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伯慷慨凜然的說道:

    “我等不忍大少爺您命喪充軍路,又因你自幼體弱多病深入簡出,外麵幾乎沒有幾人認得於你。於是決定用,同在曾家做事,與少爺年紀相仿的我蘇家侄兒……把你換下!”

    楊旭聽到這裏也不禁目瞪口呆。剛才納悶,明明說的是母親和兄弟兩人一起充軍,可自己仍在家中,見蘇伯陳述時激情凜然,不忍打斷詢問。此時才知道原委,立刻對蘇伯等人舍己救主行為肅然起敬,也為自己這個時代的父母人品、威望而自豪,更為替自己充軍的那位蘇家孩子惋惜,自責……

    蘇伯停了一會,神情仍舊堅毅而凜然,繼續說道:

    “此去充軍地,位於兩千裏之遙的邊地陝西漢中城固軍營,路途遙遠、環境險惡,夫人和二少爺實難保證會安全到達,更無法預料抵達陝西後能否獨善其身。於是……”

    蘇伯壓口唾沫,聲音顫抖、目光敬畏的說道:

    “曾帥被害之前,曾托付自己賬下心腹王環將軍,照料自己妻兒。王將軍,忠心義膽,辭去官職變賣家產,毅然保護夫人和二少爺去充軍!如今…王將軍在陝西固城軍營,仍守護在夫人和二少爺身邊,生活照料、保護母子……”

    蘇伯說罷,早已老淚橫流、泣不成聲。

    此時,明白了原委後的楊旭,也已被這世間忠義、情義感動。自己身在這個時代、這個角色,雖家遭落末卻無比自豪。楊旭擦拭眼淚,一時不知道如何感謝他們,便模仿記憶力古代人行禮動作——雙手拱手抱拳向蘇伯他們致謝。

    蘇伯連忙迴禮。

    屋內哭泣聲一片。

    蘇伯突然想起什麽,鄭重的對楊旭說道:

    “因我蘇家侄兒替你充軍,雖自幼深入簡出認識你的外人不多,為安全起見,以後在外人麵前少爺不姓曾,委尊下姓蘇,切記!”

    楊旭知道其中厲害,看著蘇伯,堅定的點點頭答應著。

    阿仲請來郎中,看過後已經確定楊旭沒有了問題。臨走開了一份調養身子的中藥,交代多休息幾日。楊旭吃了點流食、平複了下心情睡了過去,這個年代的他身子的確弱弱的。

    入畫迴到酒肆,吳掌櫃聽說曾家公子已經醒來,兩腿一軟蹲在椅子上。他兩眼無光,好像、好像瞬間失去了些什麽……

    楊旭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他伸伸腰掀被下床,現在已經平複了心情,逐漸適應了這裏環境。昨日事情過於突然,還未曾仔細觀察曾家院落。

    環視四周,香楠木的床榻,邊角掛著白色紗帳筆直的垂落下來。楊旭慢慢踱步,走到窗邊挑起珞穿成的的珠簾,一縷陽光瞬間射入房間。四周牆壁淺粉色,深紅的柱子,整個房間顯得樸素而又不失典雅。

    寢室緊挨的應該是自己父親曾經的書房。進門首先看到的是正牆掛著一幅行書字聯:“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書房中間長方形老式木桌,一枚陳舊端硯,筆筒裏插著幾支毛筆,一打白色宣紙整整齊齊的放在桌右側。窗邊的瓷盆中栽著一株嬌豔珍珠梅,整個書房樸實而寧靜。

    楊旭穿過正廳來到後院,東側房兩間是蘇伯和阿仲的寢室,西側房是靈兒的閨房,緊挨著不遠就是個廚房。

    他走進廚房,發現大米已剩小半缸,其他糧食也捉襟見肘,心裏一沉,看來曾家飯食維持不了幾日。

    楊旭穿過正堂,來到前院。

    兩旁各是一堵築在地上的白牆,近兩米高,上覆黑瓦,牆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院四角各有一株鬆樹,樹幹挺拔枝葉繁茂。正南是朱紅漆大門,兩邊是碩大的南屋。

    楊旭好奇,走過去隔窗觀望。

    “少爺,您幾時下的床?”

    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入耳畔。楊旭迴頭發現,一位小家碧玉秀外惠中的少女已經站在自己身後,原來是靈兒,紅撲撲的臉蛋大大的睦子美如冠玉,她今天穿著淺粉短袍綠色褲子,頭發平分梳結紮成兩個對稱利索的發髻,左臂挎著一個竹籃子。

    楊旭醒來後第一次與靈兒單獨相處,不免心有緊張。迴答道:“哦哦……我剛醒,下來走走,靈兒,這南屋是?”

    靈兒睦子隨著楊旭指著的方向轉了一圈,邊走邊從容的答道:

    “迴少爺,這裏原先是庫房,裝糧食、工具之用,後來嘛……就荒廢閑置啦。”

    楊旭點頭應著,目光轉向嬌小玲瓏的靈兒,她依舊如出水芙蓉楚楚動人,讓楊旭對她多了幾份好感。

    “靈兒,這是去哪裏了?還有,你籃子裏又是什麽?”

    楊旭邊詢問目光又落在靈兒挎著的籃子上。

    靈兒低頭看了看,看看疑惑表情的曾榮,小嘴一抿閉月羞花,嫣然一笑的迴答道:

    “少爺,竹籃子裏是半成品的衣裳。街東布行的劉大嬸見我心細手巧、會針線,給了點活兒。一早我見您還沒醒,靈兒跑去帶了迴來。李嬸說做完這幾件,可以給一百文,加上前幾日做完的活兒,差不多有兩錢,就可以補貼咱們家用啦。”

    靈兒自豪的說完,微笑的臉蛋就像一朵即將綻開的花兒,嬌豔無比。

    楊旭聽罷心裏卻更加沉重,自己方才在廚房看到大米不足半缸,隱隱約約明白了大概,家道落末糊口都成問題,自己身為這個家裏的主家不免自責起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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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在難為靈兒了。對了方才在院落裏轉了一番,未曾見蘇伯和阿仲這是為何?”楊旭盡量挖空心思模仿明朝語言,省的自己一不小心說出後世大白話文,弄得她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靈兒睦子眨了眨,迴答道:

    “哦哦,蘇伯呀,會記賬的本事,閑暇空兒給街西藥鋪老板算賬,他得到的賞錢比我可多呢,幾日的加起來怎麽也得一兩多銀呢!蘇伯說等領到這銀兩,去刻房購書,對我說過有什麽《名賢集》、《五言雜字》、還有……對了,《四書五經》……蘇伯讓你勤讀詩書,將來考取功名!”

    聽完靈兒的話,楊旭一陣感動,但心想明朝科考大多是八股文,內容須用古人的語氣無法自由發揮,而句子的長短、繁簡、聲調高低等也都要相對成文,字數也有限,就憑我前世的那點文言文基礎?嗬嗬,恐怕要辜負蘇伯的一片用心了。楊旭暗自苦笑,但馬上心生疑慮馬上脫口而出:

    “蘇伯會記賬?還知道這麽多詩詞書名……”

    楊旭後世隱隱記得,明朝教育沒有完全普及,民間有幸上學或讀私塾的人大都參加科考、求取功名都進朝為官了。民間能文、或會記賬、算賬的先生,即使肯傳授技藝也是一對一單傳,所以十分稀缺。

    靈兒見他一臉疑惑,心道:少爺自從昏迷醒來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兒似的,過往的事兒忘個多半,處處需講解給他聽,不過,不過我也樂意講給他。想到這,靈兒滿臉緋紅,又忍不住竊笑一聲,娓娓道來:

    “蘇伯呀,也是喝過文墨之人。他曾經是正德十一年間的秀才,至今每月都有食餼。後家遭變故、落魄,被曾老太爺曾賈,也就是您的祖父收留,一直在咱們曾家做管家到如今。”靈兒說完,大睦子眨了又眨的看著他。

    楊旭“哦哦”兩聲,忽然又想起什麽剛想開口詢問,靈兒搶先答道:

    “少爺呀,您是不是詢問阿仲去了哪裏?自從您昏迷醒來,凡事大都記不得。哎,自從咱曾家落難後,雖沒有查抄家產但沒有了官俸,曾老爺生前清廉,也沒有多餘積蓄錢兩,為了糊口……”說完這靈兒語氣由壓抑轉為輕鬆。

    “所以呢,我們就外出做事賺錢補貼家用。靈兒給布行李嬸做針線貨兒,蘇伯在藥鋪做賬,至於阿仲嘛……”說道這裏,靈兒故意賣個關子,目光狡詐的瞟了楊旭一眼,見少爺認真的聽著,忍不住心裏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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