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廉發出一聲悶哼,渾身骨骼喀喇喀喇作響。他猛地挺起身子,擔肩刀化為撩刀,飛速向法嗔和尚斫去!


    “嗬……強弩之末而已……”法嗔和尚臉上依然掛著勝利的微笑,將左掌四平八穩地推出,去抵擋柳廉的刀勢!


    在獅相的狀態下,他可以說是刀槍不入,又怎麽會畏懼柳廉這賭運氣的一刀?


    哢嚓!


    點點殷紅飛濺,給柳廉的雙頰抹上胭脂。


    與此同時,兩樣不知什麽物什飛了出去,先打在牆壁上,繼而跌落在地,像兩隻血紅色的蠕蟲。


    細看才辨認得出,是兩截手指。


    法嗔和尚的左手汩汩冒血,這兩根手指是他的!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以不可思議的眼神凝視手掌上平滑的傷口,仿佛石化一般。


    不知何時,柳廉的眼神已經變得詭異,裏麵升騰起血紅色的濃鬱殺意,這讓王燦迴想起他與柳漱瑤初次見麵時的情景。


    “是血骨衣!”王燦恍然大悟,“血骨衣修煉到後期,能在瀕臨死亡的短暫時間裏激發自身潛能,大幅度提高攻防能力,出其不意地絕地反擊。柳廉先前遭受重創,正好激活了血骨衣的功效,法嗔和尚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吃了虧!”


    果不其然,法嗔和尚的臉上露出些許震驚之色。


    “難道這家夥在隱藏自己的實力?”他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剛才露出頹勢,是為了引我上鉤?”


    正是因為對兵家修煉功法的不了解,讓他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


    雖然他的遲疑不過持續了數十息的時間,但這對經驗老到的柳廉來說,完全夠用了!


    柳廉一揚鬥篷,從裏麵嗖嗖飛出幾枚鐵蒺藜,向法嗔的麵門打去!


    法嗔和尚不敢再托大,架起雙臂抵擋。伴隨著三聲脆響,一股濃煙瞬間炸裂開來,他隻覺得眼前白霧茫茫,伸手不見五指!


    同時,眼睛裏開始蔓延灼熱的痛感。


    “不好,是石灰!”他心裏一驚,趕緊閉眼疾退,“這麽大歲數的人,竟然如此陰險!”


    柳廉便趁著這陣混亂一躍而起,衝破屋頂,大步流星地向城外逃竄!


    戰場瞬息萬變,兇險萬分,盤外招也有其存在的價值。隻要能起到效果,敵人口中的辱罵反倒是褒獎了。


    王燦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瑤兒,”他臉上綻放渴望的笑容,眼睛像餓狼一樣閃閃發光,“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柳漱瑤坐在黑暗裏,看著他的眼睛默然不語,拎起紅纓槍獨自離開。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王燦不禁讚歎。但隱藏在他表麵目的之後的更深層次原因,他不相信柳漱瑤能猜得到。


    法嗔和尚能夠睜開眼睛,是兩刻鍾之後的事情。他環顧麵前的殘垣斷壁,目光最終定格在一個露出牆角的腦袋上。


    正是王燦,躲在牆後悄咪咪地觀察。


    臉上的表情可憐,弱小,又無助。


    與傳聞中血洗天狼寨、滅門查家的那個冷酷無情的屠夫截然不同。


    “不過是隻螻蟻罷了,內心的膽小和怯弱是不可能改變的……”法嗔和尚歎了口氣,撿起袈裟緩緩離開。


    他走了幾步,眉頭突然皺緊:“這個柳廉說我殺了他的兒子……莫非他是柳文忠的父親?看起來竟然如此年輕……”


    王燦目送著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可憐的表情轉為凝重。


    他徑直走到北牆下,撿起那兩根斷指,盯著漆黑的斷口,若有所思。


    那九名柳家的刀客就躺在他身後,兀自昏厥不醒,口鼻中吐出微弱的氣息。


    “這些人,留不得!”王燦眼中殺意畢現。


    他在其中一人麵前蹲下,掰開他的嘴,把袖口對了上去。


    袖中紅光一閃,赤蛇沿著喉嚨,直接爬進他的肚子裏!


    刀客的胸膛發出一陣嘰裏咕嚕的怪響,整個人瞬間斷氣……


    傍晚的荒野裏,濃霧彌漫,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在月下飛馳。


    他雖然跑得速度很快,但卻耷拉著半邊肩膀,姿勢很是奇怪。


    這就是逃脫以後的柳廉。


    這一次專程前來為愛子報仇,族內的其他脈係並不支持他。他迫於無奈,把本脈的所有籌碼都放上了賭桌,卻不曾料到竟然輸得這樣慘!


    “法嗔……柳家……”他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應該把怨氣撒向誰。


    但他深信,這絕對不會是他與法嗔和尚的最後一次交手。雖然他身受重傷,幾乎瀕臨死亡,但法嗔和尚也被切去了兩根手指,不是麽?


    刀上塗抹的本門秘製金汁,夠他消受一段時間的了,嗬嗬……


    柳廉嘴角揚起愉快的笑容,卻忽然變得猙獰!


    腳下一滑,他跪倒在地。


    “可惡……”他憤恨地自言自語,“傷得還是太重了……”


    血骨衣雖然能最大限度地榨幹身體機能的潛力,但卻不是治療功法。它就像是給人體內注射了一針高質量的腎上腺素,雖然短時間裏效果卓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機能還是會下降到受傷時的狀態。


    柳廉帶著重傷跑了這麽久,終於撐不住了。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的耳朵似乎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朝自己這邊來了。


    好消息是,這不是法嗔的腳步。


    壞消息是,想殺他的人可不止法嗔一個!


    在他大腦飛速運轉的時間裏,一個曼妙的身影從他身後接近,距離他隻有五步遠了!


    柳廉暗暗積蓄力量,卻沒有迴頭。


    “往前走啊,繼續……”他心裏暗暗發笑。隻要這個不速之客再往前走三步,便能進入斬馬刀的攻擊範圍。


    他這積蓄所有力量的一擊也是他能揮出的最後一擊了,成敗便在此一舉!


    四步。


    三步。


    兩步!


    柳廉眼中精光暴射,猛地迴身,攔腰斬去!


    他的斬馬刀,雖然刃長隻有四尺,但隻要雙手抓住刀柄頂端,就可以把攻擊距離拉長到極限的六尺三寸!


    長刀挾著風勢逼近,吹起來人胸前的發絲。她淩空躍起,將長槍一抖,以極舒展的姿態直刺柳廉心窩,竟能後發先至,不僅破了刀勢,更是打了柳廉一個措手不及!


    “你……你……”柳廉目眥俱裂,渾身顫抖,“你是柳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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