還沒出生吧?


    那人急眼了。


    “真的,人都要快送醫院了,你去看看,再不去我怕你兒子都被打沒了。”


    這話一說,許母是真慌神了,嗷了一嗓子,下一秒,連滾帶爬的跑起來。


    甚至,那鞋子都已跑掉了一隻。


    可見,兒子的安危比她的一切都重要。


    那慌裏慌張逃跑的樣子,看得周圍的跟著暢快起來。


    不知道是誰補充了一句,“誰打的啊?”


    敢打許家的人,還是敢打有工作在身的許東升。


    這大家哪裏知道?


    大夥兒麵麵相覷,忍不住去看沈美雲。


    沈美雲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估摸著,是哪位好人出來普度眾生了。


    這下,大家忍不住失望了。


    隻是,看了這一場熱鬧,到底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的。


    大家也都跟著陸陸續續打著哈欠,迴家繼續睡大覺去了。


    這大夥兒一走,就顯得沈大嫂他們幾人,有些礙眼了。


    沈大嫂也想溜走。


    但是走到一半,卻被人給喊住了。


    “站住。”


    是陳秋荷開的口。


    她一開口,沈大嫂的臉色當即尷尬了幾分,她搓搓手,“弟妹。”


    話還未落。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扇在了沈大嫂的臉上,在沈大嫂震驚的目光中。


    陳秋荷冷笑,“記著,這是你欠我家美雲的。”


    上一次她來,她就想打了。


    隻是,她是文化人,體麵了半輩子,從來做不出來動手的這活。


    但是,今兒得看到自家閨女打,那許家人,陳秋荷是真絕的過癮。


    於是,她就想來試下。


    被打的沈大嫂震驚,刺痛讓她忍不住捂著臉,“陳秋荷,你打我?!”


    “是,我是打了你,這是你找打。”


    “你給我記住了,在敢打我家美雲半分主意,別怪我打你臉,我連你人都撕。”


    是她好脾氣了,以為自己要出事了,往日的親戚肯上門,多少能幫襯一下。


    可是,在到頭來看,不止是沒有幫襯,還滿是算計。


    沈大嫂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卻被沈大伯給死死地拽住了。


    “懷山,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地道,我們道歉。”


    沈懷山,“滾。”


    沈大伯臉色難看了一分,但是到底是理虧,連拖帶拽把沈大嫂給拉走了。


    輪到沈美娟的時候,她一步三迴頭。


    可惜,這一次,沒人搭理她。


    等他們一家人灰溜溜離開後。


    林主任這才慢悠悠開口,“這種人,早該打了。”


    他一開口,頓時引得沈美雲他們幾個人呆了下。


    要知道,說實話在今天之前,他們和林主任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但是,在今兒晚上,林主任卻三番五次地幫他們。


    見沈家人呆了下。


    林主任笑了笑,“怎麽?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他大老遠地送錦旗過來呢。


    還是沈懷山最先反應過來,“請進。”


    等一行人落進屋後,陳秋荷把綿綿交給了沈美雲。


    自己利落地去把蜂窩煤爐子的蓋子打開了,煤爐子燒起來,屋子內沒多久也暖和了起來。


    林主任一進屋,就四處就打量了一番。


    沈家屋內的擺設,要說富貴,真沒有多富貴。隻是,收拾得過於幹淨妥帖了一些。


    就是,屋內很暖和。


    他視線放在蜂窩煤爐子上停留片刻,的嘞,一看著蜂窩煤爐子一天到晚都沒停過。


    也算是正兒八經的一個富貴人兒了。


    畢竟,蜂窩煤多貴啊,而且還不好買,是個緊俏的物資兒,都是限量供應的。


    當然,就算不是限量供應,也沒幾家人舍得全天燒著煤爐子。


    忒兒浪費。


    隻能說,是不是富貴人家,看這些細節就知道了。


    想到這裏。


    林主任的態度溫和了幾分,他目光放在了沈美雲身上,他眼裏閃過驚豔,果真是一個仙女一樣的人兒。


    這樣來看,他這個人情就賣得更對了。


    於是,林主任開口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要去黑省,全家團聚的吧?”


    這和在外麵那種態度,完全是兩種。


    說不上諂媚,但是絕對是溫和。


    也不複別人對沈家的歧視和惡意。


    沈美雲心裏咯噔了下,思索了片刻,到底還是點頭了。


    如果對方對他們家有惡意的話,先前在外麵就不會幫他們了。


    “黑省我給你批過了,我們這邊的知青辦,是允許你帶著女兒一起下鄉的。”接著,他話鋒一轉,說道,“但是有一點啊。”


    沈美雲道,“您兒說。”


    “你女兒掛在你名下,不能占地不說,且她去黑省下鄉的一切費用,都由你個人承擔。”


    怕沈美雲聽不懂,他還多餘解釋了一句。


    “例如,你下鄉插隊期間,一天掙五個工分,那麽在這個基礎上,你要養活你的女兒。”


    “接手知青的公社大隊,不會承擔你女兒的任何費用。”


    沈美雲聽懂了,“我知道。”


    “那好。”


    林主任接過陳秋荷遞過來的白糖水,齁甜齁甜的,就知道對方家裏是以最高規格來對待他的。


    他抿了一口,便站起來說道,“盡快吧,越早越好,盡快下鄉。”


    “最遲,不要超過後天。”


    免得夜長夢多。


    沈美雲沒想到這麽快,她驚了下,想要問些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又咽迴去了。


    “成,我知道了。”


    林主任喜歡這種幹淨利落的人,他笑了笑,像是聊閑話,目光放在了沈懷山和陳秋荷身上。


    “你們定了嗎?”


    這——


    屋內安靜了下。


    林主任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唐突了一些,他摸了摸腦門,“瞧我,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們去黑省不方便,我可以幫你們打探下關係。”


    他在黑省那邊是有人脈的。


    聽到這,沈美雲和沈懷山交換了一個眼色。


    最後還是沈懷山開口,“同誌,你能幫我閨女,我們家已是感激不盡。”


    “至於我們這邊,我們也已經打點好了。”


    黑省那邊,是陳秋荷娘家那邊的親戚,她當年還小的時候,隨著母親改嫁來到北京城。


    所以現在,隻等他們這邊刀落下後。


    一家子便再次迴到黑省,也算是重迴故地了。


    那邊是陳秋荷娘家的根。


    哪怕是去思想改造,分配到有人幫襯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樣的。


    林主任聽到這話,他便知曉了,於是,便站了起來。


    “那行,山水一程,我祝你們一路順風。”


    說實話,他的這番舉動,很讓沈家他們一家人驚訝。


    “為什麽?”


    是沈懷山問的,這段時間,他從高處跌落,也算是嚐盡人情冷暖。


    對方肯幫他閨女,幫他們家。


    這讓他著實很驚訝,畢竟,連他親親的大哥大嫂,都來落井下石,算計人心。


    林主任想了下,“就當我是日行一善吧。”


    見沈家人嚴肅,他忍不住笑了,佯裝開玩笑一樣說出來,“我也是一俗人,還不是你們沈家有高人啊。”


    這話一說,沈美雲他們幾人都呆了下。


    別人不知道,他們還能不知道嗎?


    如果真的有,那他們早都找了,又何苦讓自家閨女去知青辦碰壁啊。


    “不知道?”


    林主任試探道。


    “不知道。”


    迴答的是沈美雲。


    這下,林主任更驚訝了,“季幺兒你認識不?”


    “對方給沈美雲同誌簽的擔保書。”


    這下,沈家人更懵了,沈家兩口子看向沈美雲。


    沈美雲愣了下,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倒是,沈懷山知道,季家那出名的幺子,在外麵大家尊稱季幺。


    但是他們家和季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所以,也沒往那想。


    而且,他不認為自家和對方能扯上關係。


    畢竟,那季家是沈家本家人,踮起腳尖都夠不到的人物。


    倒是綿綿探出小腦袋,突然脆生生道,“是警察爸爸嗎?”


    她好像聽過,有人問警察爸爸喊季幺呢,就是溫叔叔這樣喊的。


    這一聲警察爸爸,喊的大家夥兒都跟著猛的一驚兒。


    尤其林主任,眼珠子都瞪大了幾分,得咧兒,他還說呢,那擔保書別人都不敢碰。


    為啥,季幺兒就那般隨意的簽了。


    原來在這裏啊。


    這爸爸都喊出來了,那沈美雲同誌和對方的關係……


    就不言而喻了。


    林主任忍不住看向沈美雲,笑著打趣兒,“沈同誌,您兒有這麽大的靠山,早說啊?”


    沈美雲,“?”


    陷入了迴憶。


    林主任見對方不肯承認,便了解了,原來這一對兒還沒對外公布呢。


    他朝著沈懷山兩口子恭喜,“有沈美雲這種閨女,您兒二老以後不說享福,起碼吃不了太大的虧。”


    哪裏還用得上他幫忙啊。


    就季長崢那個無法無天,護短的性子,壓根不用他出手的。


    說完這話,沈美雲他們還想問的,結果,林主任就直接離開了。


    因為,他懷疑自己辦壞事了。


    就是,提前把不該知道的消息,知道了不說,還透露了出去。


    以至於沈美雲他們追都追不上,以至於,隻能把重點放在了綿綿身上。


    “警察爸爸?”


    “綿綿,警察爸爸是誰啊?”


    綿綿無辜臉,“警察爸爸就是警察爸爸?”


    這下,沈美雲他們對視了一眼,她似乎想起來一件事,便從包裏麵拿出了一個地址,果然,看到上麵的落款是季幺兩個字。


    她就說這個名字好熟悉,原來是在這裏見過。


    沈美雲把火車上的事情簡單的和父母說了一遍。


    沈懷山感歎道,“美雲,這是咱們家遇到好人了啊。”


    能在這種時候,願意拉拔他們家一把。


    沈美雲垂下眼睫,壓住心底的異樣,她在心底輕輕地喊了一聲。


    季幺!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因為這一張審批通知書的到來,沈家人的情緒都跟著好了幾分。


    這算是他們家這段時間內,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值得慶祝。


    於是,沈懷山也一改之前的愁容滿麵,語氣輕鬆了幾分。


    “美雲,你和綿綿既然敲定了下鄉的地方,眼瞧著馬上就要離開了。明兒一早你就帶綿綿,去供銷社和百貨大樓買些東西,提前備好。”


    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到時候多買一些菜什麽的——”


    一些做了帶在路上吃,一些菜留著在家吃,全當是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


    沈美雲明白對方的意思。


    陳秋荷也明白,她便折身返到屋內,把原先放在手頭旁邊,打算急用的錢和票拿出來了。


    “先用這個,也不拘著錢和票,能花多少算多少。”


    這話,隻有他們一家人才能明白。


    沈美雲頓了下,她接了過來,安慰道,“媽,我和綿綿先去黑省插隊,到時候您兒和爸也過去,我們一家人就指著去黑省團聚呢。”


    而且,有那千萬物資囤著,他們家在哪裏都能過得很好。


    有了這話,陳秋荷臉上的笑容才大了幾分。


    她便忍不住提前叮囑了下,“嗯,屆時你到黑省的時候,你看看能不能分到勝利公社前進大隊。”


    她有個親情的大哥,就住在那。


    這下,沈美雲收錢和票的手一頓,忍不住驚訝道,“咱們那邊還有親戚?”


    她還以為他們家親戚都在首都呢。


    陳秋荷點了點頭,“你還有個舅舅——”


    她想了下,也就直說了,“你姥姥當年是投奔遠房親戚,改嫁到了北京城的,當年她隻帶走了我,我還有個哥哥,因為要在老家頂門立戶,你姥姥前麵的夫家人,不願意我哥跟著一起過來。”


    所以,她母親當年來北京城的時候,隻帶了她,沒帶她哥哥。


    後來,她母親在北京城立住腳跟,也有陸陸續續寄錢迴去給她的大兒子。


    但是,對方隻是收到了錢,卻沒有任何消息。


    這也是她母親臨時前的遺憾,這次如果真去黑省的話,迴勝利公社也不錯。


    “總之,勝利公社的人都不錯,你去那,我和你爸也放心。”


    沈美雲一邊給綿綿紮小辮,一邊說,“那到時候我和綿綿先去,在那邊等你們過來。”


    “一言為定。”


    倒是,沈懷山扶著眼鏡,陷入沉思,“秋荷,明天多做一些飯菜,讓美雲一起裝進去。”


    這——


    陳秋荷遲疑了下,沈美雲點頭,“當然可以,而且放進去是什麽樣,拿出來也是什麽樣子。”


    這下,陳秋荷有些驚喜,“那我可得多做點美雲喜歡吃的溜豬肝,驢打滾,豌豆黃,砂鍋白肉。”


    一連著報了幾樣,全部都是閨女沈美雲愛吃的飯菜。


    這也讓,沈美雲饞的流口水,要知道母親的廚藝可是一絕。


    這一晚上,是沈家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最為輕鬆的一夜,所有人都做了一個好夢。


    夢裏,他們一家人在黑省團聚,幸幸福福的過日子。


    *


    與沈家的安寧祥和不一樣,西城季家和許家的情緒可算不上好。


    夜色下,四合院外,裏裏外外擠滿了人。


    全都是來看熱鬧的。


    虯枝老樹下,兩個年輕的男人,他們脫了外罩的棉衣,隻穿了一件長袖,露出賁長有力,線條流暢的臂膀來。


    雙方拳拳相擊,以肉相搏。


    唿唿唿——


    季長崢的拳頭如同夏日的暴雨一樣,細細密密的砸在許東升的臉上。


    許東升毫不示弱,反腳就從季長崢的背後,偷襲過去。


    砰——


    雙方一觸即離。


    就那樣四目相對,都帶著幾分火花。


    季長崢雙手握拳,抻在胸前外側,因為力度太大,以至於脖頸以下胸口至腹部的肌肉線條驟然隆起,甚至將襯衣上的扣子都崩開了兩顆。


    那種狂野至極的力量,令人血脈賁長。誰也無法想象,這般清雋勁瘦的一個人,竟有這樣的一麵。


    “許東升,看來你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他是從知青辦迴來,才得知今晚上的相親聯誼會。


    許東升又去逼人相親了。


    一年前他便警告過對方。


    許東升聽到這話,他都要氣死了,臉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季長崢,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管天管地,你還管著老子相親見姑娘?”


    季長崢收了拳,襯衫也隨之落下,一張英挺的眉眼帶著說不出的冷厲。


    “你正常相親,誰管你?”


    還不是不正常相親?


    這都第十九個了。


    坑了人姑娘一個又一個的。這不是害人嗎?


    許東升,“你知道我和誰相親嗎?”


    季長崢,“不知道。”


    “那你管。”


    “誰讓我是活雷鋒。”


    丟下這句話。


    季長崢漫不經心地握了握拳,哢嚓的拳頭聲,像是雷雨一般密集,這更像是威脅。


    他聲音低沉而帶著幾分警告,“你記住,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許東升性子囂張跋扈。


    這一片兒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人來瘋兒,也隻有在季長崢麵前吃癟。


    來看熱鬧的眾人,心裏隻覺得暢快。


    許東升不行的事,早些年還是秘密,但是在後來,根本不是秘密了。


    但是他不行,還在外麵老是相親,忽悠人女同誌。


    這不是缺德嗎?


    偏偏,他們這些知情的人,又沒法說。


    實在是,許東升這做的事,也不算是違規,甚至說,他是在規則之類,打的擦邊球。


    你說人家男女作風亂?


    那倒是沒有,他一次隻相一位女同誌,這個不行,那就換下一個。


    隻是,他和人相親之前,並不和人說他不行。


    到了後麵和人相處後,眼見著實在是瞞不下去了,這才吐出實情。


    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和騙婚有什麽區別?


    前前後後這三四年,他都騙了一二十個女同誌了。


    這一片兒大院裏麵,也隻有季長崢那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才敢這麽的管。


    所以,等許母過來,想替自家兒子報仇的時候,眼見著是季長崢。


    她滿臉的猙獰,都跟著熄火了下去,“兒子——”


    撲上去就把她兒子給拽了過來,檢查去了。


    好家夥,許東升鼻青臉腫的,還頂著倆熊貓眼,嘴角掛著血漬。


    “兒子,你怎麽被打成這樣了啊?”


    語氣哭啼啼。


    許東升無所謂的抹臉,一抬頭看到他母親,臉上腫的麵包一樣,他皺眉,“誰打的?”


    “你相親那姑娘打的。”


    這話一說,現場人頓時安靜了下去。


    季長崢忍不住挑眉,眉梢的戲謔幾乎遮不住了,“喲,你們這是踢到了鐵板了,遇到女中豪傑了?”


    這女中豪傑,女霸王,真想認識下。


    看下對方怎麽收拾許母這個老虔婆的。


    他這一笑,引得許母和許東升,齊刷刷地看過來,“季長崢!”


    許東升氣急敗壞地喊。


    季長崢吹了個口哨,玩味道,“喊你爹幹嘛?”


    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麽,目光在許母身上一掃,頓時收迴那話。


    這個爹,他可是當不下去的。


    這話一說。


    許東升臉都綠了。


    許母的臉色紅了。


    母子兩人臉色都是十分的好看。


    許東升深吸一口氣,“季長崢,拋開這,你怕是忘記了,我們明天是有合作任務的。”


    季長崢一聽這,收了笑容,臉色冷了幾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和你合作。”


    “那你明天去不去?”


    “不去怎麽監督你這個狗日的禍害人。”


    “你——”


    在外麵備受人尊敬的許東升,在季長崢這裏,卻屢被摁著地上打。


    他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翳,“算了,我不和你扯,明天是正事,你最好別拖後腿。”


    季長崢冷眼看著他,懶得搭理。


    轉頭迴了季家。


    季明遠的臉上,帶著擔憂,“小叔,你怎麽把許東升打了?”


    季長崢,“怎麽?不該打?”


    季明遠歎口氣,“該打是該打,但是大院裏麵沒人敢打許東升。”


    許東升就像是一個霸王,沒幾個人敢去碰他。


    季長崢抬手,摸了他頭,“我這不就打了?”


    所以,小叔才是英雄啊。


    隻是,這英雄不過三秒鍾,季家屋內就傳來了河東獅吼。


    “季長崢,晚上的相親,你為什麽不去?”


    季長崢一聽,直接轉頭就走,朝著季明遠說,“我明天有任務在身,晚上就不在家休息了,你在家好好孝順老人。”


    季明遠一看自家小叔要跑了,差點沒哭出來。


    “小叔,你走了,我日子沒發過了。”


    季長崢頭都沒迴,“那你跟我一起逃?”


    季明遠,“……”


    他不敢。


    他們家隻有小叔是不怕爺爺的,還敢跟爺爺對著幹。


    季家還在罵罵咧咧,季長崢雙臂一撐,直接翻了院牆,跑的沒影了。


    半夜三更。


    他跑到了首都第三招待所,然後敲開了二零二的大門。


    門一開,對方臉上的警惕,在看到是季長崢的時候,頓時一收,“長崢,你怎麽來了?”


    半夜三更的,溫指導員還以為是敵特份子呢。


    季長崢直接進去了,在溫指導員的床旁邊,停留片刻,到底是嫌棄的。


    便從櫃子裏麵又找打了一套被套出來,直接鋪在了地上,躺了下去,“躲麻煩了。”


    每次迴家,都讓他相親,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溫指導員一看,立馬明白了,“又被催著相親了?”


    “怎麽樣?去見人女同誌沒?按照你家的家世,給你介紹的對象,肯定漂亮吧?”


    季長崢不想提這個話題,便轉了話,“明天咱們的任務,怎麽和許東升那狗日的有關係?”


    聲音都是懶洋洋的。


    但是,隻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在那語氣中聽出不滿。


    溫指導員一聽,也不八卦了,立馬精神一凜,瞌睡都沒了。


    “明兒的是我們雙方各自陣營,第一次合作,季長崢你可給我收斂點。”


    “不要為了個人恩怨,耽誤了任務不說,也耽誤了你升遷。”


    季長崢的功勞攢的差不多了,就等著這次出任務,圓滿結束後,迴去就往學校送去進修。


    別的不說,去了進修的同誌,都是板上釘釘的升職。


    男人嘛。


    說對職位升遷不在乎,那是假話,畢竟,是個人都有野心。


    季長崢雙手枕在腦後,他嗯了一聲,“我曉得。”


    這點輕重他還是知道的。


    “隻是,不知道這次,咱們任務是什麽?”


    他總覺得那許東升那貨有聯係,不像是有啥好事。


    溫指導員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隻含糊地說了一句,“明兒的你就知道了。”


    季長崢嗤了一聲,翻了個身,陷入沉睡。


    *


    隔天一早。


    沈美雲便被陳秋荷給撈起來了,也才將將的六點多一點,天色蒙蒙亮。


    她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還有些震驚,“媽,咱去買菜,去這麽早的嗎?”


    她上輩子帶著綿綿過生活,都是睡好了,這才去買菜的啊。


    啥時候去過這麽早。


    陳秋荷給綿綿穿衣服,還不忘迴答女兒,“合作社不管買什麽,都要排隊,你忘啦。”


    “你和綿綿早點出去也好,順帶去過個早。”


    她算了下,等全部買完,基本上迴來都晌午了。


    沈美雲意外了下,她是真沒想到,買菜還要排隊這麽早的。


    等兩人收拾利落,已經六點半了。


    陳秋荷和沈懷山站在門口,破曉晨光下。


    陳秋荷穿著一件藏青色大衣,齊耳短發,利落的梳在耳後,臉上帶著溫婉的笑意,細細的叮囑。


    “去過個早兒,領著綿綿到處看一看,不過,要注意人牙子,別遇到拐子了。”


    沈美雲牽著綿綿的手,重重地點點頭。


    迴頭去看向父親,沈懷山穿著對襟厚棉襖,鼻子上架著一個黑眼鏡,看起來儒雅斯文。


    這一刻,難得臉上也帶著笑容,“多逛兒一會,也不防,我和你媽在家等你們迴來。”


    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他們在晨光下,目送著自己的孩子出行。


    沈美雲心裏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她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獨生子女所在父母身上得到過的偏愛。


    可以說,她是父母的唯一。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彎了彎眼睛,“知道了,我們很快就迴來的。”


    “爸媽,你們在家等我們呀。”


    聲音軟,性子嬌,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在這麽一雙父母的麵前,不由自覺的人也跟著柔軟了下來,想要去依賴幾分。


    綿綿也跟著湊熱鬧,“姥姥,姥爺,等綿綿給你們帶好吃的。”


    這幾天的相處,小家夥兒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處處警惕。


    或許,她是感受到了姥姥姥爺對她的愛,但是對於綿綿來說,她最喜歡的,最愛的還是沈美雲。


    沒有之一。


    沒有任何人能夠超過她。


    等出了大雜院,就是胡同中唯一的一個公廁兒了,公廁兒門口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有提著尿捅子的,有打著哈欠兒聊閑話的。


    還有昏昏欲睡,閉著眼睛爭分奪秒休息的。


    沈美雲領著綿綿經過的時候,鬧哄哄的隊伍,瞬間跟著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跟著望了過來,哪怕是那些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人。


    看著晨光下,白的發光的沈美雲牽著粉雕玉琢的綿綿。


    媽耶。


    這是仙女帶著仙童下凡了嗎?


    也忒兒漂亮一些了。


    沈美雲被這麽多人矚目著,當即手抓緊了綿綿幾分,倒是,綿綿無所畏懼。


    她彎著大眼睛,脆生生地和鄰居們打招唿。


    “吳奶奶,李嬸嬸,張叔叔,王哥哥,大家早上好啊。”


    清脆的童音傳出老遠。


    也讓大夥兒瞬間跟著迴神。


    “美雲,綿綿,你們這是?”


    不用沈美雲迴答,綿綿就開口了,興高采烈道,“媽媽帶我去過早兒啦。”


    小孩不知愁滋味,尚且不知道,家裏即將大禍臨頭,臉上的還掛著小太陽一般的笑容。


    這讓周圍的人忍不住歎口氣,等到沈美雲他們離開後。


    大家唏噓道,“可憐咯。”


    “誰說不是呢,往前兒沈家可是咱們大雜院內,最出挑的門戶了。”


    “如今,眼見著要大禍臨頭了。”


    沈家這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就他們是一個大雜院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偶爾還會說兩句話。


    往前兒,沈家也算是門戶不差了,家裏經常有客人上門,如今瞧著,門可羅雀。


    從這裏就能知道,沈家現在的近況了。


    “也是沈家兩口子心寬兒,都到了這地步了,還肯放孩子們出去過早兒。”


    “不心寬能怎麽辦?難道天天在家哭喪著臉嗎?有什麽用?”


    隨著沈美雲和綿綿一離開,原先靜悄悄的隊伍,再次跟著鬧哄哄起來。


    哪怕是已經走遠的沈美雲,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但是卻知道,對方肯定在議論自己和綿綿。


    不過,那又怎麽樣?


    出了胡同口,便有人在那支了一個攤子,兩個蜂窩煤爐子,同時在燒著煤,一看這就是在賣早點兒。


    油條豆汁兒窩窩頭,饅頭花卷小籠包。


    沈美雲想了下,低頭去問綿綿,“想吃嗎?”


    綿綿懂了她的意思,如果不想吃的話,那就去吃泡泡裏麵的食物。


    綿綿沒急著迴答,而是看向旁邊的攤位兒,看著大娘熟練的把油條放在鍋裏麵炸著。


    她沒吃過這種路邊攤,這是以前渴望的東西。


    於是,綿綿點了點頭,“想吃。”


    沈美雲便領著綿綿坐在支在路口的小桌子上,“大娘,我們要兩碗豆腐腦,在要一份油條一份玉米麵窩窩頭。”


    她沒點大白饅頭和肉包子,這些泡泡空間裏麵都有。


    那大娘就跟著一呆,“好嘞,一共一毛五,外加□□票。”


    沈美雲從口袋掏出錢,付給對方,又擇出了一張綠色的糧票,一起遞過去。


    “你是沈家那丫頭吧?”


    沈美雲點了點頭。


    “難怪,我說咱們這片兒胡同的,就屬你長的最出挑兒。”


    沈美雲笑了下,說了一句謝謝,便帶著綿綿安靜的坐在那邊。


    剛出爐的豆腐腦,熱氣騰騰冒著煙兒,加上半勺白糖,入口即化不說,還甜到了心坎裏麵。


    從油鍋裏麵撈出來的油條,焦焦脆脆,酥酥香香。


    母女兩人都吃的想噴香,低著頭,各自忙活。


    這也讓周圍路過的行人,原本舍不得過早兒的,但是看到那一幅畫一樣的場景。


    於是咬咬牙,跟著也過去買了一份早點兒。


    吉普車上。


    季長崢在開車,聚精會神的望著前麵的路,而坐在旁邊的溫指導員,正探出頭往外看。


    一下子就看到胡同口外麵,支著的早餐攤子。


    不得不說,好看的人吃早餐,連帶著那早餐似乎都好吃了幾分。


    於是,溫指導員饞了,“長崢,把車停下來,去過個早兒?”


    他還沒在首都吃過早餐呢。


    季長崢剛要迴頭看一眼,前麵就有個黑狗竄了過去,他猛地一個打著方向盤,往左邊一拐。


    刺啦一聲。


    緊急的刹車聲,尖銳到刺耳的地步。


    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沈美雲也不例外,可惜,看過去的時候,車子的內人剛好彎腰,探頭去看外麵的東西。


    她隻看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影影綽綽。


    隻看了一眼,她便收迴了目光。


    沈美雲喝完最後一口豆腐腦,不放過任何一個教育孩子的機會。


    她朝著綿綿說道,“看到沒,在馬路上一定要注意車子。”


    綿綿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她吐著舌頭笑,“我才不會像開車的司機叔叔那麽笨呢。”


    沈美雲刮了下她鼻子,見她吃的差不多了,朝著那賣早點的大娘道了一聲,便領著綿綿離開了早點攤子。


    她們前腳離開。


    後腳,溫指導員便從車子上下來,季長崢停車去了,等他過來的時候,就瞧見溫指導員在四處看。


    季長崢,“看什麽?”


    溫指導員咬了一口玉米麵窩窩頭,奇怪道,“剛看到好出挑的一對母女,瞧著人家吃得挺香的,怎麽我自己吃,還是那個口味?”


    玉米麵還是玉米麵,窩窩頭還是窩窩頭。


    吃的刺嗓子,也沒見得多香。


    這話一說,季長崢眉毛一挑,四處看了下,哪裏看到什麽出挑的母女二人。


    他懶洋洋道,“我瞧著你像是沒睡醒,做夢呢。”


    倒是,旁邊賣早點的大娘來了一句。


    “是有呢,不過人兒走了。”


    這下。


    季長崢意外了下,不過也僅限於此,他接過油條,又要了一袋豆汁兒,便催著溫指導員,“走了,不是說有任務嗎?”


    溫指導員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玉米麵窩窩頭,上了車子。


    “去這裏,先開會,開完會了,在去出任務。”


    他指著的位置,不是旁的地方。


    正是許東升他們的辦公室。


    另外一邊。


    沈美雲領著綿綿去合作社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合作社門口也擠滿了人。


    尤其是那賣菜的檔口,每一個檔口都亂糟糟的,大家高舉著錢和票,一窩蜂的遞給櫃子後麵站著的售貨員。


    “同誌,同誌,這是我的肉票,我要半斤五花肉。”


    “同誌,豬肝不要肉票吧?你給我來一斤豬肝。”


    “沒有了沒有了,今天的肉都賣完了。”


    合作社的售貨員,手拿著白色紅星大喇叭,朝著外麵擠著一窩蜂的人嚷嚷,還不忘把檔口上的案板,用著油氈布給全部蓋著。


    周圍堵著買肉的人,聽到這,頓時是失望極了。


    “我已經來了三次了,都沒搶到肉。”


    “你才三次,我都連著一個星期了,豬毛都沒看見。”


    “不是,你們合作社怎麽迴事啊?怎麽肉這麽快就賣完了?”


    那售貨員一聽,也不慣著,氣勢洶洶道,“我們合作社每天早上半頭豬對外出售,是你們來的晚,倒是怪我們賣的快?”


    “你們去別的合作社看看,他們連豬肉檔口都關門了。”


    “我們這裏有得賣,你們就偷著樂吧!”


    “等到下半年了,物資限量的時候,到時候別說半頭豬了,就是豬毛都沒有的,我看你們還怪誰去!”


    說完,利落的轉身,直接收攤了。


    那態度,真的是叫一個橫!


    沈美雲看到這,怔了一下,她萬萬沒想到,這合作社售貨員這麽兇啊,還有豬肉這麽緊俏啊。


    她早上六點天還沒亮就起來,結果到合作社了,連個豬毛都沒買到。


    這就離譜啊。


    她深吸一口氣,朝著綿綿小聲道,“泡泡裏麵豬肉都還在?”


    綿綿摸了摸小肚子,隨即點了點頭,“一百頭都在呢。”


    聽到這,沈美雲心裏美滋滋了,一百頭呢。


    夠他們全家吃好久呢。


    等一會迴家的時候,從裏麵割個兩斤出來,先偷偷的墊著。


    索性也不打算買肉了。


    沈美雲就換了檔口,去了別的地方,打算去買點青菜迴去,結果,她萬萬沒想到。


    連個白菜都要搶。


    沈美雲,“……”


    不是,那大白菜梆子,吃的她都嫌硌牙,這玩意兒還要搶啊。


    眼見著排到自己的時候,那售貨員急了,“不是,同誌,您兒到底買不買啊?不買讓下一個來。”


    沈美雲迴神,“買買,給我一棵大白菜。”


    “三分錢。”那售貨員手一攤,“拿來。”


    沈美雲遞過去三分錢,“什麽?”


    “副食本,你沒副食本,你買什麽白菜啊?”


    沈美雲,“……”


    不是?買個白菜還要副食本啊。


    三分鍾後,抱著一棵大白菜,捧著副食本的,帶著綿綿站到合作社角落的沈美雲,陷入了恍惚。


    感情她排隊了一早上,在合作社,就搶到了一個大白菜。


    其他的菜,她硬是沒搶到。


    蘿卜出來,一搶而空。


    土豆出來,一擁而上。


    賣魚的攤子,好不容易有一桶剛打撈出來胖頭魚,一共有五六條呢。


    好家夥,沈美雲衝進去,就搶了一個魚鱗片出來。


    捏著魚鱗片,還帶著腥味的沈美雲,“……”


    就很苦澀。


    還是綿綿看不下去了,她拽著沈美雲的衣角,往外走。


    “媽媽不買了,我們不買了,泡泡有,泡泡什麽都有。”


    媽媽太可憐了,發卡都被擠掉了,才搶到了一個魚鱗片。


    沈美雲深吸一口氣,還好泡泡裏麵啥都有,不然她這等著喝西北風吧。


    她覺得手裏黏糊糊的,低頭一看,手裏還攥著一個魚鱗片。


    你說,拿著那個魚鱗片吧,嫌腥氣,扔了吧,到底是她衝鋒陷陣,好不容易搶到的。


    扔了,可惜。


    沈美雲努力在女兒麵前挽尊,“綿綿,咱們不買吃的了,去看看日用品。”


    去黑省插隊下鄉呢,山高皇帝遠的,聽說那邊合作社,連帶著物品都不齊全呢。


    綿綿沒有拆穿媽媽,她點了點頭,乖巧的跟在沈美雲旁邊。


    她小聲說道,“媽媽,你在哪裏,綿綿就在哪裏。”


    人那麽多呢。


    她都沒把媽媽給弄丟。


    沈美雲一聽,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果斷扔了魚鱗片,牽著綿綿的手,“走,媽媽帶你去買好吃的。”


    本來打算先去買日用品的,果斷先去滿足閨女在說。


    合作社賣糖果糕點的檔口,這玩意兒貴,而且還不能當飯吃,反倒是人不多了。


    反倒是給了沈美雲機會。


    她看了下,水果糖來了半斤,花了五毛,而且還要了半斤的糖票,另外又買了綿綿愛吃的大白兔奶糖。


    買了一斤,花了一塊八,這個倒是貴,不過,給綿綿嚐下這個時代的大白兔奶糖也不錯。


    沈美雲之前聽說過,越是老式的大白兔奶糖,越是好吃,因為製作的機器不一樣,奶含量也不一樣,口感也不一樣,後者糖軟不說,奶香味更足,還不粘牙。


    至於前者,不提也罷。


    後世的時候,想買到小時候口味的大白兔奶糖,完全就跟中彩票一樣。


    接著,沈美雲又看到麥乳精,她想了下,綿綿沒喝過,倒是可以買兩罐。


    去鄉下了,奶粉不好拿出來,便把奶粉摻到麥乳精一塊去,不管是綿綿還是她爸媽,都能喝下補身體用的。


    雞蛋糕買,七毛一斤,她要了一塊錢的。


    桃酥買了兩包。


    沈美雲約摸著差不多了,便領著綿綿去了下一個檔口,也就是日用品的。


    燈塔肥皂要了兩塊,給了兩張工業票。


    虎頭手電筒,她猶豫了下,到底是沒要。


    之所以買日常用品,是因為泡泡裏麵的很多東西,和這個時代不符,其實並不方便拿出來。


    日用品這些,用當地的其實更為保險一些。


    等買完這些後,她便領著綿綿離開了合作社,又去隔壁的百貨大樓看了下。


    一進門,就被擺在正中間的那一輛嶄新的鳳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車給晃花眼了。


    純黑色的車身,鎏金色的字,看起來洋氣極了。


    不少人都圍著那二八大杠自行車,來迴的看,眼睛都舍不得離開。


    沈美雲愣了下,隨口問了一句,“這自行車咋賣的?”


    這一問,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兩百二,還要在帶一張自行車票。”


    一聽這價,沈美雲懵了,“多少?”


    “兩百二啊,你看這不是寫的有?主要是貴不說,這自行車票,更難弄到。”


    沈美雲看向那小黑板,果然看到了上麵寫的價格。


    她捂著自己的小心髒,發財了,發財了。


    她肯定是發大財了。


    泡泡裏麵還有幾十輛的鳳凰牌自行車呢,女款男款都有。


    她要是拿出來賣了,這不能賺不少錢?


    要知道,她當初跟老板買的時候,八十一輛隨便買,還不要車票。


    現在一輛卻要兩百二,而且自行車票還更難弄。


    更別說,物價更不能比的,後世的八十塊算啥,買兩三斤肉就沒了。現在的兩百二,可是好多人半年到一年的工資呢。


    沈美雲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的衝動,想把手裏的自行車都給出手了,當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不敢,也不能。


    形勢逼人,隻敢偷著樂兒。


    她戀戀不舍的離開了百貨大樓一樓,往裏麵逛,衣食住行,一樓賣的都是衣,有布料,有成衣。


    最體麵的則是那軍大衣,還有女子羊絨大衣,都是頂頂兒好看的。


    光掛那高高牆壁上,路過的人,都會稀罕的看一眼。


    隨即,想到價格,在黯然離開。


    實在是價格太貴,一件好的軍大衣兒,能賣到三十多塊。更別說,還要布票,全家人的布票,全攢兒在一塊,一年也才買得起一件呢。


    那女款羊絨大衣,也就隻能看看了。


    一件一百多,真不是普通人能肖想得起的。


    在百貨大樓了解最基本的行情後。


    沈美雲覺得自己富可敵國!


    她太富有了,真的太太太富有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就忍不住樂開花,抱著綿綿,“走走走,我們迴家去。”


    幹嘛在外麵買啊,隨便從泡泡裏麵,拿點出來,都夠他們過生活了。


    於是,出了大百貨大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沈美雲望風,綿綿負責往外掏東西。


    兩斤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一條四五斤重的胖頭魚兒,又拿了幾個土豆出來,土豆紅燒肉,燒甜白都可以。


    胖頭魚必須要有豆腐燉啊。


    這個豆腐,她倒是沒從泡泡裏麵拿,而是在胡同邊兒遇到挑著扁擔的豆腐郎,買了兩斤豆腐,花了三分錢。


    還不要票,反正沈美雲覺得是賺了。


    大魚大肉都有了,最後還差個飯後水果了。


    沈美雲讓綿綿,拿了四個蘋果出來,剛好他們一家人一人一個。


    量不多,都不打眼兒,而且寓意還好,平平安安一家人。


    東西都備齊全了,沈美雲和綿綿提著大包小包,高高興興的迴家去。


    *


    西直門臨街胡同的,許東升從家裏過來開會的時候,寒冷的街邊幾乎見不到幾個人,天上落下了雪粒子,冷的人倒吸氣。


    他剛要上台階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女娃娃,穿著一件短了一截的棉襖,背著一個比她還高的大背簍。


    背簍拖在地上,漏出了一地黑色的煤渣。


    許東升皺眉,剛想轟走,就見到小姑娘,瞧著辦公室的內的周幹事出來倒煤渣,她歡快的跑了過去。


    用著那黑到看不到指甲的手,伸進去就是一陣扒拉。


    那煤渣剛倒出來,還是有些發紅那顯然是沒燒透的,燙的她一吸氣,接著又忍不住低頭一陣翻找。


    許東升看了片刻,點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喊了一聲,“噯,小孩兒?”


    聽到這一聲喊,那小姑娘像是受驚了一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低聲哀求道,“你別趕我走,我就撿點煤渣,我不偷東西的。”


    許東升掐著煙,霧氣熏的他微微眯著眼,“你大人呢?”


    “我奶奶生病了,冷,家裏要沒錢買煤球。”


    許東升沉默了片刻,本想走的,但是走到一半,又折過身。


    從兜裏麵掏出來了一塊錢,遞給她,“去給我買一包大——”話鋒一轉,“買一包經濟香煙。”


    他本來想說的是大前門,他一慣隻抽大前門,大前門要八毛一包抵得上,平日普通人家一天的夥食費了。


    但是,話到嘴邊卻說成了經濟香煙,經濟香煙是最便宜的,八分一包。


    小姑娘睜著烏溜溜的眼睛,不肯接。


    “買完煙,剩下的錢是你的跑腿費。”


    這話一說,小姑娘眼睛一亮,頓時接過錢跑了過去,她隻知道有跑腿費。


    待三分鍾後,她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用著黑漆漆的小手,遞過去一包經濟香煙。


    許東升接了過去,那小姑娘欲言又止,“錢太多了。”


    她讓老板數了下,有九毛二呢,夠她撿半個月的煤核了。


    許東升頭都沒迴,“你留著迴家,別撿這煤渣了。”


    二月的天,凍的人都不想出來,更別說這麽一個小姑娘了。


    那小姑娘聽到這話,眼淚含淚,“叔叔,我叫雪花。”


    許東升不知道聽沒有聽見,已經走了辦公室裏麵。


    他到的時候,辦公室已經擠滿人了。


    顯然別人早都到了。


    看到他來晚了,李主任嗬斥了一句,許東升也沒解釋,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眼見著他總算是來了。


    穿著中山裝有著四個口袋的李主任,站了起來介紹道。


    “這位是許幹事,也是這次外派的負責人。”


    許東升不是他們辦公室的,隻是從外麵調來協助季長崢的。


    真論起來身份,他不過是個普通人。


    “長崢同誌,這是你和許幹事第一次合作,雙方一起握個手吧。”


    這話一說。


    季長崢和許東升對視了一眼,互相冷笑了一聲。


    同時別開頭去。


    季長崢修長的指節敲著桌麵,漫不經心道,“握手就算了,不是一路人——”


    不留半點情麵。


    這讓,許東升臉色當即難看幾分,他沒想到季長崢在這種正式場合,還敢這般毒舌,還敢這般無法無天。


    他深吸一口氣,到底是顧忌著場合,便朝李主任說道,“主任,我不願和這種人合作。”


    李主任皺眉,“你們認識?”


    許東升和季長崢同時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仇人。”


    還沒開始任務,雙方就開始內訌了。


    這讓李主任和溫指導員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夠了,第一次合作,大家都摒棄私心,一致對外。”


    “這次是什麽事?”


    季長崢掃了一眼許東升手裏拿的煙,覺得奇怪,但是到底不是多嘴的人,沒有問煙的事情。


    而是轉頭看向李主任,直接問起了任務的事情。


    他骨相極為優越,以至於過分英氣的臉帶著幾分肆無忌憚。尤其是凝視對方的時候,眼神薄而有力,似乎將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交織迸射而出。


    竟鋒利到讓人無從招架的地步。


    李主任也是,他從未見過這般年輕的人身上,竟然有這麽強大的氣場,他怔鬆片刻。


    隨即,避開季長崢的目光,朝著許東升吩咐。


    “許幹事,你來說。”


    許東升沉默,明白雙方氣場之間,是季長崢勝了,他很是複雜地迴答道,“去沈家。”


    季長崢手一頓,眉眼吊梢著的張揚也跟著沉靜下去,“哪個沈家?”


    許東升看著他,突然笑了下,像是勝利的扳迴來一局一樣。


    他極為興奮,以至於俊美的滿上滿是陰翳,不懷好意地問道,“沈懷山的沈,季長崢,你認識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媽相親後帶我躺贏[七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似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似伊並收藏美人媽相親後帶我躺贏[七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