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爆炸過後,地上出現一個大坑。


    濃煙滾滾。


    煙霧洇著血色嫋嫋升起,斷肢殘軀零零碎碎地撒了一地。


    就連遠處的樹梢上,都掛著半截屍體,是被炸飛上去的。


    張小犬離爆炸發生的地方近,在氣浪的推動下連翻兩個跟頭才停住。


    皮影戲班的其餘人站得遠些,臉上也被飛沙走石刮出一道道血痕,眼中顯出畏懼的神色。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高聲喊:“小犬哥威武!”


    在他的帶動下,皮影戲班沸騰了!


    “小犬哥永遠的神!”


    有人興奮地大叫。他沒想到自己身邊竟然有這樣一個隱藏的高手,以後的旅程可以安心了。


    “小犬哥神功蓋世,收徒弟麽?”


    有人報以羨慕的眼神,甚至想厚著臉皮請張小犬教他一兩招。


    “區區幾個毛賊而已,如土雞瓦犬耳!”


    有人不屑地朝地上的碎肉啐道,全然忘記了褲子還是濕漉漉的。


    ……


    在眾人無所不用其極的吹捧聲裏,張小犬的腦袋有點暈。


    他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


    “既然大家都說這個皮影人是我控製的,那應該不會有錯吧?”他心裏這樣想,“班裏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人會這種本事……”


    “皮影術的操控距離不過10丈……可是10丈以內,也沒有別人呀?”


    “難道說……我的修為在不知不覺中提升了?對,一定是這樣!”


    說謊騙別人很難,但要是有心騙自己,那是很容易的事。


    張小犬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嘴邊掛上勝利的微笑,起身接受大家的膜拜。


    “那個……”他清清嗓門,模仿想象中一派宗師的說話口吻,“強盜們雖然都已經死了,但是這裏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可是富貴兄弟和他媳婦還沒迴來……”黃班主四處張望了一陣,囁嚅著問道,“小犬哥,咱們要不要再等等?”


    張小犬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老黃頭,你可真心善呀,差點兒被人賣了還倒替人家數錢!


    “王富貴和他媳婦剛一走,強盜就來了,事情就這麽巧?


    “照我猜測,那對狗男女一定是強盜的同夥,就等著咱們上鉤呢!


    “現在他們見識到我的厲害,肯定已經逃走了!”


    聽他這麽一說,戲班其餘人全都叫罵起來。


    “他娘的!咱們好心收留他們,他們竟然敢恩將仇報!”


    “我看那小子長得沒個人樣,鬼頭蛤蟆眼……就是個狼掏的!”


    大夥兒群情激奮,黃班主心裏明白,但是嘴上不敢說。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覺得這個叫王富貴的年輕人手腳勤快,經常幫自己捏腰捶腿的,心腸不壞。


    他媳婦雖然話不多,但是對自家男人很上心,也不像個壞人。


    倒是張小犬的老毛病又犯了,眼睛總是盯著他倆帶來的包袱。


    人逃走了,包袱留下了……這合理嗎?


    “走了,走了!”那邊,張小犬得意地大叫,腰板都挺得比以前直了。


    驢車吱呀吱呀地遠去……


    樹林後麵,王燦等到皮影戲班趕著驢車離開以後,才召喚出詭影兒,去製作胖底包的皮影。


    這個胖子當然沒有任何戰鬥力,但是在皮影戲班打下手,製作皮影的技術應該是會的。


    以後也可以幫詭影兒減輕點壓力。


    “看來爆炸附魔還是挺有效的,”王燦微微一笑,“何家甥舅沒白死。”


    “這些人還真是不知好歹……”柳漱瑤嘴角勾起冷笑,“連誰救了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叫張小犬的也夠厚臉皮的,扯大旗作虎皮,好像自己有多厲害似的!”


    “咱們馬上到柳家了,再帶著他們就有些累贅了。”王燦幽幽地說,“隨他們去吧,凡人而已。”


    “對了。”他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現在開始,你還是柳家的大小姐,我是你的管家,記住沒?”


    柳漱瑤不知道王燦又在想什麽鬼點子,便撇撇嘴:“我盡力配合你就是了。”


    ……


    蓮花幕下悲風起,細柳營邊曉月臨。


    細柳營內營,無論男女老幼,全都身穿縞素,神情凝重。


    在內營的中心位置,有一座三層樓閣,柱壁雕鏤,加以銅漆,觀之肅然,武德充沛。


    柳家祠堂。


    最前方的香案上,供著柳家曆代先祖的靈位。


    其中有一塊嶄新的靈牌,色澤光亮,在燭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明顯是新近才添上去的。


    正是柳廉的牌位。


    柳家族長站在第一排,禮、義、恥三脈的家主站在第二排,其餘的小家主和諸位長老分列其後。


    都手拈三炷香,躬身行禮。


    “廉長老,你安息吧……”柳家的族長是位年逾八旬的老人,須發皆白,但卻麵色紅潤,中氣十足。


    他帶頭將三炷香插進香爐裏,轉身麵向其餘人等,朗聲說道:“諸位都知道,廉長老與他的兒子已經故去,廉之一脈群龍無首,家主之位空缺已久。


    “老夫與各位一樣悲痛,但身居族長之位,不得不謀其政。並非老夫有意頂撞英靈,但有些話如果老夫不說,那怕是沒有人敢說了。


    “就讓老夫來做這個罪人吧!”


    說完這些話,族長把視線依次從各位長老臉上掃過,覺得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也許是因為光線昏暗的關係,特別是對站在第三排以後的人來說,火光根本照不到他們的臉。


    所以現場的每個人都毫不設防地將自己最真實的情感寫在臉上。


    “反正沒有人能看清我的表情,那我不掩飾又有什麽不可以?”


    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族長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繼續說道:“廉長老去世時沒有留下遺囑,而他膝下隻有一子,如今也已經身故。所以按照族規,這廉之一脈的家主人選,將通過比武大會選拔才俊擔任!”


    他這些話剛說完,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諸位長老們全都開了腔。


    “族長按照族規辦事,應當應分!”


    “既然是比武大會,那就用實力說話!廉脈的家主之位,我禮脈的子弟勢在必得!”


    “嗬,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有能耐咱們就堂堂正正地來,少用那些暗器,偷雞摸狗的!”


    “哼哼……咱們兵家的祖師說過,‘兵者詭道也’!他老人家都沒意見,柳義你算哪根蔥?”


    “夠了!”族長臉色鐵青,“這裏是祠堂,注意你們的身份!”


    正在這時,一名低階修士跑進來報信:“稟族長,有人求見!”


    “是誰?”族長餘怒未消,“我正在祭祀,叫他等著!”


    “來人沒有自報姓名……”修士撓撓頭,“隻說……隻說是廉長老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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