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舉第二場開始之前,清安幽幽轉醒,腦袋依然不舒服。

    此刻房內安靜得很,唯有洛水香嫋嫋燃燒著。樂然倚在木幾邊,支著腦袋睡著,似是很疲倦。

    清安緩緩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隻是手腳無力,剛剛站起來便跌坐迴去。樂然被驚醒,連忙上前來扶。

    “將軍,不要著急起來。羅神醫說您得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清安笑笑拍拍她:“無妨。我有數的,扶我起來。”

    “您要去哪?”

    “師叔在哪?”

    “七殺……護送師叔迴不盡橋了。”樂然似有點猶豫,“昨夜羅神醫說師叔情況不好,一直未醒,腿傷說不定還會加重。京城氣候不適合恢複,當下杜忠決定連夜護送他會不盡橋。七使全部留下照看將軍。”

    清安神情似有點恍惚,語氣輕得不能再輕:“師叔……是不是很不好?”

    “還……還是兩條腿……”樂然答得小心翼翼,眼眶卻紅了。“將軍,別難過了。您地身子也很不好,羅神醫說最好不要再勞心勞力了……”

    “樂然你說,我是不是師叔命中的厄難?離開我時,他一直平平安安,但是隻要跟我在一起,就災禍不斷。”

    “將軍,不能這麽說,師叔對你心甘情願。”

    “正是他心甘情願我才難以心安……迴去也好……迴去也好……”她下意識地重複著那句話,麵孔上沒一絲血色,左手卻死死攥緊了衣角。

    就在這時,一陣鼓聲響起,傳遍了京城每條街道。

    “這是?”

    “現在……應該是武舉開始了。”樂然推開了小窗,溫柔的春風吹了進來。

    窗子外頭恰好是一株垂柳,柳條細嫩,隨風搖曳。陽光透過千絲萬縷照射進來,在窗前投下斑駁翠影。

    人聲,車馬聲,叫賣聲沸沸揚揚從窗戶外傳了進來,仿佛一掃病氣。

    清安有點恍惚地看著,內心卻漸生悲涼。

    “武試本該將軍與聖人一同出席,三日前師叔去找您時,就已經為您安排好了。將軍抱病在床,此次武舉的事宜交由聖人與魏丞相負責。其他事務等您迴來後,再做決斷。”樂然說。

    “他還說了什麽?”

    “師叔說若您問起,便說之前告訴你無法走動並非是騙你,如今也不必太過悲傷,最壞也不過這樣。他還說若他也隨師父而去了,不盡橋就聽你指揮。”

    “哈哈哈哈……”她突然笑得大聲。

    “將軍您怎麽了?”樂然擔心地扶著她。

    她依然笑著,直至淚水從麵孔滑落,嘴角依然綻放著燦爛笑意。

    師叔,這就是你為我安排的最好結局?

    樂然也落下淚來。她抱住清安:“將軍,想哭就哭出來吧,會好好的。”她打心眼裏覺得將軍那麽好,為什麽要受這麽多苦?但是沒人能夠告訴她答案。

    武舉第二輪,為期三日,一切考生分組競技,勝者直接參與文試。當晚一切文試卷子就被搬到了將軍宅邸。又過了三日,被搬入了承慶殿。

    俗話說,春雨貴如油。自武試那日晴空萬裏之後,已經接連好幾個雨天了。尤其臨近清明,整個京城都被籠罩上一層朦朦朧朧的輕紗。

    碎葉軒內堆了幾摞奏章,而奏章後是一張缺少血色的臉,眼眸似水無波。拿著一支朱筆,批閱奏章。

    “右手邊,末將已經批閱過了,先拿去給聖人看看,有不妥之處,朝會時再行商討。”她一目十行看著奏章,也不抬頭,但揮了揮手。

    亭外藏青宮袍的小太監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喘一聲。

    清安挑眉看他:“怎麽?我很嚇人?”

    “不不不……是奴才失禮了……”他小碎步跑上前,捧了右邊的奏章。然後疾步走開。

    “慢著。”

    小安子刷地停住步子:“將軍還有何吩咐?”

    “末將聽說,昨日聖人賜給了海學士一處宅院?”

    “是,海學士與聖人下棋,聖人輸了,就將晉國公舊宅賜予了海學士。”

    清安的手突然頓了一頓,晉國公府……當年寵冠一時、足以與言澤皇後相映生輝的左夫人便是晉國公女兒。

    “常樂坊的宅院嗎?”

    “正是那一處。晉國公舊宅空置了許久,位置比較偏僻,壓在禮部也無人收拾。聖人一開始要賜一處更好的地方,但是海學士堅決要舊宅。說什麽清幽雅致,不喜熱鬧,聖人也就應了他。”小安子恭恭敬敬地眼觀鼻鼻觀心。

    清安揮了揮手:“行了,下去吧。”

    小安子小心翼翼看看她,匆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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